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知他意思，也不責(zé)怪佟湘玉，笑道：
“我歷來睡得淺，早就習(xí)慣了。你們一會兒可是要帶湘玉姑娘去領(lǐng)牌？”
“白大人，正是如此哩。”
燕小六頷首，無奈地掃了佟湘玉一眼，后者已開始吃第五個包子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長大的，明明是個大小姐，對于食欲卻一點也不挑剔，一個接一個的包子吃進了肚子里。
“我原說讓她跟著邢大哥巡街。大哥是出了名的好性子，不會欺負新人，誰知這姑娘就是不肯..”
“你讓我先巡三個月街，那我?guī)熜衷趺崔k？我自然不肯！”
佟湘玉抬頭沒好氣道。
白展堂聞言微微一怔，他倒是忘了捕行的這規(guī)矩，想來古大人昨日夜里，也未曾考慮到這層關(guān)系。
佟湘玉是一心想為師兄脫罪，才勉強入的公門，此刻讓她去巡街，想也知道她定是不肯。
“公門規(guī)矩不可廢..”
白展堂緩緩道，裝著沒看見佟湘玉正瞪他，然后又道：
“不過湘玉姑娘心急師兄安危，也是情有可原。不如..讓她先查此案，待案結(jié)后再去巡街，二位以為如何？”
論起官階，白展堂比燕小六、方白羽不知道高哪兒去了。不過大家同為捕行中人，他又把方白羽當做徒弟看待，加上燕小六為人仗義，所以白展堂和他們說起話來，也甚是柔和。
“如此也好?！?p> 燕小六見白展堂肯打這個圓場，自然再好不過，便說道：
“既是這樣，此案白大人最為熟悉，不如就讓她跟著你吧?！?p> 他可管不了佟湘玉這尊大佛，所以順著臺階，就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拋給了白展堂。
白展堂倒也不介懷。他昨日看佟湘玉聰明過人，心中也對之存著幾分好奇，若是她能發(fā)現(xiàn)自己未嘗發(fā)現(xiàn)的破綻，卻是件好事。
“白大哥，那我也不巡街了，我也要參與破案子?！?p> 方白羽巡了這些天的街，早就膩了！
他幾天前就想跟著他一起去查案子?？墒强嘤谧约貉步謺r長未滿，他本就是受古時強等人照顧頗多，不好意思提要求的..
這也便是他昨天為什么努力“顯擺”自己的原因所在。
他明知道自己那么做必然會得罪佟湘玉，可還是站出來了。他又不傻，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這...”
“白大哥，您做為領(lǐng)導(dǎo)，不能偏心是不是..再說我的本事你也看到過了，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呢。”
方白羽一臉期待的看著白展堂。
“就你？你有啥本事？”
佟湘玉吃得差不多了，聽道他說想要一起查案子，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小捕快也是個新人啊，巡街未滿三個月...哈哈哈，她忍不住出聲諷刺道。
“我的本事可大著呢..怎么的？你想比試比試？”
“比就比！誰怕誰?。俊?p> 白展堂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她此刻心情大好，也是樂得和他斗嘴。
“...”
白展堂見他們兩個一副馬上就要吵起來的樣子，頓時大為頭疼。
感覺..帶上這兩個家伙的話，辦案子過程中，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情來..一時間有些凌亂..
燕小六見白展堂一副頭疼的樣子，頓時大感有趣，這世界上還能有什么事情能讓神捕頭疼的..
他摸摸肚子，到現(xiàn)在還一點東西沒吃呢。忙叫了一屜包子，想要將剛才未吃的都補上，順便也看看戲不是么。
“好了！你們兩個在這樣下去，一個也別想?yún)⒓?！?p> 終于白展堂眼見著兩個人就要擼起袖子干起來，忍不住出聲喝止到。
“要想跟著我一起查案子，也不是不行，你們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那就是不許吵架！如果你們吵架了，那就都回來巡大街！聽到?jīng)]有??？”
“哦..”
“知道了，白大哥。”
......
燕小六吃了早飯，帶著佟湘玉先去領(lǐng)了牌子，又到巡捕房轉(zhuǎn)了-圈，不過就是認認臉，免得日后有什么誤會。
方白羽則坐在凳子上，看著白展堂吃早飯，等他們回來。
不一會兒，兩人一起回來了，佟湘玉手上多了塊小銅牌，她拿在手里，隨隨便便地，拿著晃蕩，很不當回事兒。
“姑娘收好！這牌子雖小，但若弄丟了，讓別人撿了去冒充捕快，那罪可不小。”
白展堂看她拿制牌渾不在意，忍不住道。
“哦..”
佟湘玉老老實實地，依言收入懷中，沒頂嘴。
這讓燕小六有些錯愕。他剛才一路過來跟她說了幾次，收好牌子，不要玩它，她都沒在聽的。
這白大人一句話，她就乖乖的收起來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燕小六見白展堂還在吃東西，笑著說道：
“方才領(lǐng)她去巡捕房，里面的兄弟直說：古大人莫非是想要效仿花門女將，也弄個南陽女捕出來給咱們衙門增增色哩?！?p> 聞言，白展堂和方白羽都笑了。
其實這話雖是玩笑，但那些人說時的語氣口吻，卻頗有些瞧不起佟湘玉的意思在里頭。
花門女將，那是大飛鳥朝最出名的將門之一，滿門忠烈，萬人敬仰。
花木蘭、花千步、花不癡..無不是赫赫有名的女將軍！
花門女將哪里是她這個江湖女子比得了得，這話分明是在調(diào)戲于她。燕小六自己心中也對佟湘玉也不喜歡，自然不會替她說話，不過是大家笑一陣罷了。
此刻白展堂已用完早食，放了幾個銅板在桌上，對方白羽和佟湘玉說道：
“我今早正好要去案發(fā)的李家一趟，你們就隨我來吧。”
佟湘玉點點頭，跟著要走，似乎又想起一事，轉(zhuǎn)過頭來，認認真真對燕小六道：
“以后給嫂夫人買胭脂，別買那些個二三錢銀子的便宜貨了，味道實在太沖?！?p> “上好的胭脂，也越不過一兩銀子，質(zhì)地味道，都要勝出許多。你又不是拿不出銀子，下回可記著，別摳門了?！?p> 燕小六愣在當場，秋風(fēng)凌亂了他的發(fā)。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么，待他回過神來，佟湘玉和白展堂方白羽三人走遠了。
“嫂夫人用的是何種胭脂，她怎么會知道？難道你身上有味道？”
一旁剛吃完了早點的捕快們，湊了過來，在燕小六身上一通亂嗅：
“我們怎么就沒聞出來？”
他們調(diào)笑著燕小六。
“去去去！”
燕小六忙把他們推開，心中直犯嘀咕，這佟姑娘的鼻子，還真跟狗鼻子一樣..
...
一路上。
白展堂看佟湘玉在自己身邊安安靜靜地走著，也不說話，一雙大眼睛，只在大街兩旁的鋪子瞄來瞄去，目光中透著股新鮮勁，活脫脫地，還是個孩子模樣。頓時覺得心情放松不少。
至于假徒弟方白羽，這時候也是沉默無言，嘴里雖然小聲，卻念念有詞著，不知道是在算賬，還是在回憶著什么東西——
天山遯，乾上艮下。初六，遯尾，厲，勿用有攸往。六二，執(zhí)之用黃牛之革，莫之勝說。九三，系遯，有疾厲，畜臣妾吉。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九五，嘉遯，貞吉。上九，肥遯，無不利...
終于白展堂忍不住好奇。
“方弟，你念叨的是什么？什么六二、九五的？”
他奇怪的問道，旁邊的佟湘玉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東張西望，背地里卻偷偷聽他倆對話。
“白大哥，這是易經(jīng)啊~也不知道我背的對不對呢..”
“易經(jīng)是什么經(jīng)？我只聽說過凈土五經(jīng)、禪宗七經(jīng)，卻沒聽說過這易經(jīng)是什么經(jīng)..佟姑娘，你知道易經(jīng)么？”
他口中所說的這些五七經(jīng)書都是佛教經(jīng)典。飛鳥朝和以往各朝都不相同，乃是三教并立，儒釋道各家經(jīng)典學(xué)說大相徑庭，數(shù)量也是不同。
其中這佛家經(jīng)典，以十二大正經(jīng)為正統(tǒng)。
分別是凈土五經(jīng)——《無量壽經(jīng)》、《阿彌陀經(jīng)》、《觀無量壽經(jīng)》、《普賢行愿品》、《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
禪宗七經(jīng)——《心經(jīng)》、《金剛經(jīng)》、《圓覺經(jīng)》、《楞伽經(jīng)》、《楞嚴經(jīng)》、《維摩詰經(jīng)》、《六祖壇經(jīng)》。
除了十二大正經(jīng)，別有天龍經(jīng)書十八部。又分別是——
《華嚴經(jīng)》、《涅槃經(jīng)》、《勝鬟經(jīng)》、《地藏經(jīng)》、《大藏經(jīng)》、《俱舍論》、《大涅盤經(jīng)》、《佛遺教經(jīng)》、《解深密經(jīng)》、《成唯識論妙法蓮華經(jīng)》、《十善業(yè)道經(jīng)》、《瑜伽師地論》、《大乘起信論》、《盂蘭盆經(jīng)》、《四十二章經(jīng)》、《八大人覺經(jīng)》、《占察善惡業(yè)報經(jīng)》。
這三十部經(jīng)書，便是太宗時期，玄奘法師西天取回各種經(jīng)書后，整理而出的大乘佛法經(jīng)要。也是白展堂所知的，至于這《易經(jīng)》，他卻是聞所未聞。
“..沒聽說過呢..要說經(jīng)書，除卻十二大正經(jīng)，其余諸如大藏經(jīng)、妙法蓮華經(jīng)等我也是看過不少，確實沒有聽說過這易經(jīng)呢..莫不是密宗經(jīng)文，或者是小乘佛法？”
小乘佛法最近于原始教義，現(xiàn)在多為西域諸國所信奉，其經(jīng)典以《阿含經(jīng)》《四圣諦》《八正道》《十二因緣》為代表。
至于密宗則最為神秘，她知道的也不過是《大日經(jīng)》《金剛頂經(jīng)》《大毗婆沙論》三樣。
至于還有一個更為神秘的隱世禪宗，她就是道聽途說了，好像有個《摩訶衍經(jīng)》什么的，不甚明了。
聽到他們兩個說的話，方白羽大感詫異。
難道說..這個世界沒有易經(jīng)嗎？
可是如果沒有易經(jīng)，那《以心功》《傳心劍》這兩本功法，又從何而來，為何又完全契合周易之道？
這白展堂和佟湘玉都說沒有聽說過這本書，想來是不會錯的..
他連忙解釋道：
“哦！易經(jīng)啊，易經(jīng)就是很容易念的經(jīng)。嘿嘿..你們都是文化人，看不上這樣的胡扯經(jīng)書也是正常，我念著玩的，不必當真呢?！?p> “方弟，多讀經(jīng)書確實有利于習(xí)武悟道。很多武學(xué)皆是出自經(jīng)文，可是你千萬不能讀一些奇怪的書啊，要是讀的不對，走火入魔可就糟了?！?p> 白展堂一臉嚴肅的叮囑道。
“知道了，白大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看奇怪的書了。”
“你知道便好?！?p> 經(jīng)此一鬧，方白羽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以后有機會要多讀讀這世界的經(jīng)書典籍呢。
說不定..自己也可以像那與王重陽斗酒的奇士，創(chuàng)造個《九陽真經(jīng)》什么的..他這般胡思亂想著，隨著方白羽一同前往李員外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