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fā)上,江依依往楚陶然懷里拋去一個綿軟包裝袋,說:“給漆與白的生日禮物,你周末回家的時候,可以順路帶給他?!?p> “是什么?”
“針織開衫,你可以試試,你差不多的話,漆與白應該也差不多,要是尺碼不合適,我再調換?!彼P腿在沙發(fā)上。
楚陶然起身,脫下黑色風衣,拿出這片雪青色時,目光微怔,他穿上,大小正好,長度合適,恰好到達膝彎微上,他里面正好是件簡單的白襯衫,整個人氣質一變,清雅中有些微醺味道。
江依依滿意一笑。
楚陶然站著理一理衣擺,輕拽袖子,嚴絲合縫地合適,問:“買給小白的?”
她笑:“嗯!”
楚陶然坐回沙發(fā),把她拉來身邊,撥她濃密卷發(fā),有些無可奈何:“你就壞吧?!?p> 這個周末,漆與白收到楚陶然代江依依轉交的生日禮物,是個非?;ㄉ诘氖謾C殼。而楚陶然自己送的禮物是一幅新畫的水禽,它在清晨捕食,畫上是生命的博弈,像在湖面撕開一個口子,水花飛濺,既寫實又寫意。
漆與白對畫沒什么理解力,就是覺得那天楚陶然穿的針織衫不錯,好像比平時還帥。
過去一段時日,楚陶然和花酒照例單獨留在晨曦樓的畫室里,樊星軌離開時還特地把門關上,從門縫里悄無聲息擠進腦袋,沖花酒擠擠眼睛,又瞟瞟她對面的楚陶然。
花酒面色古怪地瞪她,回頭卻正好撞上楚陶然的視線,她尷尬道:“哈哈哈,樊星軌先溜了……”
“嗯。”楚陶然低應一聲,手上不停,畫筆側峰鋪色。
花酒也不說話了,一般情況下,保持安靜是畫室里默認的規(guī)則??諝庠届o寂,筆尖在畫面游走的聲音便越鮮明,楚陶然就喜歡這種程度的靜。
“樊星軌好像有誤會,你可以對她解釋?!背杖徽f。
花酒的筆陡然有些失控,在雪白紙上留下意料之外的失誤,小臂肌肉頓時僵硬,她喉嚨干澀,吶吶說:“師兄,其實我真沒別的意思?!彼揪筒皇悄欠N扭捏的人,但她也真沒想到楚陶然會專門提起。
“我知道,但如果這會影響到你,我還是建議你解釋一下?!彼穆曇粢怀刹蛔儯抗獾瓛哌^那紙上的痕跡。
花酒懵一陣,說:“師兄,可是這咋解釋?她們也不明著傳,我要是特地解釋,就有點像那什么……此地無銀三百兩……”
“有一個直接的辦法。”楚陶然說,“你和真正喜歡的人確定關系,在一起,那傳言就不攻自破了。”
“???可我暫時沒有喜歡的人?!被ň凭蛦査?,“師兄,那你有喜歡的人嗎?要不你趕緊找個喜歡的脫單吧,算救我一命?!?p> 楚陶然抬頭,有種很奇怪的審視降臨在花酒身上,然后他說道:“你不覺得我有喜歡的人?”
花酒坦言:“不覺得,我感覺師兄是我身邊,最像工作狂的人?!?p> 楚陶然眉間動了動,但好像并不是因為花酒的回答,而是想起別的什么,他也沒說其他,低頭繼續(xù)畫畫了。
“啊,師兄,我知道了!”花酒忽然想到,眼睛睜大,“是不是可以這樣,能不能讓妖妖姐先假裝是你女朋友,那不就好啦?”
畫室空氣靜得嚇人,楚陶然抬起頭來,眼神里有種很荒謬的東西,把花酒看上好長時間,他其實沒什么想說的。
但花酒真心認為這是一條捷徑:“師兄,你看你跟妖妖姐感情好吧,配合又默契對吧,那她肯定會幫你??!”
楚陶然搖頭,他沒必要花太多時間解釋給花酒聽,或者說,任何人他都不會花太多時間去解釋,他只要做就好了。
楚陶然的畫已經(jīng)在收尾階段,是一幅拋棄透視原則的現(xiàn)代主義風格作品,像是一個新鮮的葡萄架子,又像是高樓林立的城市叢林,筆尖的松鼠毛輕按在顏料上,收回力道時,毛筆已經(jīng)吸滿綺麗水彩。
“師兄,不會吧,你不是又惹妖妖姐生氣了吧?又拉黑啊?”
楚陶然已經(jīng)畫完,他沒接花酒的話,只在離開前交代:“畫完告訴我,我先去找一下姜老師?!?p> 一想到姜則懷,花酒沒心思再想別的了,趕緊加快進度,因為有可能到時候,是姜則懷和楚陶然一起回來檢查她的繪畫作業(yè)。
楚陶然走去庚辛樓的時候,在想江依依。怎么會有人看不出來他喜歡江依依,他一直在畫畫,他當然一直在喜歡江依依。
本來他就只有一張唯一畫不完的畫,可那不是她又是誰。
他自己想,他畫畫其實也不算是多么費力的堅持,這一路倒像一種本能,他們都在慢慢走,因為沒什么非要著急的,但有時回首,紙上又何嘗不是幽邃的。
他只是從小就缺乏一種能力,一種不管江依依的能力。
那時在繪畫興趣班的課間,秦莉把楚陶然叫去辦公室,窗外是梔子花樹的一抹綠影,其間點點雪白,香味盈滿室中。
“我們機構想拍個宣傳照,下午你能不能和妹妹一起,幫我們拍上一組?”
“不合適,她不是這里的學生。”楚陶然說,“我爸爸說過,未成年人也有肖像權,要問她本人,要征得監(jiān)護人同意?!?p> 楚陶然在這里學畫畫不是一天兩天了,秦莉與楚律師也打過照面,對這家風見怪不怪,說道:“那這樣好不好……我們先拍幾張試試,如果決定使用的話,就再和妹妹的家人聯(lián)系,如果家長不愿意,我們也不會做侵權的事情?!?p> 楚陶然暫且答應了。
下午,專業(yè)的攝影團隊就來了。秦莉領著楚陶然和江依依過去,一個戴墨鏡的攝影師立刻咧嘴打趣道:“喲!金童玉女??!這兩個小娃娃,看著還真般配!”
“這么小的孩子用什么般不般配的……”秦莉嗔喝幾句。
攝影師笑笑轉身,去調試相機,由一個身穿工作服的年輕女孩把江依依和楚陶然帶進攝影棚。
里面有一方鮮綠草地,塑料制成,在設計好的燈光下成惑人的明艷蔥蘢,四面幕布圍攏,支架高大。楚陶然皺眉,打光燈都打開后,空氣就很熱。
那年輕女孩把江依依抱進那塑料草地,重新布置起那草地上的畫紙與畫筆,囑咐她待會兒趴在中間假裝是在畫畫。
江依依點頭,手心卻溢出汗水,感覺臉上的妝容也黏膩不適。秦莉給她換上的蓬蓬裙,內里一直在扎刺皮膚。
“好,開始吧?!睌z影師摘掉墨鏡就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