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過半，小柳兒忘記了難過的心情，開始能和身邊的哥哥們聊些其他的了。她見蕭秦又繃著臉，獨(dú)自默默地走，忍不住搭話：
“蕭哥哥，你想不想你爹?。俊?p> 小柳兒問過她娘，她娘告訴他蕭姨夫有事不能回來。小柳兒覺得她是非常想念她爹的，由己及人，蕭秦這么久沒見到蕭老爺，一定會更想念的。
蕭秦眼神冷漠地看了小柳兒一眼，沒吭聲。
小柳兒心里難受，她大約是勾起了蕭秦的傷心事了，就像之前的她一樣。一時間，小柳兒很有些心煩意亂，明知道該說些什么彌補(bǔ)一下，卻又怕多說多錯。
“不想。”
小柳兒左右為難之間突然聽見蕭秦的聲音，木愣愣“嗯”了一聲。
見小柳兒沒聽清楚，蕭秦一字一頓又說了一遍，極為認(rèn)真：“不想。我說我不想?！?p> “哦、哦?！毙×鴥喝匀淮舸舻兀乱庾R點(diǎn)頭道，“我知道了。”
蕭秦見小柳兒雖然點(diǎn)頭了，但是仍一派懵懂的樣子，他突然有一種泄氣的感覺。他怎么會有一種背叛的感覺呢？明明是不相關(guān)的、無關(guān)緊要的人。
蕭秦悶聲走路，緊抿著嘴唇，他能感受到小柳兒擔(dān)心的目光，卻不愿意再去理會。
小柳兒心里很難過，她覺得自己有點(diǎn)壞。明明蕭老爺一直沒回來，她還問蕭秦想不想蕭老爺。
雖然她不是故意的，因?yàn)樗约禾肓蠣斄?，所以覺得蕭秦理所當(dāng)然也會思念蕭老爺，但是還是傷害到了蕭秦。她覺得蕭秦一定是怕別人笑話他，所以故意那樣說的。小柳兒覺得他有點(diǎn)可憐，心疼。
有時候不是故意的，反倒比故意的更傷人。
小柳兒突然想到了小時候柳夫人告訴她的這一句話，頓時更加難過。
她猶豫了又猶豫，覺得道歉應(yīng)該會讓蕭秦更加不開心，可是不道歉又該說些什么呢？人是她招惹的，她理應(yīng)補(bǔ)救的。
“蕭哥哥……”
小柳兒輕輕地喊，不等她說話，蕭秦張口道：“我永遠(yuǎn)不會想那個人。”
“嗯？”蕭秦沒頭沒尾的話讓小柳兒忘記了她要說什么，她下意識地問，“誰？哦……你的爹爹？”
聽見小柳兒的話，蕭秦的表情更壞了，小柳兒立即捂住嘴，眼神里飽含歉意，她心里覺得自己明白蕭秦為什么這么說，但是此刻的她意識到這件事再說下去身旁的人就不僅僅是生氣那么簡單了。
蕭秦扭過頭，心情已經(jīng)不能是惡劣可以形容的了。蕭夫人讓他多和柳家兄妹相處，他雖然不屑于柳家和諧安樂的氛圍，但是又不愿意違背蕭夫人，惹她難過，只能順著蕭夫人的意思。開始的時候蕭秦只是身在心不在而已，但是越是和柳家人相處，他感觸就越深。越是被他們吸引，就越想跟著做些什么。
“你的兔子呢？”蕭秦看著遠(yuǎn)處寺廟的輪廓突然說。
小柳兒停頓了好一會才回答：“死了。”
從齊田村帶回來的兔子沒多久就死了，林麼麼告訴她小兔子生病了，但是沒人知道小兔子得了什么病，也不知道能用什么藥救它。因?yàn)榇蠓蚴墙o人治病的。
“病死的。”小柳兒盯著蕭秦的眼睛說，“我娘說京城有給動物治病的大夫是嗎？”
蕭秦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柳夫人大概是安慰小柳兒，但是……
“沒有。”蕭秦的語氣斬釘截鐵，“聞所未聞?！?p> 小柳兒垂下頭，喃喃道：“那我再也不養(yǎng)小兔子了，什么都不養(yǎng)了?！?p> 蕭秦扭過頭，平視前方，嘴角微揚(yáng)，轉(zhuǎn)瞬即逝，但是忽然間胸中的抑郁之感消散了干凈。尤其是當(dāng)他轉(zhuǎn)頭看見還噘著嘴的小柳兒后心情就更好了。
“好了，既然人齊了，我們就進(jìn)去吧。”帶到小柳兒蕭秦等人都上了來，柳夫人便跟著小沙彌率先進(jìn)去了。
這次他們?nèi)硕?，小柳兒以為是要分開的，結(jié)果柳夫人一早就定下了清明寺的一處院落。院落名清風(fēng)苑。清風(fēng)苑處在一大片竹林中間，若是夏天，清風(fēng)徐徐，定然是一塊不可多得的避暑勝地。
小沙彌推開院門，稍作介紹便離去了。小沙彌臨走的時候告知了寺里過堂——吃飯的時間，若是愿意的話可以到齋堂與諸位師傅共同用齋。
蕭柳兩位夫人笑著點(diǎn)頭，待小沙彌走后便帶著秋菊芙蓉等人打掃院落。
柳致學(xué)好柳致賢兩人則自己去打理住宿的地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后又一起學(xué)習(xí)，很多事情都是兩人一起商量一起做的，這份默契使得他倆基本沒讓柳夫人操過心。所以他倆一說，柳夫人就同意了，讓他倆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對此，柳致行是嫉妒的，但是心服口服，并以此為目標(biāo)。
清風(fēng)苑不算大，蕭秦和柳致行分在了一起，兩人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柳致行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蕭秦沒吭聲，算是默認(rèn)。
稍作收拾，柳夫人就吩咐芙蓉去取齋飯。
“娘，我想去和師傅們一起吃飯。”柳致行還記著小沙彌的話。
柳夫人猶豫道：“你一個人娘不放心，萬一你又亂跑……”
柳致行立馬保證道：“不會的娘，我們吃完齋飯就回來。真的，我都多久沒有亂來過了！娘，你不相信我嗎？”
柳夫人還是猶豫：“你如今是不比從前了，穩(wěn)妥了很多，但是……”
“娘?！绷沦t插話，“我和大哥帶著他們幾個小的一起去吧，也算長長見識?！?p> 柳致學(xué)也在一旁附和二弟的話，柳夫人見大的小的都想去，便答應(yīng)了。
“那好，孩子們到前面去，我們在后面還安生些。”柳夫人笑著對蕭夫人說，“你看可好？”
蕭夫人亦是點(diǎn)頭：“趁年紀(jì)小，多見見多看看也是好事?！?p> 小柳兒看著忙進(jìn)忙出的杜鵑說：“杜鵑姐姐，你不去嗎？”
“今晚要去趕廟會，我要趁現(xiàn)在沒事好好收拾一下院子。”杜鵑手里不停，“再說我去也不合適。”
小柳兒很是疑惑：“為什么？”
“夫人和蕭夫人去了嗎？”
“沒有?！?p> “芙蓉秋菊呢？”
“也沒有?！毙×鴥旱男∧X袋隨著走來走去的杜鵑一起晃動著，“我剛剛問了，娘說不想去。院子里清凈?！?p> 杜鵑停下手中的事，坐到小柳兒的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說：“夫人或許是不想，但是也有不能?！?p> “為什么不能？”
杜鵑眼神閃了閃：“因?yàn)檫@世間本就有很多不能之事，女子不能的尤其多罷了。”
“為什么？”杜鵑越說小柳兒越糊涂。
“古往今來皆是如此?！倍霹N手搭到小柳兒肩上，對著小柳兒的眼睛說，“姑娘還小。比如你是姑娘，也是小姐，我們這里叫得隨意，但是在京里就只叫小姐。不然是要被笑話的。”
杜鵑這樣說，小柳兒就明白這其實(shí)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了，她只能接受。只是她還不愿意接受，古來尤是，萬一古人錯了呢？
在她小時候柳夫人就不會對她講不能，只會對她說因?yàn)檫@樣不好，所以如果那樣可能會更好。
現(xiàn)在突然聽見杜鵑的話，小柳兒的心態(tài)有點(diǎn)崩，她低落地說：
“是不是我也不能去？”
“當(dāng)然不是?！倍霹N搖搖頭，“雖然禮教對女子苛刻，但是對孩子還是寬容的?！?p> “我不是女子嗎？”小柳兒心情仍然低落。
杜鵑難得笑了：“姑娘是小女子?！?p> “所以我娘和姨母是大女子，就不能去了嗎？”小柳兒問，“那杜鵑姐姐呢？”
杜鵑看著小柳兒微笑。
小柳兒明白了：“大女子真可憐，我想一直當(dāng)小女子?！?p> “姑娘！”杜鵑失笑，“大女子也有很多趣事是小女子不能理解的呢?！?p> 小柳兒奇道：“什么趣事？”
“我一時之間也難以詳細(xì)說明，但是姑娘不想成為像夫人一樣的人嗎？”杜鵑走過來拿梳子給小柳兒重新梳頭。
小柳兒乖乖坐好，點(diǎn)頭道：“想，我想像娘一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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