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當(dāng)沈銀等人慌張張的闖進(jìn)小院,程英嚶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那么白的臉。
“出什么事了?別慌,慢慢說!南夫人,麻煩您去煮點茶!”程英嚶拉幾人進(jìn)屋坐下,門簾子卷進(jìn)來的霜風(fēng)讓屋里溫度一涼。
來的有沈銀,蘇仟,和錢薇。臉色都不好看,眼眶下幾圈黑,連夜都沒睡好覺。
程英嚶打發(fā)開秦南鄉(xiāng),闔上門窗,屋里火塘燒得噼里啪啦,就聽見三人的嘆氣聲。
“二姑娘您幫我出個主意!”沈銀撲通一聲跪倒在程英嚶面前。
程英嚶嚇得連忙扶她起來,后者又不肯,執(zhí)意要跪,蘇仟和錢薇幫著勸,也是一勸就抹淚,屋內(nèi)亂成一團。
“到底是怎么回事?。刻焖聛砹瞬怀?!”程英嚶手忙腳亂。
沈銀半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帝宮來旨了,我要參選立妻!還把蘇家牽連了進(jìn)去,我對不起二姑娘!”
程英嚶心里咯噔一下,扭了沈銀坐下,讓她喝茶歇氣,目光投向蘇仟和錢薇,正色:“舅舅和舅母,你們來說?!?p> 蘇仟拍了一下大腿,苦臉:“小十三,正如阿笙所言,不知道為什么,她被以尹笙的名字報到了圣前,參選錢幕立妻。而且……”
程英嚶看了一眼蘇仟,眉頭攪得更緊,不過三十歲的他,感覺一夜生了好些白發(fā)。
“而且,還必須贏?!卞X薇抹了抹眼眶,“有一對人馬圍了蘇家大宅。放的話是:如果輸了,除了蘇仟,所有的蘇家人都沒好下場?!?p> 程英嚶蹭地站起來,因為太過驚駭,差點撞翻了繡椅。
蘇家,因為常年南北斷絕,她只熟蘇仟這個舅舅,其他人蘇仟帶她見過,叔叔嬸嬸叫來叫去,連樣子都沒記清。
但畢竟是她的母族,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她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送命,哪怕看在蘇仟份上,這事她也得出面,
“舅舅您別慌,您先緩口氣?!背逃驴粗K仟憔悴的面容,止不住的心酸,“舅舅您可是錢家主身邊的,誰敢拿蘇家威脅您?”
“家主?呵,那個人是出了名的唯利是圖,手段狠辣?!碧K仟苦笑,看了眼程英嚶,“除了待你?!?p> “二姑娘,是這樣的,圍蘇家的估摸是曹惜禮的人,八九不離十?!卞X薇接了話,“從利益結(jié)盟的角度考慮,錢家也不會想要帝宮塞來的楊家女。曹家女不敢明面上爭,還能爭得贏的,不就剩一個前侯府千金么?所以錢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縱曹家的行為。”
“曹惜禮?”程英嚶想到陪秦南鄉(xiāng)訪曹時,那個變臉的江南織造,果真是心思暗如淵。
錢薇點點頭,紅了眼眶:“可不是么。家主會保的,說白了也就蘇仟一人。蘇家其他人都是做小生意的,敗了滅了都無所謂。但面對的是帝宮故意塞進(jìn)來的楊家,孰輕孰重,錢家知道如何棄車保帥。”
程英嚶倒吸一口涼氣,如此冷酷無情又精于算計的錢幕,是她認(rèn)識的先生么?
江南不止一人提過“敬畏”家主,唯獨她,怎么一次次在他那兒沒探著“底線”。
“二姑娘,您和家主是舊識,您幫幫我!我不能參選,更不能贏,贏了真就要嫁給錢幕!但我,我已經(jīng)跟了薛…”
沈銀再次跪下來,泣不成聲,硬是要給程英嚶磕響頭,如同盼她救命。
幾人慌忙讓沈銀起來,連呼使不得,此事誰都無辜,權(quán)力博弈的局中,勢弱者命若螻蟻。
程英嚶焦心,搓著手踱來踱去,試探:“不如想法子把參選名帖偷出來?”
蘇仟搖頭:“已經(jīng)報到圣人面前去了,以蘇家表親的身份。若是此時退出,言出無信,圣人第一個就饒不了蘇家。到時候就是曹家和天家同時下手,我蘇家……唉?!?p> “那?就必須參選,必須贏一條路了?賭注是一個蘇家?”程英嚶失聲,臉又青又白。
沈銀,蘇仟,和錢薇垂頭不言,愁云慘淡,十月的北風(fēng)打得窗扇嘩嘩響,更添人心惶惶。
良久,程英嚶陡地一拍桌:“這樣罷,我頂尹笙的名字,代沈銀參選,而且我一定贏!”
“什么?!”屋里三人一驚,皆面露驚駭,懷疑自己耳朵聽到的。
“這贏了可就是要嫁給錢幕,非小十三本心,我知道,我家小十三不能受這委屈!”蘇仟眉頭蹙成了倒八,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沈銀和錢薇也幫著阻止,想讓程英嚶明白,這贏了就是真嫁,還是頂著賜婚圣旨的御嫁。
“我知道,但總不可能贏了就馬上送入洞房吧,準(zhǔn)備嫁娶之儀,錢家和圣人都得要點時間?!背逃旅嫔?,揣度著可能性和生殺注。
她按住同樣冰涼的手,猛的灌了盅茶,道:“奪魁之后,我會去找錢幕亮明身份,先生知我心意,他不會逼我什么。然后我再去找圣人,憑我憫徳皇后的身份,能和他說上話。再不行,搬出趙熙行,圣人總得顧念一下?!?p> “這?!”蘇仟等人心神惶亂,半晌應(yīng)不出好壞。
程英嚶算盤打得利落,實則自己心里也慌得很,事關(guān)重大牽連甚廣,然而掂來掂去,有可能將危險降到最低的,還就只有她程英嚶一人。
憑她是小十三,是憫徳皇后,是帝宮姓趙那廝看對眼的人。
這盤局,最后一子力挽狂瀾,她程英嚶,接了。
“好了,過幾日就開選了,倉促之下這個法子最穩(wěn)妥。舅舅你們該怎么來怎么來,不到最后一刻,千萬別走漏風(fēng)聲。”
程英嚶站起來,是扶著桌沿站起來的,她的腿腳也有點發(fā)軟,但被她憋著氣壓回去。
花兒別怕啊。
冥冥之中,有誰一句。
沈銀重重跪倒,感激得哭,話都說不出了,蘇仟和錢薇也要為蘇家下跪,被程英嚶攔住,左右好勸。
“就這么定了,明兒我約上六殿下拜訪念奴嬌,討些經(jīng)。要贏了楊家的千金,可不是容易活兒。還有,煩請舅舅修一封密函,快馬上京,將個中原委告知東宮?!?p> 程英嚶沉聲做了安排,指尖在薄襖里攥得發(fā)青。
為今之計,以進(jìn)為退,只有贏,但求帝宮那廝不要誤會什么。
是了,當(dāng)年一個臨江仙艷絕江南,如今臨江仙的女兒若不稱絕,誰敢稱艷。
枕冰娘
前天晚上喝醉了,昨天頭暈了一天( 0 x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