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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風(fēng)起處

第六十七章

云生風(fēng)起處 無用靈 2660 2020-01-04 19:52:10

  廚房里的火爐燒的滿室通紅。

  酒香肉香,女人吃的更香。

  西河一手拿饅頭,一手拿筷子夾菜往里塞,雪白的饅頭被手撕成兩半,面絲里冒著層疊的熱氣。

  剛啃兩口,木門吱呀打開。高大的男人拎著部小巧的手機(jī)走進(jìn)來。

  “怎么非得找老機(jī)?”

  “聲兒大?!?p>  “——誰找誰?。俊?p>  嘴里的饅頭嚼著嚼著不香了,西河嘖一聲,翻個(gè)白眼:“誰都一樣!給我?!?p>  “行了,我?guī)湍阊b,你吃?!?p>  西河立馬瞇著眼笑:“好嘞!麻煩您了!”

  男人視若無睹,認(rèn)真裝卡。說歸說,手里這部老人機(jī)雖然長得殘敗,但算不上老舊,沒人記得它是哪來的,多半是住客落下的。西河從不丟客人東西,她覺得興許人哪天回來再見著,哪怕不名貴,心里也覺得歡喜。

  她喜歡這種小情小調(diào),有時(shí)候甚至?xí)驗(yàn)樽布e人身上發(fā)生了感動(dòng)的事兒,而興奮的喝到微醉。

  可她原來不這樣。原來的西河桀驁、不羈,喜歡追求刺激,同時(shí)又是實(shí)打?qū)嵉暮脤W(xué)生,認(rèn)真聽講,功課漂亮。雖然她的生活總在跟傳統(tǒng)正軌打擦邊球,但沒人能挑出錯(cuò)??伤秊槭裁磿矚g沉默寡言的昌林,不解風(fēng)情,甚至刻板無趣,沒

  有人理解。

  “就算是蹦極、滑翔,山谷或天空的風(fēng)景再漂亮我還是要回到地面上。昌林就是我的地面,他不管我從哪來,也不在乎我落地的姿態(tài)好不好看。他是下雨會來給我打傘的人。”

  “我喜歡玩,他沒什么興趣,但總會陪著我。人這輩子一共就才幾十年,我二十好幾才堪堪遇上這么一個(gè)掏心窩子對我好的,能打三份工帶我去BJ玩的,所以我對那些總覺得無所謂、總有下一個(gè)的說法感到極其的好奇——都哪來的自信?”

  后來昌林死了。很突然。西河又哭又鬧,父母每晚失眠,怕她想不開,或者抑郁。

  突然有一天她跟父母說:“我要好好活著?!庇谑且粋€(gè)行李箱,帶上所有和昌林有關(guān)的東西,一張火車票,來了青海。從此再?zèng)]回去過。

  西河見昌云第一眼,恍恍惚惚,像看見當(dāng)初的自己。

  可昌云顯然更消沉、落寞。

  西河來這,是為了生、為了活、為了啟程;昌云明顯相反,她是逃來的,狀似果決,卻又和來路牽扯著絲縷,斷的不甚干凈。

  男人裝好手機(jī)卡,墨色眼瞳盯著亮起來的手機(jī)屏幕,閑來無事問:“她從哪兒來?”

  “資料上寫的是杭州。”說到這,西河想起什么:“哎,你是不是在那上的大學(xué)?”

  他嗯一聲。

  手機(jī)剛開機(jī),還沒收到任何信號。

  “她為什么把卡給你?女人間的信任建立的真是莫名其妙?!?p>  “男人間的信任也不見得多有跡可循?!?p>  “......人緣看起來不錯(cuò)?!蹦腥说吐暩袊@。

  信號剛?cè)?,瞬間收到無數(shù)信息和未接來電記錄。

  瞥一眼,拇指輕勾,手機(jī)蓋要合上的瞬間,卻眼色一閃,眉峰突皺。

  西河速度極快,劈手便奪了手機(jī):“窺探他人隱私可不是什么好事?!?p>  “看見一條信息,發(fā)件人有點(diǎn)眼熟?!?p>  “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全國通用。行了,收拾收拾睡覺。”

  “吃完了?”

  “恩,馬上睡了,不能吃太飽?!?p>  “行,你先去睡,我洗碗。”

  西河握著手機(jī),聞言笑瞇瞇的點(diǎn)頭:“好嘞好嘞!我去送下手機(jī),辛苦辛苦?!?p>  男人一言不發(fā),目送西河大刀闊斧出門去,招搖肆意,渾身野氣。

  這女人。他搖搖頭。

  房門關(guān)著,西河在門口靜了會兒,徑直開門。沒鎖。

  床上鼓了條包。

  昌云已經(jīng)睡了。西河站在窗邊感受室溫,不算熱,凍不著就行。四下安靜的查看了翻,這才拿著手機(jī)給放在床頭。剛要走,想起她離開的姿態(tài)和無意間看見的信息提示,又拿起來調(diào)成靜音。

  自己的號碼已經(jīng)輸進(jìn)去了。其實(shí)都是有備無患,昌云虛弱,大半因?yàn)榍榫w低沉。心情寫在臉上,嘴還硬的像煮熟的鴨子。

  睡著的昌云仍覺得累。身體沉重的像從床上一路下沉,沉到地面,再陷進(jìn)地底。

  團(tuán)團(tuán)冰冷的黑暗包裹著她。

  夢里回到過去,回到那片賽場,慘白的燈光照出她心底的嫉妒和隱忍。吉遙和朋友歡呼雀躍:“昌云!你輸了吧!”

  她空洞無神的目光從吉遙的笑臉轉(zhuǎn)向她身后的朋友,她真開心啊......她站在吉遙身邊,笑靨如花的樣子像刀一樣插進(jìn)她眼里,順著她緊繃的神經(jīng),再插進(jìn)她心底。

  接下來的夢,像虛弱的攝影師扶不住鏡頭,不斷搖晃,吉遙的臉和聲音都模糊了,只有這張臉,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她甚至可以看見她皮膚上的斑點(diǎn),眼尾因大笑漾起的淺紋。

  “吉遙,一起吃飯嗎?”

  “我和陳晨玲約了,你一起來嗎?”

  “......哦,那我——”

  “吉遙!走不走?”

  “我走了,拜拜?!?p>  還有她們一起吃火鍋的時(shí)候,這張臉不在,卻頻繁出現(xiàn)在吉遙的信息和電話

  里:“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

  “我在和朋友吃飯。”

  “你怎么還沒回來!”

  “額,可能還要一會兒?!?p>  “幾點(diǎn)了啊還不回來?我等你打游戲呢!”

  “昌云,要么我——”

  “你走?!?p>  “......???”

  “要走現(xiàn)在就走?!?p>  還有很多很多次:

  “你怎么受傷了???”

  “跑著跑著沒看見被陳晨玲撞了一下,哈哈哈,我跟你講......”

  “雖然我沒什么興趣,但是陳晨玲想去?!?p>  那時(shí)候,吉遙喊她昌云小姐姐,那時(shí)候,她身邊有一個(gè)朋友叫陳晨玲。上學(xué)時(shí),這名字是吉遙數(shù)次拒絕她和求助她的理由,是和吉遙肩并肩在賽場上把自己打敗的人......對昌云來說,她驕傲如斯,從沒被人打的如此落花流水,輸比賽輸感情。

  久而久之,這名字成了她心底的疤。

  時(shí)至今日,這名字雖早已不代表哪個(gè)人,卻成了吉遙面對自己時(shí)每一次隨意的調(diào)侃、玩笑、拒絕、漫不經(jīng)心。它時(shí)時(shí)刻刻提醒著她:她心里沒你,白花什么力氣,不覺得可笑嗎?

  后來,無數(shù)個(gè)陳晨玲從吉遙身邊離開了。她卻像顆石頭,始終沉默的臥在原地,看她身邊花開花落,人來人往。默默的,就這樣過了很多年。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迷幻的就像宮保雞丁。明明都是一道菜,不同的廚師和配料做出的味道卻千差萬別。昌云和吉遙之間的碰撞,恰好炸裂在兩人都可以接受的爆點(diǎn)上。時(shí)間久了,宮保雞丁變成了柴米油鹽。

  直到陳晨玲這名字再次出現(xiàn),時(shí)隔多年,昌云也早以為自己的心里防線修筑的足夠牢靠。可她依然無可自抑的感到害怕,即便她竭力表現(xiàn)的那么平淡。

  有一天厲訟說:“昌云,你不該是這么不自信的人,你被傷害過嗎。”

  一針見血,挑開她心底最隱晦的疼。

  現(xiàn)在她起碼可以微笑了。是啊,所有人都看出我小心、恐懼,唯獨(dú)吉遙不自知。所以我從何自信。憑什么自信。我怎么配?

  “吉遙!今天我生日,一起吃午飯吧?”

  “哦,生日快樂,可我今天不想動(dòng)?!?p>  “……”

  “吉遙,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不了吧,那么曬?!?p>  “……”

  “你確實(shí)不去是嗎?無論我再說什么?!?p>  “嗯?!?p>  “……”

  凌晨五點(diǎn)過三分。

  天微微亮,昌云突然坐起來。她睜著眼,眼角全是淚。她像親手把夢截?cái)嗟挠率浚俨辉试S連夢都逃不開現(xiàn)實(shí)的悲傷。

  可在夢中模糊不已的吉遙,此刻卻如此清晰的在她腦中晃蕩,她裂嘴大笑,喊她:昌云!昌云!

  她捂著眼睛,淚如雨下,離開南京三天,她終于被痛苦壓垮。

  有人敲門她聽不見。

  有人喊西河她聽不見。

  有人推門而入她聽不見。

  直到有人抱住她,柔軟的卷發(fā)緊貼她濡濕的臉頰。

  她再也忍不住的崩潰大哭:“我好想她。我不想忘記她、我不想忘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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