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橫峰知道自己栽了。
無論如何他也沒想到今晚在這里能碰到個武道宗師。
如果只是面對沙守一個人,他還有幾分把握逃走,但是現(xiàn)在身邊還有個謝芊芊虎視眈眈,想逃太難。
但是不試一下怎么知道?
江橫峰大袖一揮,只見點點星光閃爍,十數(shù)枚銅錢飛向沙守,而他本人轉(zhuǎn)身飛奔。
對于精通遁一步的沙守而言,避開這些暗器并不難,但他身邊還有顧書生,因此沙守一揮衣袖,一股雄厚的內(nèi)力在身前如實質(zhì)一般,擋下了那些銅錢。
而后,沙守身形變幻,追向江橫峰。
江橫峰沒能逃掉,正如他料想的那樣,一旁的謝芊芊怎會允許他就這么離開?
謝芊芊只是出手攔了江橫峰,讓他不得不停頓,下一刻,沙守便到了他們二人身前。
江橫峰見狀,索性心一橫,大聲道:“住手,我投降,我知道許多情報?!?p> 沙守手中徐夫人已出鞘,搭在了江橫峰肩上,聽到這句話,沙守露出一絲微笑。
后邊的顧書生張大了嘴,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沒有骨氣,還以為他會殊死抵抗,這就投降了?
江橫峰的手下卻來不及投降——沙守的出現(xiàn)讓他們出現(xiàn)了破綻——已經(jīng)被葉家人抓住機會殺掉。
沙守收劍,順手封住了江橫峰的穴道,然后說道:“走,都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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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中,沙守坐在房里,一邊站著的是態(tài)度恭敬的謝芊芊。
“靖平司涼州白字甲十二風信子謝裊見過承恩侯?!痹瓉碇x芊芊也不是她本名。
沙守淡淡道:“我不是你的上司,你不需要告訴我你的真名和編號,你告訴我,我也不知道白字甲十二在你們靖平司是什么位置?!?p> 謝裊嫣然一笑:“侯爺雖這么說,但對于我來講,這也是上邊的命令。兩個月前,就有人傳來靖侯的命令:如果承恩侯來到?jīng)鲋菥硟?nèi),涼州所有風信子必須執(zhí)行侯爺?shù)囊磺刑柫??!?p> 沙守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躲在暗處的靖侯,早就打起了自己的主意,想必這也是皇上的意思,他們對自己此行,還真是有不小的期待。
“既如此,你先跟我說一下,這個白字甲十二是什么意思?!?p> “侯爺不知道,也不奇怪。這是靖平司內(nèi)部的編號?!敝x裊可能是早就得到了授意,沒有遲疑,隨即便娓娓道來。
“靖平司內(nèi)分青白朱玄四字營,這四字自然是取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其中屬白字營的,都是像我這樣,身負武功,在江湖中以各種身份行走的人,也是最常見的風信子。根據(jù)武功層次,又分為甲乙丙,分別對應一流、二流、三流及以下境界的武者。至于后邊的數(shù)字,沒有什么特殊含義,只是按順序排。”
“我這個十二號,并不是因為我進靖平司早,而是因為我進入甲這個層級時,剛好十二號空出來了,這也是我們內(nèi)部常用的排序形式,有空缺的編號,就先把空缺補上?!?p> “侯爺應該見過巡風使,像巡風使那樣的人,還有各地捕快,都是靖平司擺在臺面上的力量,這些人屬朱字營。不過全天下捕快眾多,并不是所有捕快都有編號,只有一些上邊安插進官府,負責監(jiān)督各府衙捕快的人,才會有編號。這些捕快一般也只到郡一級,朝廷不可能安排那么多人去做這種事?!?p> 這一點卻是沙守未曾想過的,原來靖平司對于各地捕快還有這樣一層安排。
謝裊還在繼續(xù)說著:“玄字營下屬的也是風信子,但他們比較特殊,這些人不一定身負武功,也都不在江湖中行走,而是隱于各地要員、富商的家中,可以說靖平司最隱秘的力量,我到現(xiàn)在也沒見過幾個,他們輕易不會傳送情報?!?p> “而青字營所屬,則是靖侯親衛(wèi)。侯爺應該聽說過青衛(wèi),真正見過青衛(wèi)存在的人,少之又少,這些人便是屬于青字營。如果不是如今我在靖平司中有了一定地位,都不敢確認青衛(wèi)真的存在?!?p> “靖平司內(nèi)部基本上就是這樣,當然還有一些細節(jié),侯爺如果感興趣,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p> 沙守搖搖頭:“不必了,我們還是說回今天的事。那些人都收拾干凈了?”
他問的是江橫峰在客站附近留下的后手。
“江老三還算識趣,有他幫忙,那些人降了幾個,死了幾個,現(xiàn)在都關(guān)在后院,有人看著。葉家也已經(jīng)安頓好,侯爺需要的話,我可以隨時讓他們過來?!?p> “嗯,先叫葉禮兵進來,跟他談完,再叫江橫峰。”
謝芊芊露出贊賞的目光:“侯爺思慮周全,先晾一晾那個江老三,否則他還以為自己有多重要?!?p> 謝芊芊離開房間,沒多久,便帶了葉禮兵進來。
葉禮兵拱手道:“見過承恩侯,還未曾感謝侯爺出手相救?!?p> 沙守道:“葉三爺客氣了,我也只是恰逢其會,還是過去的晚了些?!?p> “侯爺叫我來,可是想知道我去西線戰(zhàn)場做什么?”剛才沙守把他們一起帶回來,葉禮兵便知道,沙守一定是希望從他這里得到些情報。
“沒錯,不瞞你說,我此行也是有事要到西線戰(zhàn)場,也許我們能夠同行?!鄙呈貏偛乓蚕牒昧?,既然有風信子全力配合,索性就跟葉家人一起,讓葉家人幫自己掩護。
葉禮兵眼前一亮,有承恩侯跟著,接下來的路程,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他瞥了謝裊一眼,說道:“我能否與侯爺單獨說?”
沙守皺了下眉,隨即道:“不用,我相信謝娘子?!?p> 這倒不是沙守太容易信人,而是當他突破了宗師境界后,菩提心變得更加玄妙,靠著這門神功,他對別人感情的把握更加敏感,隱約有了些“他心通”的感覺。
剛才葉禮兵說要單獨與沙守交談的時候,沙守能感覺到謝裊并沒有太多感情波動,甚至有直接按照葉禮兵要求退出去的意思。因此他認為謝裊是將朝廷之事放在心中首要位置的。
葉禮兵見沙守這么說,也不再堅持,說道:“其實我們這次,是要到前線告訴小劉將軍,在他軍中幫忙的江湖中人,以及他軍中一個將軍,是紅蓮教中人,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發(fā)難。”
“此話當真?”沙守和謝裊都豎起了耳朵。
“千真萬確,這是我葉家人在南線拼死得到的消息。這消息太過重要,因此家主才派我前來,而且還不敢大張旗鼓派人,只能讓我們這幾個人出來?!?p> 謝裊道:“既然是來送如此重要的消息,為何要帶著葉家小姐?”
這也是沙守奇怪的地方,葉樂珂武功并不算高,還不諳江湖世事,帶著她來做如此重要之事,是個麻煩。
葉禮兵笑道:“帶了阿珂,才名正言順。”
“兩位有所不知,我家二哥當年因為幫助朝廷剿滅紅蓮,與現(xiàn)在的兵部尚書劉蓋將軍結(jié)下了深厚情誼。后來二哥郁郁而終,劉將軍也覺得有些愧對葉家,便許下了一門親事,為阿珂和他兒子劉傲今定了娃娃親,也就是現(xiàn)在的小劉將軍。”
“如今劉將軍身居高位,這門親事,當今圣上也是知曉的。而我們兩家當時并沒有大張旗鼓跟別人說,到了后來,劉將軍做了尚書,我家更是不愿意讓別人覺得我們高攀了,因此江湖中少有人知道?!?p> “所以,這次帶著阿珂前來,如果有人問起來,也好跟人解釋。小劉將軍年齡也不小了,本來一年前就該讓他們成親,但這仗打起來,就耽誤了。這回帶阿珂來,一半是為了掩人耳目,另外也并非作假。刀劍無眼,我們兩家都希望能夠讓小劉將軍留下子嗣,以防萬一?!?p> 沙守聽明白了,葉禮兵沒有說出來的那一層,是劉葉兩家也都希望盡快讓劉傲今和葉樂珂完婚,雖然現(xiàn)在正打仗,不可能給他們辦婚禮,但也要先把生米煮成熟飯。要知道小劉將軍如今風頭正盛,如果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小劉將軍立了大功,再往上升一升,到時候朝廷還能不能容忍一位軍中高官和武林世家結(jié)親?
而且現(xiàn)在西線屬于僵持狀態(tài),也算是難得的平靜,也正適合葉家?guī)е|女過去,畢竟人家的理由很是充分。
沙守心中思索,嘴上說道:“葉家高義,真是為這天下安寧付出了許多?!?p> “哪里哪里,葉家身在大安朝治下,自然要為朝廷做事。”
“如此甚好,不知葉三爺可愿我隨你們一路前往軍中?”
“這是自然,有侯爺同行,是我葉家的榮幸?!?p> 等葉禮兵出去后,謝裊開口道:“侯爺,可需要我將此消息先傳給前線?”
“不用,你看葉禮兵的謹慎,對我們也只說了有人心存不軌,卻沒有指明是誰,他這是不放心讓更多人知道,我猜他們這一行人,只有他知道詳情。你如果把這種事情報上去,反而打草驚蛇。”
“侯爺說的是,那我去叫江老三來?”
“嗯,把他叫來,我倒想聽聽他有什么情報要說?!?p> ------------------------
謝裊帶著江橫峰進來。
江橫峰也不拘謹,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守對面。
“江老三,誰讓你坐了?”謝裊喝道。
沙守擺擺手:“無妨?!?p> 江橫峰笑了:“謝娘子,沒想到你也是個怕官的人,原來平時的輕佻都是裝出來的?”
謝裊突然換了笑臉,媚眼如絲:“江老三,你怎知老娘剛才不是裝的?”
江橫峰訕笑:“罷了,怕了你了?!鞭D(zhuǎn)而向沙守道:“承恩侯不愧師出名門,年紀輕輕就踏入了宗師境,想我江某人老大不小了,也不過剛踏出半步。”
“江兄這一身功夫,也非同凡響。咱們就不多說廢話,你能用什么情報,來保住自己一條命?”沙守開門見山。
見沙守如此,江橫峰也不再廢話,直接說道:“我知道一個紅蓮教的暗樁,在西線軍中,職位不低。”
“還有呢?”沙守問道。
江橫峰一愣:“這還不夠?侯爺都不問問那人是誰?”
“你即便告訴我,我也沒辦法立刻核實,我又不是軍中之人,你說個名字,我也不會認識?!鄙呈氐溃骸皼r且,你以為朝廷是吃干飯的?紅蓮教有暗樁這種事,能不知道?”
江橫峰也不知沙守是不是虛張聲勢,但見他不為自己的消息所動,只得又說道:“我還知道一件事,與侯爺有極大干系?!?p> “說來聽聽?!?p> “神槍秦終南暗地里幫助畫和尚?!?p> “我知道?!?p> “???”江橫峰又是一愣。
謝裊咯咯笑道:“江老三,你要是不能拿出一點實在的東西,姑奶奶可不會對你手軟啊。你剛才說這些事,我們侯爺能不清楚?秦終南現(xiàn)在離了涼州,往東線去,這消息,還是老娘傳給長安的,你還拿來買命?笑死人了?!?p> 江橫峰臉色發(fā)黑,看來沙守剛才還真不是虛張聲勢,但他還有底牌:“侯爺,我還知道哪些人在秦家負責看守董小蠻,我也知道畫和尚如今在哪里。這些夠嗎?”
“哦?”沙守來了興趣:“看來你在紅蓮教中地位不低啊?!?p> “嘿嘿,我這點身手在侯爺眼中不算什么,但在江湖中也是數(shù)得著的,紅蓮教中的事,我雖然不接觸一些核心機密,但是涼州這塊地界,還是有不少事在我眼皮底下的?!?p> 沙守點頭:“可以,你把知道的事情告訴我,我可以不殺你。不過你也想好,以后該怎么辦?!?p> “江某明白,以后,我就跟著侯爺,為朝廷效力?!?p> “你倒是挺爽快,就這么改換門庭?”
“哈,人在屋檐下,我加入紅蓮教,只因為得了好處,而且他們許了我一些承諾。不過現(xiàn)在看來,紅蓮教想贏,太難了,我自己小命又攥在侯爺手里,當然是保命要緊?!苯瓩M峰一點都不為自己的反復無常感到羞愧,能活下去,其他都不重要。
沙守也不在意,反正這人回頭也是交給朝廷處置,現(xiàn)在需要的,是聽他說出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