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是新皇,根基不穩(wěn),為穩(wěn)帝位,為獲民心,應(yīng)當會作出一些決策或是實施減賦稅輕徭役等拉攏民心的計策。
此次大水正是彰顯他帝王之色的絕佳機會,可他卻讓給了他的死對頭沈若,這不太合理。
換個思路,他是想借著這次治水除掉沈若,可這一路走來又實在過于太平了些,那平城外的一番景象怎么看都有些刻意,似乎是故意演給沈若看的,欲蓋彌彰!
還有那個山賊!對,這事是最為可疑的,那山賊分明瞧見了沈若的臉了,再說了沈御肯定早些時日就將那幅畫送去了,他們肯定提早看過。
沈若的容貌不說驚為天人,但瞧見一眼定會難忘,再加上他那與生俱來的貴族之氣,只一眼,只一眼便能辨識他的身份。
那山賊既能占山為王,肯定是有些眼力見的,定不會瞧不出沈若的身份。
況那日沈若的那袋銀錢從外表看去,就知道其份量之重,那群山賊卻將它擲于地上,不屑一顧。可疑!
那日沈若故意放緩了車速,雖是給她解釋了,但現(xiàn)在想來卻又十分不合常理。那些人肯定會在他們走后將畫撿起來,仔仔細細看上一遍。
可沈若他們放緩了車速,行進了三刻鐘左右才出得那片林子,那些人若有心,怕是早就追上來了,卻在他們出了林子后才追上來,還選了條近路追去。
但凡有些腦子的人都會兵分兩路,他們卻只選了一路。
這不正常,及其不正常,仿佛是故意放走他們的。
沈若也不正常。
那日江辭刺腿的舉動顯然嚇了沈若一跳,但他眼中的驚疑不像懼色,不像喜色,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驚喜之色,似是那種意料之內(nèi)卻又在意料之外的驚喜之色。
仿佛是確認了什么,又仿佛在探究著什么。這樣想來倒是可憐了她那日的傾情演出了,她似乎才是真正掉進圈套的獵物。
沈御埋下的圈套,江辭不可知,沈若想的對策,江辭不可知。她唯一知曉的便是,沈若,是個狡猾的狐貍。別看外表一副無辜純情的樣子,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那日山賊攔路,沈若沒有硬敵,而是演了一出戲,看他那日的表情似乎是得心應(yīng)手,勝券在握的。
可憐的江辭,不知其中原因,為表真心,一時蒙了雙眼,狠狠地刺了自己一簪,如今想來,真真是蠢得可憐,蠢得可憐吶。
沈若定能看出平城的刻意之舉,如此參來,原城也定不太平,起碼比平城好不了多少,他卻選了原城這條路,意欲又是為何。
不敢說參透全部,但大意卻是理清了的。
不敢再想下去,江辭閉目養(yǎng)神起來。江辭的腦袋都快炸裂了,想她當年通宵達旦,挑燈夜讀,迎戰(zhàn)高考時都沒有這般過度用腦過。
唉,權(quán)謀算計,傷人傷己,傷人傷己啊。
沈若一行人在荒郊處等了近半個時辰,終于等來了杜衡。
只見杜衡飛身而來,對著沈若低聲道:“王爺所疑不假。”
沈若了然一笑,搖了搖手中的扇面,淡淡道:“起身,入原城?!?p> “是?!倍藕鈶?yīng)承,翻身上馬,正欲勒馬啟程,江辭忽然出聲:“且慢!”
“嗯?”沈若微微偏頭,向她看來,“沈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江辭咬著嘴唇,思忖片刻,望著沈若,憂心道:“這是請君入甕啊,公子,此去,怕是......”江辭頓住,不再往下說。
沈若微怔,旋即笑道:“江姑娘好生聰慧,不過不必憂心,本王,唔,我自有安排?!鄙蛉舫o投來寬慰的眼神,溫煦一笑。
“唔......”好吧,是她多慮了,沈若為人多疑,城府又深,怎么可能看不出來。不過,她擔心的不是沈若,是自己啊。
無故卷入這場無聲的爭斗,真的是欲哭無淚啊。若是不小心將焰火波及到她,她可如何是好啊。
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腦子還不太夠用了,可如何應(yīng)對啊。真真是叫人為難。
仰天欲哭,卻是無淚。
車馬才行至城門前,便瞧見了急急趕來的張遠山。
“慈清王爺大駕光臨,下官張遠山,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比宋吹剑曄戎?。
車內(nèi),沈若看著江辭,道:“你是女子,不易露面,便留在車內(nèi)罷。”
古代女子確實不輕易露面,這算是為她著想嗎。江辭微笑,點點頭,回道:“是?!?p> 沈若輕輕一笑,撩開幕簾,下了車,同張遠山好一番道敘后,終是入了城。
到了張遠山府上,于理,江辭還是下了車。見著江辭,張遠山一驚,看向沈若,疑惑道:“這位是?”
杜衡搶道:“舍妹,杜辭?!?p> 江辭偏頭望去,恰好對上杜衡那一雙吊梢眼,杜衡朝她使了個眼神,勾唇邪邪一笑。
唔,吃虧便吃虧罷,為了大義!
江辭端著莊重溫和的微笑,朝張遠山福了福身,笑道:“張大人?!?p> 張遠山捋著胡須,回禮道:“杜姑娘。”
沈若適時出聲,“杜姑娘一路車馬勞頓,有些累了,還望張大人能為杜姑娘單獨劈出個廂房來?!?p> 張遠山承道:“這是自然,下官早已為王爺備下廂房,還請這邊走?!睆堖h山走至側(cè)旁,伸手為沈若引路。
“嗯。”
張遠山將沈若等人引至客房,到達一幢外表極致輝煌奢華房前,道:“這間是王爺?shù)??!?p> “嗯?!鄙蛉粑⑽Ⅻc頭,朝房內(nèi)走去。
張遠山仔細地望了江辭一眼,將她引至隔壁,道:“這間是杜姑娘的?!?p> 江辭微微一笑,道:“勞煩大人了。”
張遠山回以官方一笑,“不勞煩,不勞煩?!?p> 言罷便領(lǐng)著其他人去尋自己的房間去了。
江辭推門而入,嚯,果真氣派。
漢白玉立柱,精巧花紋鏤刻其上,墻壁為淡朱色,勾勒些許花紋,古香古色,淡雅留芳。
特別是那床,又大又舒適,江辭朝上一坐,溫軟至極。好床。
先前同那些丫鬟一同居于下房,睡大通鋪,又硬又擠,這幾日隨著沈若南下治水,倒是改善了不少,但也還是不夠舒服,起碼不如家中的席夢思來得舒服。
如今這床卻是又溫暖又柔軟,還足夠?qū)挻?,看來這一覺將會睡得十分踏實。江辭內(nèi)心十分慨然,十分慨然啊。
“你可別真睡了過去啊,還有正事要辦呢。”張淵見江辭拉過鋪蓋就要睡過去,忙出聲提醒。
江辭立起身來,仰著頭,看向張淵,疑惑道:“什么事?”
“你忘了我們剛才的計策了!”
江辭撓撓頭,道:“唔,沒忘,沒忘。你先去打探一番,我先睡會兒?!毖粤T,倒頭睡去。
“你別睡太沉,萬一有人欲行不軌你就慘了。”
“放心,我有分寸,快去快回吧?!苯o懶懶應(yīng)道。
方才在等杜衡歸來時,江辭假意肚子疼,向沈若告了個假。
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喚出張淵,同他講了此事的諸多疑點,并讓他仔細探尋探尋張府,江辭認定原城和城主張遠山肯定有貓膩。
兩個時辰后,張淵折轉(zhuǎn)回來,喚醒江辭,同他交代所探查到的消息。
“果不其然,這個張遠山有貓膩?!?p> “仔細說說?!苯o倒了一盞茶,輕輕抿著。
“我去時正見著張遠山在招待著沈若,我覺得無聊便將他的府邸上上下下逛了個遍,你猜怎么著?!睆垳Y打了個迷糊。
“怎么著?”江辭附耳過來,滿眼希冀。
“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張淵兩手一攤,無賴一笑。
“......請你認真點。”江辭一眼瞪過去。
張淵止了嬉笑,正色道:“確實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但我再折轉(zhuǎn)回去時,卻看見張遠山朝府外走去,我就緊跟著他。你猜怎么著。”
“他發(fā)現(xiàn)了。”江辭及其敷衍地應(yīng)道。
“還真是!”張淵咧嘴一笑,興奮說道。
“怎么會?”江辭皺眉,待瞧見張淵那興奮的模樣后便又瞪了他一眼,“別開玩笑了,快點說吧。”
“沒開玩笑,真的。這個張遠山也太謹慎了些,我跟了他一路,大概有半個小時之久,他光回頭看就看了,嗯......”
張淵抬頭,細想片刻后道:“大概有三十五次,不,應(yīng)該比這個還要多。害得我都差點以為他發(fā)現(xiàn)我了呢?!?p> 江辭蹙眉,用手托著下巴,沉聲道:“他這是做賊心虛?!?p> “確實。”張淵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緊接著道:“我跟著他走入一條陰森小道,然后就看見他拿出一根豎笛,連吹了三下,緊接著一個中年男子就唰的一下飛了出來,真的是唰的一下?!睆垳Y手腳并用,形象生動地比劃著。
“然后呢?”
“然后我就聽見張遠山說:‘我妻兒可還好?’”
“他被威脅了?”
“嗯,那個男的沒有回答他,只是讓他盡快想個好辦法,快點把沈若給殺了。再聽下去大意就是張遠山一直央著那個男的要見一見他的老婆兒子,男人不許,并且再一次告誡他,如果三天之內(nèi)沒有殺了沈若,就要了他老婆孩子的命,嘖嘖,那個兇狠的樣子,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我給你學(xué)學(xué)?!?p> 張淵又開始比劃了,真真是形象生動,叫江辭笑得前仰后合。
“恐嚇了張遠山后,那男的就又飛走了,張遠山倒在地上,哭了好一會兒后又擦擦眼淚回來了,估計也快到了。欸,對了,回來的路上我還看見了一個人?!?p> “誰?”
“杜衡?!?p> “他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嗎?”
“肯定啊,杜衡就在他們后面的大石頭旁,那倆呆瓜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還學(xué)人家密林會友呢,咦~”張淵吐吐舌頭,一臉嫌棄。
江辭啞然失笑。
就在這時,門響了。
“杜姑娘,該用晚膳了?!睆堖h山的聲音。
“就來!”回了張遠山的話后,江辭轉(zhuǎn)頭,對著張淵道:“張遠山剛才既等不及去見了那個男子,今晚肯定還會再去一次,勞煩你再跑一次了,但是我要你跟的是那個男子,不是張遠山,記住?!闭f罷便要開門出去。
“你就不怕他下毒?”
江辭自信一笑,道:“他還沒有那么蠢。”
江辭推門出去,發(fā)現(xiàn)沈若站在門前等著他,卻不見張遠山。
“張大人呢?”
“喚其他人去了,我們走吧。”沈若轉(zhuǎn)身,先行一步。
“嗯?!苯o緊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