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為何要趟這渾水?”柳殘?jiān)虏唤狻?p> 寶帳和尚雙手合十,念了聲佛:“世間之事自有緣法,柳施主何必刨根問底?若施主隨我修行佛法,老衲自然知無不言?!?p> “大師真會開玩笑?!绷鴼?jiān)抡溃骸按髱煼且獮殡y我星月宮,我等也只能以手中之劍捍衛(wèi)宗門了。”
“柳施主,何不放下手中的兵器和心中的執(zhí)念?打打殺殺總歸不好,如果施主愿意交出手中權(quán)柄,老衲可以做主,放過你妻兒與宮中眾人。”
韋南紅并未反對寶帳和尚此言,對于他來講,重要的是星月宮麾下的勢力,而不是眼前這些人的性命。
“大師的話我聽明白了。”柳殘?jiān)露读藗€劍花:“你要放過的人里,恐怕沒有我吧?!?p> 寶帳和尚滿臉笑容:“柳施主果然慧根深種,倒不一定讓你犧牲自己,老衲方才已經(jīng)說過,你可以隨我修行,皈依我佛,遠(yuǎn)離江湖紛爭。”
簡直無恥!沙守等人心中都是這么想。
寶帳和尚笑里藏刀,妄想逼迫柳殘?jiān)峦督?,甚至是拔劍自殺。柳殘?jiān)庐?dāng)然不會因?yàn)檫@幾句話就動搖了意志,只不過在這樣嚴(yán)峻形勢下,被寶帳和尚這么一說,心頭感覺就像吃了蒼蠅一般。
柳殘?jiān)绿鹗直?,劍指寶帳:“多說無益,大師還是不要枉費(fèi)口舌?!?p> “阿彌陀佛,施主敬酒不吃吃罰酒,老衲今天又要開殺戒了?!闭f話間,寶帳和尚一掌推出。
兩人本來相距三丈不到,寶帳和尚推出這一掌的時候,身子也隨之到了柳殘?jiān)旅媲耙徽伞A鴼堅(jiān)轮挥X得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對方掌中真氣直擊自己胸口。大日焚天掌,果然名不虛傳。
柳殘?jiān)潞敛皇救?,手中長劍揮出,劍氣劃開了寶帳和尚的掌力。
但是絕頂高手豈是這么容易對付的?只見寶帳和尚雙手連續(xù)拍出,周圍空氣都好像要燃燒起來,大日焚天掌的掌力帶著熱浪,從四面八方擠壓向柳殘?jiān)?。大日初升,遍照四方,皓月之光也要被其掩蓋。
大日焚天掌原名焚天掌,本不是佛門武學(xué),不過這門掌法被吐蕃佛宗得到后,被發(fā)揚(yáng)光大,有高僧將大日光明經(jīng)融入其中,才有了如今的樣子,盡顯遍照四方與焚天滅世的意境。
柳殘?jiān)虏桓业÷?,手中長劍飛舞,劃出一輪輪圓月,皓月當(dāng)空,照耀大地,勉強(qiáng)抵消了寶帳和尚的掌力,身子則往后退去。
以他目前的狀況,再糾纏下去,擋不住寶帳和尚幾招。
可是寶帳和尚哪里會容他逃脫?
寶帳和尚一步踏出,便到了柳殘?jiān)律砼?,伸手便要將柳殘?jiān)虑茏 ?p> 按說一個大宗師即便打不過絕頂高手,也不至于幾招便被生擒,但是柳殘?jiān)聞偨?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畢竟氣力不足,身上還受了點(diǎn)傷,眼看就要被寶帳和尚抓住。
這時,寶帳和尚身形猛然一頓。他心生警兆,有一股殺氣鎖定了自己?如此之強(qiáng)的氣機(jī),何人?
就這一瞬間,柳殘?jiān)码x開了寶帳和尚掌力的范圍。
寶帳和尚沒有追趕,因?yàn)樗矍俺霈F(xiàn)了一雙手,一雙潔白如玉的手。這雙手看似無力,實(shí)則蘊(yùn)含莫大的殺機(jī),寶帳和尚不得不使雙掌迎上。
“砰”的一聲,兩人手掌并未接觸,只是真氣碰撞便如同雷鳴。
兩人各自退后幾步,寶帳和尚這才看清對方面目。
竟然是柳殘?jiān)碌姆蛉?,楊曉風(fēng)。
這可真是出人意料。
在場所有人,無論是作為敵人的大江幫一方,還是星月宮眾人,包括柳殘?jiān)碌膬蓚€徒弟、沙守與董小蠻兩人、甚至柳殘?jiān)碌呐畠毫s,眼中都露出震驚的神色。
唯一神態(tài)自若的,只有柳殘?jiān)隆?p> “娘,你怎么?”柳寒蟬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她從小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出手,更何況是跟絕頂高手交手而不落下風(fēng)。別說是她,星月宮諸位年長的長老們,也是目瞪口呆,宮主夫人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武林高手,看這樣子,至少也是大宗師,甚至有可能是絕頂高手。長老們的眼中露出激動的神色,果然,天不絕我星月宮。
“曉風(fēng),讓你擔(dān)憂了。沒想到宗門的事,還是連累到你。”柳殘?jiān)氯崧暤馈?p> “夫君說哪里話,我們夫妻二人同心,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雖然說過不為星月宮效力,但也不允許有人傷我夫君?!睏顣燥L(fēng)看向?qū)殠ず蜕校骸昂蜕校铱茨慵傩市实臉幼泳蛥挓?。有本事你先過了我這關(guān),否則就滾下山去?!?p> 眾人又是愕然,特別是星月宮之人,都捏著一把汗,這么罵一個絕頂高手,就不怕他撕破臉皮?
卻見寶帳和尚依然笑瞇瞇:“女施主火氣真大,我又沒有真的傷到你夫君。老衲與星月宮并無冤仇,今日前來,只是應(yīng)了故人之邀。看在施主的面子上,老衲不再插手便是?!?p> 竟然就這么算了?周圍眾人知道,寶帳和尚不是無膽之輩,他做出如此選擇,只能說明一件事:他沒有打敗楊曉風(fēng)的把握,甚至楊曉風(fēng)的實(shí)力還在他之上。
寶帳和尚是自家事自家知,剛才雖然只是互拼了一掌,但是他能明顯感覺出來?xiàng)顣燥L(fēng)的實(shí)力略勝于他。真打起來,自己并非一定會輸給她,但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事,來幫忙而已,何必跟這女人拼斗?至于落了面子,做和尚的四大皆空,一點(diǎn)面皮算什么?
寶帳和尚轉(zhuǎn)身向韋南紅說道:“韋施主,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吧,老衲這就帶你們下山。”
韋南紅一直盯著楊曉風(fēng),聽到寶帳和尚這句話,才收回目光,長嘆一聲,就要下令讓眾人后撤。
“姓韋的,認(rèn)出來了,卻不敢說話嗎?”楊曉風(fēng)突然出聲。
韋南紅一怔,忍不住苦笑道:“左尊使何必拆穿?”
他兩人竟是舊識,而左尊使這個稱號,讓在場年長者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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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尊使這個稱呼,在江湖中并不常見,但是上了年紀(jì)的人都記得曾有一頂尖勢力有此稱號。
那便是紅蓮教。
紅蓮教以教主為尊,下有左右尊使和四方護(hù)法,原先據(jù)說還有圣子圣女作為未來教主來培養(yǎng),但不知為何在百年前教中逐漸沒有了這兩種稱號。
紅蓮教主統(tǒng)領(lǐng)教中事務(wù),四方護(hù)法在東西南北各自負(fù)責(zé)一方,而左右尊使則是常年游走于各地,行機(jī)變之事。故而左右尊使雖然沒有實(shí)質(zhì)的權(quán)力,地位卻在四方護(hù)法之上,而且這兩人武功必須出類拔萃方可震懾四方。
二十多年前,朝廷滅紅蓮,其教主和南北兩方護(hù)法戰(zhàn)死,右尊使與東西兩方護(hù)法逃脫,左尊使消失不見。
紅蓮教向來喜歡暗中行事,因此江湖中只知道他們有左右尊使、四方護(hù)法等,卻少有人知道這些人都是誰。朝廷當(dāng)年知道其教主和南北護(hù)法戰(zhàn)死,也是有暗樁與投降者指認(rèn)才確定。這些年紅蓮教的一些行動背后有右尊使的影子卻沒有左尊使,因此朝廷才將左尊使暫記為消失。紅蓮教的四方護(hù)法,現(xiàn)在已然補(bǔ)齊,只是教主之位空缺,也可能是他們更為隱蔽,朝廷沒查出教主的存在。
當(dāng)然這些秘聞只有朝廷高層、大門大派以及一些消息靈通的的江湖人士知曉,一般人并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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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南紅驀然叫出一聲“左尊使”,讓在場一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楊曉風(fēng)身上。
“嘿!”楊曉風(fēng)輕笑:“怎么,不怕自己暴露了?”
依然有些人聽的云里霧里,但是知道“左尊使”這個稱號來源的人都醒悟過來:韋南紅既然這么稱呼楊曉風(fēng),莫非他自己也是紅蓮教之人?
“左尊使敢找我相認(rèn),我又有什么怕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讓人知道是早晚的事?!表f南紅此時反倒大大方方。
“阿彌陀佛,沒想到兩位施主竟然是當(dāng)年紅蓮凈土之人,難怪老衲感覺兩位與我佛有緣。”寶帳和尚雙手合十道。紅蓮凈土乃是紅蓮教內(nèi)對自身教義中極樂世界的另一個稱呼。
“噗嗤?!鄙呈乇緛磉€震驚于楊曉風(fēng)的武功和身份,這時突然笑出聲,對董小蠻小聲道:“這老和尚還真是沒臉沒皮,紅蓮教這種偽佛宗,他也好意思套近乎?!?p> 先不提沙守,在場其他人已經(jīng)是議論紛紛。紅蓮凈土,紅蓮教,剛剛雖然有人懷疑,但這時被寶帳和尚直接說出來,而兩位當(dāng)事人都沒有反駁,已經(jīng)坐實(shí)了九成。
誰能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江幫,竟然是紅蓮教的分支?不過想想剛才的十二蓮臺劍陣,倒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堂堂星月宮的宮主夫人,竟然是紅蓮教的左尊使,這要傳出去,星月宮還怎么自稱江湖正道?
大江幫的幫眾明顯有些人知道自家真實(shí)身份,并沒有太大反應(yīng);但有些人卻不知道,只是懾于幫助的威望,而沒多說話。
星月宮這邊,門下弟子卻是交頭接耳,長老們也都望著柳殘?jiān)拢M约覍m主能站出來說一句。剛剛門派中多了個絕頂高手,卻搖身一變成為邪教中人,這讓這些正道弟子們?nèi)绾巫蕴帲?p> 旁邊的人更是表情不一,有懷疑的,有不屑的,有恐懼的,誰也不知道事情接下來會怎樣。
明春子站在一旁,依然滿面春風(fēng),心中卻是暗自冷汗淋漓:今天這次虧大了,攪和到兩大絕頂高手的交鋒中,還牽扯到了紅蓮教,看來得找地方躲一躲,免得是非上身。
而他身邊的青原劍派掌門張宗靜則出聲問道:“柳宮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不只張宗靜一人想知道。
“此事并不復(fù)雜?!绷鴼?jiān)聸]說話,楊曉風(fēng)先開了口。
周圍安靜下來,楊曉風(fēng)畢竟表現(xiàn)出來絕頂高手的實(shí)力,她開口,沒人敢多嘴。
“我曾經(jīng)是紅蓮教的左尊使,但那只是曾經(jīng)?!甭犓@么說,星月宮眾人稍微松了口氣。
“當(dāng)年我做紅蓮教左尊使,只是為了還教主的人情,教中事務(wù)我并不參與,只是在需要出手的時候替他們做個打手。這一點(diǎn),韋春生,你說是嗎?”楊曉風(fēng)對韋南紅笑道。
“沒想到左尊使還記得我曾經(jīng)的名字。沒錯,你當(dāng)年雖然貴為尊使,其實(shí)與我們并非一路人。但那又怎樣?畢竟你是我教中左尊使,你說現(xiàn)在不是,他們敢信你嗎?江湖中人會放在心上嗎?”
韋南紅指了指星月宮之人,繼續(xù)說道:“左尊使,當(dāng)年我曾在你麾下做過事,對你仰慕的很,現(xiàn)在依然如此。你那時連大宗師都不是,教主卻讓你做了高位,看中的就是你的潛力。當(dāng)年左尊使三十不到,卻已經(jīng)是宗師高手,我們都是服氣的。今天韋某人僥幸成為大宗師,左尊使卻已經(jīng)是武林絕頂,如果還記得當(dāng)年教主的栽培,就當(dāng)與我等同去,為本教出一份力。如果左尊使能回來,我們可以不再與星月宮為難?!?p> 這是韋南紅正式承認(rèn)自己紅蓮教中人的身份。在場眾人無論什么立場,都知道他說的沒錯,如果楊曉風(fēng)這樣的絕頂高手重回紅蓮教,對于紅蓮教來講,收獲并不亞于收服了星月宮麾下實(shí)力。畢竟收服一方勢力并不是說說那么簡單,而添加一個絕頂高手,卻是讓他們能夠更敢放開手腳。
眾人都看著楊曉風(fēng),卻見她哈哈一笑:“小春子,你還是這么傻。我敢叫你相認(rèn),還怕自己身份被人知曉嗎?我與紅蓮教本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當(dāng)年與教主的人情已經(jīng)償還,現(xiàn)在我是星月宮宮主柳殘?jiān)碌姆蛉?,不再是什么左尊使。你以為我的身份再隱秘,龍椅上那位會不知道嗎?”
韋南紅心中一蕩,接著面色一沉。心情蕩漾是聽到了許久沒人叫過的“小春子”;面色發(fā)沉去世因?yàn)橹懒嗽瓉磉@女人就是為了拆穿自己的紅蓮教身份,她根本不怕別人知道她曾經(jīng)的身份。
也是,星月宮這樣的頂尖勢力,朝廷怎能不關(guān)注?當(dāng)年白元老人與現(xiàn)在的宋尚書關(guān)系莫逆,楊曉風(fēng)的身份瞞住誰都瞞不過白元,白元既然知曉,為了消除后患,一定會幫她在朝廷那邊洗脫過去的“罪行”。當(dāng)年的左尊使默默地做一個宮主夫人楊曉風(fēng),想必就與朝廷放她一馬有關(guān)。
自己還是太心急了,見到曾經(jīng)仰慕的人,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