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日你想吃了,便直接通知我,我下山給你買?!睘踅癯翜厝岬?fù)崦念^發(fā),一臉寵溺的模樣。
“好?!崩枵變翰煌5爻灾?,顧不得多說話。
“你吃東西的模樣,倒讓我想起了離灣的日子:你總是無拘無束,灑脫自在,那才是最幸??鞓返睦枵變骸!睘踅癯廖⒀鲋^,似墜入了茫茫的回憶之中,“如今的兆兒,也甚是可愛?!?p> 如今的兆兒,也甚是可愛。這句話剛好被從祝室遠(yuǎn)道而來的竹芒聽見了,遠(yuǎn)遠(yuǎn)便瞥見他犀利的目光。
三雙眼睛交匯在一起,兩雙目光凌厲,只黎兆兒茫然地來回觀望。
“黎兆兒,你立刻搬出笙園,回到禪室?!敝衩⒌穆曇羰执潭?,帶著不可撼動無法反駁的氣勢。
“憑什么?我不要?!?p> 真猜不透竹芒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會關(guān)進(jìn)去一會放出來,一會又要關(guān)進(jìn)去。
“竹芒,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還以為你送我墨綠竹紋的衣裳是喜歡我呢,這才剛過去幾個時辰,就要把我關(guān)禪室,見異思遷?!?p> “你……”
“你什么你,前幾日為我做魚吃的時候,還一副溫柔無限的模樣,后來也變卦了。你生氣,我還沒生氣呢,也不知道是誰翻臉比翻書還快?!?p> 黎兆兒見竹芒拔出了腰間的靈劍,一副要?dú)⑷说哪?,趕緊躲在烏今沉的身后。
“竹芒,無須動怒?!睘踅癯辽焓謸踉谥衩⑸砬?,“原本是你先將她軟禁,她心有怨恨,才會如此無禮。”
“我同她之間的事,無須烏公子插手?!?p> “當(dāng)年也是一起上畏盡山受守靈禮的,都算是同窗了,還要用鎖靈鏈鎖著我。我才不稀罕你們竹家的破衣裳,以后就穿烏家的,比你家的好看多了?!?p> 新仇舊怨一涌而上,黎兆兒也顧不得自己的言辭了:
“再說,當(dāng)年姜竹兩家聯(lián)合起來對付我,才將我的魂魄逼出體外,嚇嚇你們偷點金銀怎么了?”黎兆兒假裝哽咽道:“八年了,魂不歸體,四處飄蕩,連個靈位也沒有?!?p> 竹芒的怒火漸漸平息,眼前的霧氣消融于微慟的眼眸之中。
黎兆兒早就知道,竹芒這人吃軟不吃硬,只要裝作一副委屈的模樣賣賣慘,就可以化解些許的怨懟。
“黎兆兒,隨我到祝室?!敝衩⑥D(zhuǎn)身道。
遠(yuǎn)遠(yuǎn)瞧著:衣衫如縷縷青煙飄蕩,傾瀉而下的長發(fā),落在青煙之上。
究竟從何時起,那人的背影,像是蒙上了薄霧,又像是染上了星光?
“兆兒,你去吧?!睘踅癯潦樟肆鑵柕哪抗?,明眸溫潤。
“那我先走了,”黎兆兒行了禮,將衣服揣在懷里便隨竹芒去祝室了。
她心想:“竹芒真是個怪胎,竹家正堂才是商議要事的地方,就算不是要事,也沒必要去祝室啊,又不是找他促膝長談,暢聊人生理想的。”
穿過幽深蜿蜒的長廊,天漸漸暗了下來,祝室與笙園之間,委實遠(yuǎn)了些。
這一路上,來往的弟子都向他行禮問安,黎兆兒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邊:越遠(yuǎn)越好,不然明日又不知他們會議論些什么。
“竹芒,你帶我去祝室干什么???”
毫無回應(yīng)。
從前的竹芒不是這般模樣,他謹(jǐn)守禮儀,但絕非薄情寡義之徒。無論同家人或好友相處,都是相談甚歡的。
可如今,卻總是一副嚴(yán)肅刻板的模樣,不茍言笑。
如此彎彎繞繞地,幾番折騰后,祝室總算是到了。竹芒在門口停住,示意讓黎兆兒先行進(jìn)入。
待她走進(jìn)去,竹芒便將兩頁雕刻著竹紋的橡木門合上了。
黎兆兒心有些發(fā)虛,問:“竹芒你,為什么要關(guān)門?”
竹芒朝她走來,她便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幾步,待他再走近,便丟了衣服雙手護(hù)住腦袋蹲下身大喊:“你不會要秘密處死我吧,剛才是我沒有注意言辭,不是故意的?!?p> “手,伸出來?!币琅f是冷冷的語調(diào),卻并未帶著一絲怒火。
黎兆兒懸到喉嚨的石頭,終于可以落地了,這才將手放了下來,緊緊揣著肚子。
“衣服放這便好,明日再遣人送去,讓我看看你的手腕?!敝衩⒊焓?,目光柔和了不少。
她緩緩起身,將手遞給他,竹芒握著她的手,見手腕一圈明顯的青紫,遂又抬眼問:“疼嗎?”
黎兆兒搖搖頭,又點點頭,道:“這副鎖靈鏈已經(jīng)夠輕的了,姜家的那個,才真冰冷又沉重,我的手腕早就留了一圈疤痕?!?p> “對不起。”竹芒的神情夾雜著愧疚與心疼,“八年前是,如今亦是?!?p> “沒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p> 黎兆兒對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弄得云里霧里,不知所措。
不過竹芒總算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上一秒還氣沖沖,下一秒就……真是個矛盾的性格。
“黎兆兒,你恨過我嗎?”竹芒問道,目光如月色般傾瀉而下,凄清,靜謐,溫和。
“當(dāng)然,但后來我也釋然了,畢竟我們不過是好友?!?p> 黎兆兒記得,原先她是恨的,恨得握拳,指甲陷進(jìn)肉里。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亦如是,只有無愛,才能無恨。
“你有權(quán)利的,”那白皙修長的脖頸之中,隱隱地浮現(xiàn)青色紋路的模樣,一點一點,如爆發(fā)般地沸騰,“黎兆兒,如果你將所有的記憶串起來,你便知道,你有這個權(quán)利的。”
“串起來,也同烏今沉他們差不了多少的,你為什么整日里糾結(jié)些陳年舊事,無趣至極?!?p> 黎兆兒說完,又將聲音放得大些,道:“我黎兆兒,只想活在當(dāng)下,開心就好?!?p> “逃避一切,就是你所謂的開心嗎?”竹芒質(zhì)問道,輕笑著嘆了口氣。
“不,”黎兆兒否認(rèn),“我會報仇,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黎兆兒只要活著一天,就會想盡辦法接近姜萬殊。”
“就這些?”
“對呀?!?p> “鎖靈鏈,我可以解下,但你必須答應(yīng)我,留在留竹山,與我一同赴靈魚宴?!?p> 她思慮良久,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