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郭嘉此言,蕭筱略一沉思,倒真的覺得很有可能。或許是今天下午,蔡帽見到自己時,就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自己,只是當(dāng)時不方便在大街上說,故此時特意跑來跟自己賠罪的。
雖然當(dāng)初蔡帽確實(shí)曾派人追殺過蕭筱,但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年了,她也并未受到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傷害。若非剛才聽郭嘉提及蔡帽的名字,蕭筱早就忘記此事了。
如今他和郭嘉既然是同僚,都在曹操麾下共事,一笑泯恩仇對大家都好。想到這兒,蕭筱也就釋然了,便答應(yīng)隨郭嘉一起去見蔡帽,于是三人便一同去了前廳。
此時,下午在茶舍對蕭筱出言不遜的蔡和,正赤裸著上身,背負(fù)著一根足有小兒手臂般粗細(xì)的藤條,跪在大廳中間,還真是名副其實(shí)的“負(fù)荊請罪”。而蔡帽則站在他身旁,臉色有些緊張地靜候郭嘉等人的到來。
當(dāng)郭嘉和蕭筱三人走進(jìn)大廳時,蕭筱因眼睛看不見,倒沒有感覺什么異常。郭嘉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住了,不明白蔡帽這是唱的哪出。而冬靈開始也有些驚訝,可當(dāng)她看到跪在地上的蔡和時,不由失聲叫道:“是你!”
察覺到不對勁的郭嘉,立刻回身問道:“冬靈,你認(rèn)識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郭嘉何其聰明,今日回來時,他便懷疑蕭筱情緒低落,未必就是看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此時見到冬靈的反應(yīng),立刻便猜到,下午在見到自己之前,蕭筱和跪在地上的這人之間,一定發(fā)生過什么事情。
此時,蕭筱也察覺到了有什么不對,便低聲問道:“冬靈,怎么了?”冬靈先是有些慌亂地看了一眼,臉色已經(jīng)開始陰沉下來的郭嘉,猶豫了一下,才低聲對蕭筱說道:“夫人,今日在茶舍對您言語不敬的那人也來了?!?p> 冬靈的聲音雖小,可在場的人卻都聽見了,蔡帽聞言忙對著郭嘉一抱拳道:“郭大人,今日下午在坊間茶舍,舍弟不知好歹,沖撞了尊夫人,在下得知此事后,便立刻帶他前來給尊夫人賠罪,請郭大人責(zé)罰?!?p> 而蕭筱聽完,也大致明白了,原來并非是蔡帽認(rèn)出了自己,為當(dāng)年派人追殺自己一事來道歉。而是今日在茶舍對自己出言不遜那人,竟是他的弟弟,難怪指名要見自己,原來是因?yàn)榇耸露鴣怼?p> 一旁的郭嘉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緣由,不由臉色陰沉的看向蔡帽,冷聲道:“蔡將軍,我郭某的夫人,到底因何得罪了你蔡家。十年前你派人追殺她,今日令弟又對其言語輕薄,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讓爾等如此待她?莫不是覺得我郭嘉好欺負(fù)不成?”
郭嘉此言一出,蔡帽一時也有些懵了,待他緩過神來后,趕忙跪在地上,一臉無辜地叫道:“郭大人,舍弟今日對尊夫人不敬,確實(shí)該死,但憑大人處置。只是在下今日與尊夫人乃是初見,如何會在十年前派人追殺她呢?郭大人是否認(rèn)錯人了,莫要冤枉在下?!?p> “蔡大人何等金貴之人,怎會記得當(dāng)年追殺過的一個無名之輩,不過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夫人也早已不予追究,此事郭某便也不再過多說什么。但是·····”郭嘉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聲音變得極為陰冷道:“今日令弟羞辱我夫人一事,還請蔡將軍給郭某一個交代?!?p> 面對郭嘉的咄咄逼人,蔡帽卻是敢怒不敢言,忙道:“任憑郭大人責(zé)罰!”然而,郭嘉卻是無動于衷,只是靜靜地看著蔡帽。微微一愣神后,蔡帽恍然醒悟過來,明白郭嘉并不想親自動手,于是便起身來到蔡和面前。
“既是舍弟犯錯,那便由我這作兄長的來親自懲罰。”說完,蔡帽便取下蔡和背負(fù)的那根荊條,先對郭嘉施了一禮,隨后便轉(zhuǎn)過身去。狠下心來,用力地抽打在了蔡和那裸露的后背之上。
隨著一聲沉悶的抽打之聲,跪在地上的蔡和,疼得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是不敢叫出聲來,只好要緊牙關(guān)強(qiáng)忍著背上傳來的劇痛。而蔡帽也不敢放水,再次揮動荊條,狠狠地抽打在蔡和身上。
這蔡和倒也有幾分骨氣,一連七八鞭下去,即便疼得冷汗直流,額頭上青筋暴起,牙齒更是咬得咯咯直響,卻愣是沒吭一聲。其背上縱橫交錯地幾條血淋淋的傷痕,讓人看了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蔡帽雖也于心不忍,但郭嘉沒說話,他也不敢收手,便舉起荊條,就要再次落下。然而,就在此時,站在郭嘉身后的蕭筱,忽然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失聲叫道:“夠了!”蔡帽聞言,不由停住了即將落下的手臂,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蕭筱。
聽到蕭筱的聲音,郭嘉也趕忙轉(zhuǎn)過身去,卻見蕭筱整個人變得有些激動,身子更是忍不住輕微地顫抖著。見此情景,郭嘉趕忙來到她身邊,關(guān)心地問道:“夫人,你這是怎么了?”聽到郭嘉的聲音,蕭筱的情緒稍微穩(wěn)定了一些,聲音卻依舊有些顫抖地說道:“讓他們走!”
不明所以的郭嘉,見蕭筱這般模樣,便也不再多問,扭頭對蔡帽說道:“蔡將軍,今日之事就這么算了,日后只要你盡心為主公做事,我郭嘉不會徇私報(bào)復(fù)的,奉勸你不要再做一些無為之事,否則可能會適得其反。”
郭嘉說完,便不再理會蔡帽兄弟二人,和冬靈一起扶著蕭筱,直接回了后院。蔡帽見此情景,便也沒再說什么,看了一眼地上的蔡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后,便彎腰將蔡和扶起來,攙著他緩慢離開了。
而回到寢室后,蕭筱雖已漸漸冷靜下來,但郭嘉卻還是異常擔(dān)心地問道:“方才究竟是何原因,夫人為何這般情況?”蕭筱聞言沒說話,冬靈卻是猶豫了一下后,嘴唇微動,有些怯懦地回道:“大人,方才那一幕,應(yīng)是讓夫人想起了,自己之前經(jīng)受的一些悲慘經(jīng)歷了。”
冬靈此言一出,郭嘉便恍然明白過來。雖然蕭筱看不到,但卻能聽到聲音,方才這一幕,定是讓蕭筱回憶起,當(dāng)初被胡人擄掠,逃跑時被追上后,被那胡人鞭打時的情景。而至今蕭筱的背上,還殘留著幾道淺淺的疤痕。
“對不起夫人,讓你受苦了?!狈磻?yīng)過來后的郭嘉,趕忙將蕭筱擁在懷中,滿含歉意地說道。蕭筱聞言,搖搖頭道:“夫君不必自責(zé),是妾身方才失態(tài)了?!倍`見此情景,沒有說話,識趣地悄然離開了房間。
而蔡帽兄弟回去之后,蔡帽先是讓人趕快給蔡和清洗包扎傷口,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今日雖說郭嘉并未過度為難他,可他說自己曾派人追殺過蕭筱一事,卻讓蔡帽很是疑惑。因?yàn)樵谒挠∠笾?,自己雖殺過不少人,卻對蕭筱沒有半點(diǎn)印象。
可郭嘉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給自己扣這么大一頂帽子吧!難道自己之前真的與其夫人有過過節(jié)。蔡帽不禁開始仔細(xì)回想,這些年,自己曾與之有過恩怨的人。然而,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半點(diǎn)頭緒。無奈之下,也就不再費(fèi)盡心思去想了,反正以現(xiàn)在的情況,自己也不可能再與郭嘉有任何往來了。
九月,曹操大軍入駐荊州已經(jīng)有月余,交接手續(xù)也基本辦完,各郡縣的守軍,也都換成了曹操的舊臣老將。如今的曹操,確實(shí)有些志得意滿了,他寫信給孫權(quán),希望他能跟劉琮一樣識時務(wù),乖乖率眾投效。
然而,在周瑜及魯肅等人的勸諫下,年輕氣盛的孫權(quán),自然不甘心將父兄用生命為代價,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東基業(yè)拱手送人。于是,便不理會張昭等主降派的建議,立誓要與曹操死戰(zhàn)到底。
而曹操在得知孫權(quán)的態(tài)度后,大為惱怒,認(rèn)為他著實(shí)不知好歹。于是,曹操便想親率大軍,即刻征討孫權(quán)。這日,他召集眾人來議事,說是商議下一步計(jì)劃,其實(shí)心中早有定奪,只是想聽聽眾人的意見而已。
坐在高堂之上,看著分立于兩側(cè)的眾多文臣武將,曹操心中很是得意。見人都到齊,便高聲問道:“諸位,如今劉荊州識大體,投效朝廷,但仍有逆反之人不肯歸附。我曹孟德受天子恩德,肩負(fù)興復(fù)漢室之重任,自不能容忍此等逆賊,故欲即刻起兵討伐,諸位以為如何?”
大部分武將都紛紛附和曹操,原本他們都卯足了勁兒,想在討伐荊州一戰(zhàn)中再立戰(zhàn)功。沒想到劉琮竟然不戰(zhàn)而降,這便讓眾將既高興,又稍感遺憾。此時聽曹操有意征討孫權(quán),眾將便立刻高聲呼應(yīng),希望能如愿出戰(zhàn)。
而一眾謀士這邊則相對安靜一些,之前曹操最為倚重的荀彧和荀攸叔侄,都留守許都了。此時站在謀士列首位的,則是最為年輕的郭嘉,而程昱和賈詡這些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歷,都比他高的老家伙們,此刻卻位于其后,足以說明,如今郭嘉在曹操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在聽完曹操的一番話后,郭嘉眉頭微微一皺,卻是沒有急著開口。而其身后的其他人,見郭嘉沒有反應(yīng),也都沒有說話。站在郭嘉身后的賈詡,同樣是緊皺著眉頭,忍不住有些疑惑地偷偷掃了郭嘉一眼。
看著戰(zhàn)意高昂,附聲應(yīng)和著自己的一眾武將,曹操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地將頭轉(zhuǎn)向了一眾謀士這邊,并將目光落在了如今他最為倚重的郭嘉身上,想要聽聽他的意見。
見曹操向自己投來了詢問的目光,郭嘉心中略一猶豫,正要開口,卻聽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高呼:“報(bào)~,啟稟丞相,府外有一自稱張松的人,說是受益州牧劉璋的委派,前來拜見丞相?!币粋€侍衛(wèi)小跑著來到議事廳門口,俯身跪在地上向曹操稟報(bào)。
眾人聞言,均是有些驚訝,曹操也是愣了一下,隨后卻道:“傳他進(jìn)來?!蹦鞘绦l(wèi)應(yīng)命而去,不多時,便領(lǐng)著一個人來到議事廳前。只見那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身材矮小,相貌更是一般,額镢頭尖,鼻偃齒露。
只不過,那雙瞇得幾乎成了一條線的小眼睛中,卻隱隱透射出絲絲精光。正在和眾人一樣,回身觀察他的郭嘉,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異樣之色。其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看似其貌不揚(yáng)的人,絕對不簡單。
面對當(dāng)今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曹操和其麾下眾多的文臣武將,張松雖然只是一個州牧麾下的別駕,面對此等場面,卻是絲毫不見緊張之色。只見他不緊不慢地走進(jìn)大廳,對著曹操俯身一拜,道:“益州別駕張松,拜見丞相?!?p> 雖是朝拜,卻聲音高亢,不卑不亢,不少人見狀,不禁暗自稱贊其過人的膽識。而曹操對于張松的表現(xiàn),雖也感覺有些驚訝,但也并未當(dāng)回事。隨口問道:“張別駕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其實(shí)就算不問,曹操也能大致猜出,定是劉璋派他來與自己交好的。
果不其然,張松聽完曹操的問話,立刻便將劉璋的意思,如實(shí)傳達(dá)給了曹操。曹操聽完,隨意地?cái)[擺手道:“劉璋的意思,我知道了,若無它事,張別駕便先且退下吧!”對于曹操如此冷淡的態(tài)度,張松并未多言,立刻俯身拜道:“張松告退?!敝皇钦l都沒有注意到,其在躬身的一瞬間,眼中露出一絲犀利的精光。
曹操似乎并未因這一段小插曲,就忘了今日的正事,見張松離開,他便再次將目光投向郭嘉,笑著問道:“奉孝,我欲即刻發(fā)兵征討孫權(quán),你意如何?”這次郭嘉沒有再猶豫,聞言抬起頭來,與曹操對視一眼后,隨即朗聲道:“屬下亦贊同主公出兵。”
郭嘉此言一出,眾武將都是心中大喜,因?yàn)樗麄兌济靼?,若是連郭嘉都贊同曹操出兵,那此事基本就成定局了。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在暗自摩拳擦掌,準(zhǔn)備在此戰(zhàn)中大干一場,爭取拿下個頭功了。
而曹操和其他謀士,在聽完郭嘉此言后,均是有些意外,尤其是賈詡。之前他和郭嘉私下已經(jīng)交談過,而且兩人意見一致,都覺得曹操眼下雖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荊州,但卻不宜立刻就對孫權(quán)用兵。而是應(yīng)先穩(wěn)固局勢,繼續(xù)操練水軍,日后徐緩圖之。
然郭嘉方才竟然贊同曹操立刻出兵,這讓賈詡很是意外,顧不得多想,便立刻出聲反對道:“丞相,屬下以為,現(xiàn)在征討孫權(quán),非明智之舉?!痹趫霰娙?,都知道郭嘉和賈詡之間的特殊關(guān)系,見老丈人和女婿之間出現(xiàn)意見分歧,便都沒有說話,想聽聽他二人如何說服對方??磥?,哪個朝代都不缺少愛看熱鬧的吃瓜群眾。
而曹操在見賈詡反對自己出兵后,倒是沒有感覺到意外,因?yàn)橹芭c之單獨(dú)閑聊時,他就曾隱晦地向自己提出過此建議。反倒是郭嘉的態(tài)度讓曹操有些意外,不過,當(dāng)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郭嘉,想要跟他確認(rèn)一下時,卻見郭嘉不動神色地對自己使了個眼神。
這個眼神也只有曹操能懂,憑借多年來與郭嘉之間的默契,曹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當(dāng)下對賈詡道:“我意已決,文和不必再言,諸位回去后,先且準(zhǔn)備著,至于何時起兵,我自會再通知諸位,都散了吧!”
賈詡聞言,雖心有不甘,但見曹操態(tài)度堅(jiān)決,知多說無益,便只好先作罷,暗嘆一聲,和眾人一同散去。只不過,出了府門,他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在門口等著郭嘉,想要問問他,為何要同意曹操此刻出兵征討孫權(quán)。
很快,郭嘉就不緊不慢地從里面走了出來,賈詡見狀,立刻出聲喚道:“郭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賈詡還是比較注意說話的場合的,此時眾人還都未散去,當(dāng)著他人的面,他并未直接稱呼郭嘉的名字,而是打起了官腔。
郭嘉自然也知道,賈詡叫住自己想要做什么,待與之來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后,卻還是問道:“不知岳父大人喚小婿前來,所為何事?”面對郭嘉的明知故問,賈詡不由沉聲道:“方才你為何同意主公出兵征討孫權(quán)?”
聽聞賈詡此言,郭嘉臉上閃過一抹復(fù)雜之色,隨后卻道:“岳父大人先莫著急,小婿只是暫且同意主公出兵,還未成定局。”賈詡聞言一愣,隨即卻滿臉疑惑地問道:“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并未回答他,只是一臉正色地說道:“岳父大人莫要多問了,小婿心中自有分寸。”見他如此,賈詡雖還是有些不解,但他也相信,郭嘉并非真的不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于是,賈詡有些無奈地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沒什么可說的了!”言罷,便不再多言,自顧離開了。而郭嘉見眾人此刻都已各自散去,便又在門口停頓了片刻,隨后卻轉(zhuǎn)身又回到了曹操的府中。
郭嘉剛一進(jìn)前院,一個候在門口的侍衛(wèi)見了他,便立刻躬身說道:“啟稟軍師,丞相讓您自行去后院書房見他?!惫温勓渣c(diǎn)點(diǎn)頭道:“知道了!”說完,便自顧到后院見曹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