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Harry(六)

　　送完Harry回到賓館，兩人自是沒了什么事，余念本是想同他道謝完后，便直接打的回去的，卻不想男人先一步的開了口。

　　還是邀請她一同吃飯，不過這次卻沒有再說自己請，而是索要回報來了。

　　之前請她吃過一頓，后來和米萊一頓，之后再加上Harry的，果真欠了很多……

　　以至于此刻，她便是想拒絕，都沒法好意思說出口。

　　他們還是去了米萊家附近的一家餐館，原因很簡單，余念對吃的早就不怎的上心，在巴黎這么久，之前卻甚少出來，自是不知道哪兒的味道好，索性找了個米萊以前提過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離家近……

　　難得做回東道主，余念也不想太過冷場，便開口先說道，“以前倒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會討小孩開心？”

　　這話題是她隨便扯得，當然也是臨走前Harry難得恢復些以前活潑開朗的模樣，以至于她的印象太深，才會下意識的提到這個問題，可是林寒塵顯然不這么想。

　　他低頭擺弄著手中的刀叉，手中動作緩慢而優(yōu)雅，回答的話也是不急不徐的，“那你以后就會知道，你沒發(fā)現(xiàn)的事情還有很多。”

　　余念好奇，“比如？”

　　她是真的沒見過林寒塵哄過小孩，兩人一同長大，小區(qū)周圍熟悉的鄰居家，大多都是同林寒塵一般大抑或是與余念同齡的，所以如今突然看到他對著Harry處處體貼，安慰的話張口就來，還毫無突兀感時，便當真覺得稀奇。

　　她好奇這個男人什么時候練就的一身本領，卻不想被對方反將一軍。

　　林寒塵的嘴角勾起，明明與平時相差無幾的笑，此刻在頭頂上的那份琉璃燈光下，微黃的光芒灑下，落在男人的眼瞼處，睫毛垂下投下一方暗影，那儒雅的笑在此刻，由余念的角度看去，倒是無端的帶了幾分勾人的意味來。

　　她看的怔愣，便聽到對方突然的問話，“想聽我說？”

　　溫柔華麗的強調(diào)帶了一絲往日不曾有的打趣，眼中星星點點，明亮如星，細看之下卻又沉暗如夜，竟是有著她看不懂的試探與深意，她被這樣的眼神看的心神一晃，倒是條件反射的想要出口拒絕，“不用了，我沒那么好奇?！?p>　　余念的身體僵直，原本拿著叉子的手已經(jīng)松了開來，放在盤子的一邊，五指緊握，是她一貫緊張無措的姿態(tài)，林寒塵的心下笑開。

　　面上再怎么逞強，肢體下意識的動作卻不會騙人，這般緊張……是心虛還是……

　　心中在意？

　　他可還是記得，當初小丫頭追他的那段時間，每次找著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來見他時都是這般的故作自然，小拳頭卻是握的死死的，好似藏在身后便會不被他察覺。

　　其實，并沒有……

　　其實，他知道……

　　一如現(xiàn)在。

　　“我還需要在這呆上近兩個星期，多呆些日子一塊走？”想明白事情的林寒塵，再開口時聲音難免就帶了些愉悅，余念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雖然美色誤人，但見的次數(shù)多了，難免還是有些免疫了，哪怕效果有些不佳，也足夠她清醒片刻了。

　　所以，一眼之后，她便直接又轉(zhuǎn)了視線，趁著沒有再被蠱惑，直截了當?shù)木芙^道，“不行，我一周后要去新醫(yī)院報道?！?p>　　時間靜了一瞬，對面的男人沒有說話，余念眼角瞥過，甚至沒再看到那上揚的嘴角，她低頭不語，又有些蓋掩欲彰的吃了一小塊牛肉，似是想要以此來掩蓋這突如其來的沉默。

　　男人眼中剛升起的笑意不免淡了些去，“你就這么想避開我？”

　　余念繼續(xù)低頭，聲音卻仍是果斷，“沒有?！?p>　　“沒有？”林寒塵輕笑出聲，那聲音怎么聽都不如剛才的儒雅溫和，反而帶了些微的冷意和自嘲，“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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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念是真想硬氣點的，哪怕在男人的詢問下沒法堅持己見的說著“沒有”，那也該點個頭表明一下自己的骨氣，這樣才是一個成熟人的反應。

　　只是還是沒有辦法……

　　對他的問話沒有辦法說謊，對自己的心虛沒有辦法假裝無視。

　　就好像小時候，他只要稍微多看她一眼，吃飯再活躍再沒個形象的她也忍不住老老實實的坐好，拿起了竹筷。

　　她聽他的話，早就不知道在何時成為一種本能，以至于連說慌都有些無力。

　　她只能無奈的抬頭，避重就輕的回答道，“寒塵哥，我沒想過會在這見到你?！?p>　　她多久沒有這么叫過他了……

　　八年四個月零二十三天，折算起來竟已有他已過人生中的三分之一，他有時候真的恨極了她的倔強，說放下便放下，說離開便離開，不曾猶豫，不曾彷徨，只徒留他一個人呆在原地，兀自心心念念，以至于再次聽到這聲呼喚，倒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是根本就不想再見到我吧？”他這般的想著，也是自語般的說了出來，聲音低沉，語氣悲傷，讓聽到這話人的心情也忍不住受其牽動。

　　“不是……”

　　可是不是什么呢？

　　相遇之后便閉門不出的人是她，醫(yī)院再遇想先行離開的人是她，米萊訪談想分道揚鑣的人是她，若不是Harry突來巴黎，原打算一聲不響離開的人還是她……

　　一樁樁，一件件，他看的明白，她無從辯駁。

　　只是——

　　“人是會長大的?！庇嗄畹氖持缚壑粗傅闹父?，略有疼意的痛感讓她再出口時條理都分明了不少。

　　“第一次是在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時候，第二次是在發(fā)現(xiàn)有些事，無論自己再怎么努力還是無能為力的時候，很不巧，在我十七歲那年，我都學會了，所以——”

　　林寒塵的目光從余念的手指移到她的臉上，看著對面的女孩目光有些不確定的遲疑，卻仍然認真無比的繼續(xù)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變了態(tài)度，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和過去有什么牽扯，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

　　余念的眼睛向來好看的緊，這一點林寒塵清楚的很，她是內(nèi)雙，平時低垂著眼便似大家閨秀一般眉眼如畫，可有時因為休息不好抑或是別的原因亦會變成雙眼皮，便如現(xiàn)在，一雙亮眼定定的看著你，帶著些傷意帶著些倔強，只讓人覺得盈盈秋水當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