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上打得正酣時,“云哥哥!”葉不平不知從哪跑了出來,跟在她身后的灰老臉色有些陰沉。
聯(lián)系到小丫頭的相貌,這一路想必也是吸引了不少輕浮之徒,想到灰老板著臉狠狠瞪向那些企圖靠近的年輕公子,云左不禁有些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云哥哥你怎么不去看那邊的比武?”葉不平心比天大,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幸災樂禍。
云左抬手捏了捏葉不平的臉,她在馬車上發(fā)現(xiàn)的,這小丫頭的臉就像包著清水的上好絲綢,捏起來舒服極了。
她笑著解釋道:“武試有兩日,真正的高手大多明日才會上臺,那些大人物也還未到,所以明日再看也不遲?!?p> 云左抬手的時候灰老的眼神有瞬間的凌厲,不過很快被壓了下去。云左面色不顯,笑容更深。
葉不平好奇道:“有什么大人物?”
“嗯……端木家現(xiàn)任家主端木靈,這場中有幾位公子的長輩,另外以端木鴻的影響力,云州州牧王如溫也會到,沒準……那位也會來。”云左說到最后聲音低了下去,語氣卻甚是篤定。
“州牧?!他也會來嗎!”葉不平眼睛一亮。
“應該會到,怎么,你認識他?”
葉不平搖了搖頭,把在那森林中發(fā)生的事復述了一遍:“我本來打算直接去他府中找他的,但是昨日他沒在家。就想著先找個地方打聽一下消息,結果就遇到姐姐你了?!?p> “青州珍木縣……”云左眉頭漸漸皺起來,距離陰冥教的靈山據(jù)點不遠,還是,只是個巧合?
“那兩人可還在城中?”
看到云左少有的嚴肅面孔,葉不平雖不明所以,卻也回答得很認真:“嗯,我想等我找到州牧大人解決這件事后再讓他們回去,怎么了,他們有什么問題嗎?”
葉不平盯著云左的臉,卻見她皺緊的眉頭突然松開,笑得調(diào)侃意味十足,方才的嚴肅仿佛只是為了捉弄她故意做出來的。
云左伸手捏捏葉不平的臉,輕松道:“能有什么問題,我又不認識他們,小平兒也太高看我了?!?p> 葉不平睜大眼睛,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被騙了,她嘴巴毫無形象地嘟起,靠扭頭重重一哼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而一直沉默的灰老卻向云左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神色。
“好了,小平兒別生氣。作為賠償,明日我一定讓你與州牧大人獨處,如何?”云左耐著性子安慰道。
葉不平本來也不會真的生氣,聽到云左的話也就樂呵呵地原諒她了,只是她一扭頭,看著云左臉上的笑容,突然福至心靈,悄聲道:“云姐姐,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笑起來好像狐貍啊?!?p> 云左臉一僵。
“哈哈哈……”到底是孩子,笑得手腳并用沒個正形。
云左極罕見地純粹用感覺去判斷,葉不平這小丫頭,說不定是個什么天才。
白天的武試如火如荼,在幾乎看不到什么江湖行客的云州,哪怕是這種在真正的高手眼里不怎么入流的比試也讓這些云州本地人大開眼界。
云左沒看到最后,而是趁著葉不平去湊熱鬧的時候溜達到了比較僻靜的后院。
受某個道士的影響,她在一些方面格外挑剔,比如茶,比如花花草草山山水水。所以縱然端木家的園子珍奇花卉很多,涼亭的搭建與湖水嵌套得一絲不茍,堪稱完美。在她眼里,也不過爾爾。
吸引她目光的,是湖邊廊橋旁,遠離籬中滋養(yǎng)著名貴花卉的肥沃土壤,獨自盛放著一朵碩大白花:薄軟的花瓣細長而密,錯亂地繞著花梗圍成薄薄的一層,花瓣深處是淺淺的青色,美得有些脆弱。
“公子可知,此處不許客人進入?”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像是清晨最純凈的露珠啪嗒落在葉上的聲音。
來人一身水藍長裙,面覆薄紗。即便看不到她的臉,只看著她一步步靠近的身影,便讓人無端想起水光瀲滟的場景。
云左并未回頭,而是自言自語道:“這花……”
來人并沒有因為云左的忽視而不愉快,她停在禮節(jié)距離外,說道:“這不過是一枝野花,公子……”
“野花?”云左終于回頭,盯著來人認真道:“可我覺得,這滿園春色都不抵這一枝野花?!?p> 端木疏一愣,不僅是因為這位公子那張甚至不遜于自己的臉,更因為從他的眼睛中,她看出了認真和篤定。
在端木疏還在愣神時,云左眉眼一彎,那股認真甚至有些冷冽的氣質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她抱拳行了個禮:“不過確是在下唐突了,驚擾到這位小姐,告辭?!?p> “等等!”云左停下腳步疑惑回頭。
“請問公子姓名。”蒙著面紗的她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只有隱于袖下捏緊的拳頭才能稍稍泄露她此刻的緊張和不安。
云左眨了眨眼睛,抿唇一笑:“在下云左?!?p> 待云左的背影消失在端木疏的視線里,她才稍稍松了口氣。她摘去面紗,露出了精致的容顏。
來到那朵白花旁,她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圓瓶,瓶里是些褐色粉末狀的東西。
她雙手拿瓶,小心地撒在花朵下面的土壤里。專注的神情像是那朵花是什么價值連城的珍寶一樣。
突然,有些寂靜的庭院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靶〗?,小姐!”一碧衣小丫鬟急匆匆跑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小姐……你……你果然在這?!?p> 端木疏輕松的表情一滯,然后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太過毫無瑕疵,簡直像經(jīng)年戴在臉上的面具。
“父親找我?”
丫鬟連忙點頭道:“老爺讓您快點回去準備一下,晚上要讓您去見見那些少俠呢?!?p> “知道了”她站起來,小心地收好瓶子。這時丫鬟如畫才看到那朵白花,她小臉上頓時露出不可思議和激動的表情:“這不是小姐您種了好幾年的花嗎,終于開了!”
端木疏臉上露出一絲動容,笑容帶上了些許真心:“是啊,開了?!?p> 在端木疏兢兢業(yè)業(yè)伺候花的時候,云左成功地……迷路了。看著一應看起來差不多的花草房屋,云左感覺有些無力。
好在,當夜色初初降下來時,道路盡頭的黑影一陣晃動,鬼面人和娃娃臉少女并排走出,對著云左單膝下跪。
鬼金頗有些心驚膽戰(zhàn)地開口:“屬下來遲,還請閣主恕罪?!?p> 雖然語氣恭敬,不過她心下吐槽不斷:別看這主子平時看起來優(yōu)雅隨和,其實麻煩起來跟事兒精一樣。
像什么在冰天雪地的昆侖山非要喝揚州的碧螺春,大半夜跑野獸環(huán)伺的深山里爬山……
以及明明是個路癡不僅打死不認,還次次趁他們?nèi)蝿諘r亂跑,最可氣的是每次來遲還都會受到懲罰。
想到閣主親手泡的那什么?鬼泣神淚茶,她已經(jīng)感覺嗓子和胃在雙重抗議了。
但云左卻沒有多說,而是把一張紙條遞給鬼金,道:“給我查查這兩個人,找到之后讓張月派人看著?!?p> 鬼金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接下紙條,恭敬道:
“是。另外不出您所料,端木府內(nèi)暗中戒備很森嚴,端木鴻除了今晨露面后就一直待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沒有出來?!?p> “端木府中誰負責守備?”
“管家慶升”像是知道她要問什么,鬼金繼續(xù)道:“慶升在端木府已過三十年,資歷深厚。向來陪在端木鴻身邊,不過……他還有一個兒子,與端木小姐的親弟弟:端木岑私交甚密?!?p> 云左踱了幾步,點點頭。
“知道了,繼續(xù)盯著,沒其他事就先退下吧?!惫斫鹦南乱幌?,拉著柳土的胳膊就想立馬跑路。身子剛躥出一半,云左輕輕拍了下額頭,恍然道:“啊對了,鬼泣茶,自己去張月那領?!?p> 鬼金臉色一垮,沒精打采地回了聲“是”,柳土倒是面具下傳來些許振奮的聲音,似乎對那什么茶頗為喜歡。
待兩人離開后,云左卻還留在原地。熟悉的冷冽聲線從頭上傳來:“你的部下們,還不錯?!?p> 即使云左是提前跟離煌約好見面的,她還是被冷不丁地嚇了一跳,她抬頭看著輕飄飄站在樹梢的人,咬咬牙才壓下了沖上去把他踹下來的沖動:“離煌公子,你就這么喜歡在人家頭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