既然知道古老頭在忙些什么，趙飛也不去打擾他。趙飛站在涼亭之外，耐心地等待著古老頭一枚一枚地將棋子放進棋盤里，并沒有出言催促。
在此期間，趙飛仔細觀察著古老頭，發(fā)現(xiàn)這老頭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大將風范。與之對弈，一股隱晦的強者氣息油然而生，讓人心生畏懼，落子之間，難免有所猶豫，不能理性思考，便已落入下風。這也是除趙飛外，其他對弈者盡皆失敗的原因。
即使是趙飛，若沒“完全精神免疫”的固有天賦保護的話，恐怕連他自己也會受到這股非常隱晦的強者氣息影響，絕無在棋盤上與古老頭較量的勇氣。
奇怪的是，明明趙飛沒有在古老頭身上感應(yīng)到有任何法力的波動，這說明古老頭不是魔法師——至少目前并不是?？墒悄欠N強者氣息是不會騙人的，不管有沒有法力的存在，這種隱晦的威壓就如本能一般存在，隱藏于棋盤之中，與之對弈，必受影響，而且當事人自己還未必知道。
黑子和白子，一枚接一枚地落在棋盤上，不快不慢，如同按照某種有節(jié)奏的吐息進行著，對此，趙飛也觀察出來，其實與他之前所研習過的氣功“八鍛錦”的吐納呼吸節(jié)奏非常相近。
由此看出古老頭不僅是棋道高手，還是氣功大師，甚至，還有可能是高修為的魔法師。
對于這位古老頭的真實身份，趙飛就越來越感興趣了。
當古老頭把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盤時，正好就是下午4點鐘，醫(yī)院外墻上的大鐘響起，而古老頭精心布置的珍瓏棋局，也在那一刻終于布局完成了。
一秒不多、不秒不少，就像是精心計算過一樣。
見到古老頭已經(jīng)完全布置好棋局，趙飛便不再等待，徑直走進涼亭里，在古老頭對面坐下。趙飛往棋盤上一看，眉頭不由得一皺。
“一步登天？！”
趙飛認出了棋盤上的珍瓏棋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是他所能擅長的破局。
看來這古老頭極不簡單。上午雖然小輸一陣，但不到幾個小時，就完全看穿了趙飛的缺點，布下一個讓趙飛感到非常棘手的珍瓏棋局。
此時趙飛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既已入局，便要破局。可是趙飛拈起黑子良久，卻看不出該如何落子。
咋眼看去，這局名為“一步登天”的棋局之內(nèi)，到處都是突破點，但仔細計算可能的后著，就會發(fā)現(xiàn)每一個突破點都被封死了后路，根本就是無從下手。
“既然入不了局，那就不要入局了?！笨吹节w飛無從下手，古老頭提醒道。
“豈能半途而廢呢？”趙飛搖搖頭，拒絕了古老頭的好意。
說話之時，趙飛已將之前古老頭送給他的黑子，放到棋盤之上。
這枚黑子的落子之處，并非他之前看出來的所有突破點的其中之一，而是一大片被白子團團圍困的黑子中間。
只見這一大片黑子深陷重圍，已是根本無法將其盤活了；但是由于黑子中有兩個“氣眼”的存在，黑子也不會完全被白子圍死，算是能夠茍延殘喘。
可是趙飛落下此子，正好落在兩個“氣眼”的其中之一里面。
兩個“氣眼”被趙飛自己堵死了一個，就代表這片區(qū)域的黑子被白子徹底封殺，再無翻身之機，趙飛的這一落子，像是自己給自己捅了一刀，正常人都不會把棋下在那個地方。
就連古老頭，也沒想到趙飛會下這樣一步臭棋，古老頭抬起看了趙飛一眼，輕嘆一口氣，問道：“自暴自棄？”
“不?！壁w飛搖搖頭，接著又下了一子。
令人感到詫異的是，趙飛下的這一子，又堵死了另外一片本方黑子的“氣眼”，把棋盤上另外一片黑子給徹底封死了。
連續(xù)用自殺式的方式弄死了自己的兩大片黑子，不是自暴自棄，又是什么？
然而，兩大區(qū)域的黑子被弄“死”之后，趙飛已無所畏懼，一支黑子從兩大堆占據(jù)大優(yōu)勢的白子中間穿插過來，向其他游離或較小區(qū)域的白子發(fā)動進攻。
白子雖然完全占領(lǐng)了兩大片區(qū)域，卻由于黑棋在中間阻攔開來，導致首尾不能相顧，對于救助其其，他白子也力不從心；而且由于擔心受到內(nèi)外夾擊，白棋不得不浪費兩步棋，來把兩大占領(lǐng)區(qū)內(nèi)的殘余黑棋清除出去，對于中間黑子的掌握力，也相對減弱了一些，無力阻擋黑子的挺進。
到了這個程度，趙飛的意圖已經(jīng)相當明顯。他已經(jīng)沒想過要破局了，而且趙飛也知道，憑借自己的棋藝，破不了這個珍瓏棋局，他早已放棄了這局對弈的輸嬴。
現(xiàn)在趙飛唯一能做，而且他有能力做的，就是跟每一處被圍攻的白棋同歸于盡，在自己徹底失敗之前，盡可能多地帶走對方的棋子。
“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變成了恐怖份子。”趙飛在心中自嘲道。
這種贏不了就在搞同歸于盡的行為，跟那恐怖襲擊沒啥區(qū)別。詣在盡最程度造成對方的損失。
換一句話，就是失敗者對勝利者的最后瘋狂……
珍瓏棋局很快就結(jié)束了。對戰(zhàn)結(jié)局沒有任何懸念，古老頭嬴了這場對弈，趙飛最終沒能翻盤；然而在最后清點時，白子僅勝黑子14目。這已經(jīng)是將白子的優(yōu)勢壓制到極低了。
盡管最后還是輸了，但趙飛的意圖已經(jīng)達到了：盡最大可能重創(chuàng)對手。
局終。古老頭沒有立即收拾棋局，他望向坐在對面的趙飛，問道：“你真是一個每次都會給我不少驚喜的小伙子?！?p> 趙飛點點頭，沒有說話，以微笑回應(yīng)著對方的贊賞。
“小伙子，我有幾個問題?！?p> “請說吧?！?p> “在棋盤上，你看到了什么？”
“縱橫十九道，還有360枚白子，361枚黑子?！?p> “我覺得你沒那么膚淺?！?p> “還有無限種可能?！?p> “此話怎么說？”
“我想老先生應(yīng)該沒想到，我根本沒打算贏得剛才那局，只為盡量殺敵?！?p> “嗯?！惫爬项^點點頭，這個他的確沒想到。
“老先生，可否能到我問你一個問題？”
“何事？”
“如果剛才破局的是您，您是不是也會做相同的抉擇？”
“為何有此一問？”
“老先生做出這一步登天，想必是料定我破不了局。您之所以如此篤定，無非就是你我棋路相同，由己推人，我破不了的局，對于老先生您來說，恐怕也是有點難度吧？”
“呵呵……”古老頭一聲輕笑，作為對趙飛的回答。
兩人沉靜片刻，古老頭再次開口問：“小伙子，能說一說，你對‘護國四藝’了解有多少？”
“護國四藝，琴棋書畫?！壁w飛簡短的回答道，“準確來說，分別是：天籟凌家、弈門、新書院、無蹤畫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