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蕭冷冷一哼,一步步向我走來,“本來楚公子在場,我不能帶走你。豈料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嚇得步步后退,忽然想到這是楚涼的地盤,于是大聲喊道:“楚涼哥哥,救命!”
如果這個時候他能夠及時出現(xiàn),我一定重新好好考慮他講的一切內(nèi)容,但是。
一切重點都在這個“但是”上了。
如蕭的臉色“唰”地變了,靠近我的速度慢了許多,甚至有停下的趨勢。我見她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神情,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聽見熟悉的聲音自我身后傳來。
“然璃這聲哥哥,叫的楚涼如沐春風(fēng)。”聲聲淺笑,似乎要漾進(jìn)我的心里。
我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一步一搖扭著腰眼看著就要撲進(jìn)楚涼的懷里,小手拽住他的袖子,露出了我的招牌笑容,“楚~涼~哥~哥~”
楚涼在我撲進(jìn)他懷里之前,便扶住了我的身子,靠近我的脖子呵了口熱氣。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我說道:“若是然璃能日日這般乖巧,該有多好呢?!?p> 我不由大囧,怒:“江湖救急??!”
怎料楚涼放開我,笑瞇瞇地說道:“其實然璃與如蕭姑娘走這一遭也不吃虧?!?p> “到時候我再去接你便是?!碑?dāng)然,這句話是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講給我聽的。
在場之人無不驚愕,昨日如此護我之人,今日竟然將我送入虎口?我一臉委屈的看著眼前人,怎知他頗為慷慨地拍了拍我的肩,悲憫地看了看我,那神情似乎在說“我不在,你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p> 楚涼你大爺?shù)模?p> 我委委屈屈宛如待嫁的小媳婦一般坐在怡碧居二樓的房間內(nèi),任憑一眾小丫頭擺弄。在凌國一十四年,還沒這么仔細(xì)打扮過。
我撅著嘴一臉怨婦愁眉苦臉的模樣盯著鏡中人看,盯得身邊的小丫頭都有些害怕了。她顫顫巍巍地開口道:“姑娘,你可真好看?!?p> 好看?那你抖什么?
我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繼續(xù)怨婦。這個怡碧居似乎是個青樓,難不成是要我做這里的頭號花魁?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
如果老娘在這里有什么閃失,該怎么辦呢?日后一定得找那見死不救的楚涼算賬。
聽說在青樓溜達(dá)還需要一份兇神惡煞的氣質(zhì),我總不能端著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被人欺凌。
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我得裝的兇神惡煞一點了。不過剛剛我不兇神惡煞的時候,那幾個小丫頭貌似就怕的不得了呢。
此時妝容已成,華服襲身。我盯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撐桌而起,不知為何,旁邊幾個小丫頭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老娘威力果真這么強了么?
真的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我撫了撫鏡中自己精致的容顏,驚喜地說道:“這個…是老娘?”
“姑娘……是您?!毙⊙绢^抖得跟篩糠似的,搞得我很不舒服。我捏起她的下巴,瞇起眼故作嚴(yán)肅之態(tài),“你在害怕?”
“姑娘的容顏驚為天人,奴婢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人,一時有些激動?!毙⊙绢^說的激動了,竟然不抖了,我也不想和她計較,松了手,打算出去隨便逛逛。
我大搖大擺地踢開門,結(jié)果看到一張尖嘴猴腮的臉,嚇得我呼吸一凝。
“念安姑娘,我可想死你了!”那人撲過來抱住我的大腿,我怎么掙脫都掙脫不開?!澳钍裁窗玻夏锸裁磿r候改名字了?”
“我的大小姐,你就是化成灰,小的都認(rèn)識你!”他使勁抱著我的腿,渾然不覺有什么尷尬的地方,仰頭用一雙閃閃發(fā)光的眸子對著我。
我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家小姐如果知道你認(rèn)錯人了得有多傷心?你家小姐是化成灰了你才把我認(rèn)成你家小姐的吧?
“這位兄臺,不如先把貴爪移開再說話?”
賢兄聽了我的話,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還抱著我的大腿呢。立刻松開手,站起來“呵呵”地笑。
“念安小姐,你果然是這怡碧居的花魁之首,三十年過去了,依舊是這般不拘一格!”
三十年。
我的心情原本是這樣的。
三十年?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我的心情是這樣的。
三十年!
反應(yīng)過來以后,我的心情是醬紫的。
“老娘今年芳齡十四,不知這三十年如何算起?”
我笑瞇瞇看著他。
“瞧我錢小七這記性,十四年前念安小姐說自己要死了,叫我們等你,沒想到我們才等了十四年小姐就回來了!”
我艱難地開口問他“三十年前你多大?”
“小七三十年前還是個三歲的孩子,小姐最喜歡把我抱在懷里了!”他說著竟然問我要抱抱,我慌忙地躲開了。我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敢抱著一個三十三歲的人?
“小七賢兄,你真的認(rèn)錯人了!”
“不可能!你撩起袖子,是不是有塊黃花胎記?”
。。。
“這個嗎?”我也不扭捏,撩起袖子就要給他看。
“不不不不不不”小七慌忙搖頭,卻還是從手指縫隙里偷偷瞄了幾眼,卻又立刻閉上眼睛。
“黃花怎么能隨便給別人看?大小姐,快放下袖子!”
我慢悠悠放下袖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這個小七,似乎很可愛?
如蕭似乎把我放養(yǎng)在這里了,一點都沒有害怕我逃跑的意思。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逃了,在此處先看看,若是有趣便待幾日,若是無趣,便再考慮和楚涼取得聯(lián)系早日離開吧!
“這就能確定我是你口中的念安?”
錢小七忽然仔仔細(xì)細(xì)嗅了嗅我身上的氣息,極為滿足地說道:“容貌變了,聲音變了。卻還是這股清新不失嬌柔的氣息,這樣美妙的味道,怎么可能不是念安小姐?”
“你的表情像是剛吃了一條魚?!?p> 我還是情不自禁地打斷了他。
“念安小姐為什么會是這里的第一花魁?”
“因為小姐一直在等一個人?!?p>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錢小七的臉上似乎流露出幾絲傷感。
等人?在青樓等?
“這是一段悲傷的往事,如今念安小姐歸來,便該開開心心地營業(yè),不要總想著一些難過的事兒!”錢小七頓了頓,撓了撓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fā),說道:“對了念安小姐,琴藝可有長進(jìn)?”
“琴藝生疏,不多不少,恰巧倒退,十萬八千里?!?p> 錢小七頓時哭喪著臉,“想當(dāng)年,這可是您的拿手好菜呀!”
確定不是拿手好戲?
“罷了罷了,念安小姐,小七給你找怡碧居最好的師傅調(diào)教你,相信你不日便會有所長進(jìn)!”
“我知道這句話你不愛聽,但是我還是要說,老娘謝謝你全家。”
“都是一家人,不客氣~”
錢小七的效率的確分外的高,不多時便為我請來一位據(jù)說琴藝高超的師傅,教導(dǎo)我琴藝。故事便從此處講起。
第二日清晨,還未轉(zhuǎn)醒,我便被錢小七強行拖起來梳洗打扮,我自然還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只好深深打了幾個哈欠,忍不住嘟嘟囔囔埋怨道:“怎么這么早?”
“小姐,不早了!”錢小七指了指烏漆麻黑的天,驚嘆道。
我一邊聽他講一邊洗了把臉,待清醒了一些,方才上妝。只聽錢小七一人絮絮叨叨“第一次見師父應(yīng)當(dāng)正式?!蔽也贿^是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撇撇嘴角繼續(xù)神游天外。不多時,錢小七將我?guī)е烈惶帋壳埃瑓s始終沒有勇氣推開門。
我看他端著一臉?gòu)尚叩哪釉陂T前摩拳擦掌,情不自禁的開始浮想聯(lián)翩。這位琴師,當(dāng)是位女子,且是位嬌滴滴的女子。否則,怎么會讓一個虎背熊腰尖嘴猴腮的大漢瞬間變得扭扭捏捏呢?看著他欲拒還迎的模樣,我不尤深深嘆了口氣。一把推開門,甚是自豪的向門內(nèi)喊道:“姑娘,我們來了~”
廂房內(nèi)原本甚是清凈,卻因我這一聲喊而增添了幾絲熱鬧的氣息。我卻莫名在空氣中嗅到一絲古怪,眼珠子忍不住往錢小七身上瞟了瞟。
哪知錢小七說話不知怎的不利索起來,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
“公子啊,我家小姐向來如此口無遮攔得緊,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同她一般計較啊!”
隔著重重帷幔,我只隱約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看起來有些熟悉,卻不知從何處見過。不過我曉得了,這琴師不是位嬌滴滴的女子,而是一位神秘的男子。這錢小七的表情更像是見著了祖宗一般,令我有些好奇這位琴師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似乎聽到神秘的男子低低笑出聲來,素手撥開重重簾幕走到我的身邊。我這才看清他的容貌,氣場極大,奈何卻是一個姿色平庸的男子。他不知為何勾起我的下巴,聲音冷的如同漫天冰雪,仿佛剛才還在笑的人不是他,只是這句話卻不是在對我說。
“你可以走了。”
錢小七露出一副如釋重負(fù)的模樣,悲憫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告訴我,“小姐,還請你自求多福?!?p> 我忍不住在心里瘋狂吐槽這個貪生怕死的錢小七,一只手把眼前琴師的手打了下去?!皟词裁磧?,給老娘拿開你的咸豬蹄!!!!!!!!!”無論是總而言之,還是言而總之,我在此處本便毫無形象可言。
怎知琴師不怒反笑,一步步逼近我,聲音滿是威脅,“沈小姐,女子太兇了可不好呢。”我的心肝兒忍不住震了一震,被他逼得慌忙后退不止,奈何卻被逼入一處死角。我剛要轉(zhuǎn)移陣地,怎知他一手撐墻,將我牢牢圈在懷中動彈不得?!吧蛐〗悴皇莵韺W(xué)琴么?”
“閣下如此盛情,小女子不勝感激,只是如此舉動,不知意欲何為?”
“自然是查查沈小姐的底細(xì),畢竟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白衣琴師長袖一揮,轉(zhuǎn)身踱至琴旁坐下,信手撥弄幾下琴弦,悠然恬淡的琴音自他手下幽幽傳來,聞?wù)咝臅缟疋?,彈者好不愜意。不得不說,哪怕是他隨手輕輕撥弄,都情不自禁吸引著我,那么,如若他當(dāng)真傾心奏一曲,恐怕會令人深深沉醉其間,這份感覺,我將之定義為震撼。
“那你現(xiàn)在查好了么?”
“八九不離十。女子像你這般年紀(jì)學(xué)琴,是有些晚了。倘若你悟性不錯,加之勤勉,那便另談。”
他說著自顧自的讓我坐過去,認(rèn)真的模樣倒還真的像是一位老師。不知為何,我竟然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仿佛在許久之前,真的有一個人這樣教過我一般??上в性S多東西我都不大能記得清了。
“我姓付,喚我付兄即可。今日先試試感覺,看看你是否喜歡這琴色?!?p> 我上前隨意撥了幾個音,豈料一不留神竟然將琴弦彈斷,瞬間覺得尷尬不已。暗中打量琴師臉色,發(fā)現(xiàn)琴師的臉上寫著陰晴不定四字,他挑了挑眉,聲音卻冰冷入髓,“你可知我這琴,有多珍貴?”
我撓了撓頭,心中不免有些擔(dān)憂付兄大發(fā)雷霆,聲音不知甜了多少倍,“對不起嘛~”眼看著他的神色果然舒緩了些許,心下不由松了口氣。
“呵,明日我要看到一把新琴?!?p> 只是琴弦斷了,竟然要向我討一把新琴?
看見他起身,我亦跟著起身,立于他身后,不知為何,只覺他的背影有些許蕭瑟。目送他走出門,我正愁我去哪里給他找一把新琴,哪知他站在門前,竟朝我招手讓我過去。本不欲過去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付兄還有什么事,不如一并說了罷!”
“怡碧居頂樓面壁思過三日?!闭Z畢,付兄推門離開,獨留我一人凌亂。怡碧居頂樓不就是二樓么?何必說的如此高大上,不就是在自己房間里面壁思過嘛。。我不尤向門上踢了兩腳,想了想,我還是打算去問問錢小七,讓他給我找一把新琴來。
我推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走到拐角時,我忽然看到花盆后錢小七鬼鬼祟祟的身影,大怒。一個花盆砸了過去,“你竟然一直都在?”
錢小七閃身躲過花盆,彎腰輕撫碎片,像是要哭了的模樣?!按笮〗悖阆率趾么跤袀€輕重,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盆花了!”
我心里不禁腹誹,這樣大一個人了,竟然還如同孩子一般淘氣。轉(zhuǎn)念一想,卻又覺得這樣也好,我又捧起一個花盆,“這個琴師什么來頭,讓我賠他一把新琴,還讓我面壁思過三日。”語畢一個花盆又砸了下去。
“乖乖,可別再砸了,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盆花了。我去給你找一把還不行么?”
你剛剛還說,第一盆花是你的最愛呢。
“錢小七,這琴師是什么來頭?你怎么這么怕他?!?p> 我趁機詢問道。
“大小姐,琴師可是怡碧居極為德高望重的人,沒有人敢得罪他?!卞X小七找來掃帚,一邊清理碎片,一邊回答我的話。
“那你給我講講沈念安以前的事唄!”
錢小七神色一凝,笑容僵硬在唇畔,“怎么忽然想問這些?”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連握住掃帚的手都頓住了。
“畢竟我也不是什么沈念安,你卻執(zhí)意說我是,至少說出個因由來?!?p> 錢小七吸了吸鼻子,“大小姐真的要聽?千萬別后悔。”
“不后悔!”
看我一臉堅定,錢小七也不再敷衍,將掃帚往地上一扔,帶我去了怡碧居二樓的一間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