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五年光陰轉(zhuǎn)眼間便過去了。
九覃山頂峰,永遠都是漫天冰雪,冷風(fēng)肆虐。
然而站在山頂?shù)膬蓚€人卻毫無感覺似的,神態(tài)自若。
白綾障目的男子立在一邊,看著身量纖細的女子在風(fēng)雪中揮動著一黑一白兩柄長劍,動作間凌厲的劍氣將凝固的冰霜劈得四處飛濺,卻分毫沒有沾上她的衣袖,就連呼嘯而過的寒風(fēng)也被她控制著在劍刃上游動。
她清若寒泉的一雙灰眸無比地專注,眼尾的一點淚痣在動作間顯得分外靈動,小巧紅潤的嘴唇微微抿起,明艷的容貌偏染上了難以化去的積雪似的寒霜氣息,氣勢逼人。
直到她停下了動作,兩柄長劍依然意猶未盡似的在她身邊飛舞著繞圈,她眸光微動,伸手過去安撫下了它們,收回劍鞘之中。
“看來,劍譜你已盡數(shù)掌握了。”長夜冷淡的聲線響起。
尋卿看向他,拱手恭敬道:“徒兒自覺尚未真正掌控住長思莫念,對于劍道,如今也不過是窺其一二,還有許多的不解之處。”
“這劍譜只是你踏入劍道的第一步,日后若要將你的劍法變得更強,須得不斷地在這劍譜之上修煉出你自己的劍法,這之后的路我也幫不上你更多,還是要你自行領(lǐng)會才是?!?p> “徒兒明白?!?p> “既如此,你便下山去吧,唯有真正的歷練才能幫助你找到自己的劍道?!?p> 尋卿略顯訝然地看著長夜,片刻后猶豫著開口問道:“那師父你呢?”
長夜面無波瀾,平靜道:“我自有我的去處,同你一道于你歷練也無增益,若有事,可用玉鈴喚我。”
尋卿略微失落地低下了頭,見狀長夜又對她說:“記住,你雖修劍卻也不可荒廢了內(nèi)修,當(dāng)年我便覺察到你體內(nèi)靈力容易躁動,是以將你帶來九覃山頂修行,你此去切記行事莫要莽撞,若發(fā)覺身體有異便及時喚我?!?p> “謹遵師父教誨?!?p> 尋卿抬起頭,長夜已然毫無留戀地轉(zhuǎn)身離去,她輕嘆了一口氣,心底有些酸澀。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這八年來她的身邊只有長夜,他每日不只是傳授她技藝,還教導(dǎo)她為人處世之理,對她來說是亦兄亦父亦友的存在,這么多年下來自然是有一份情誼的,驟然叫她離去,她怎么能不難過不舍。
只是她也明白,雖師徒一場,但也終有一別,叫她下山也是為了讓她變得更強,而且她也不能一輩子都躲在這山上。
不過也不知此行又會遭遇些什么,最終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尋卿壓下心中低落的情緒,回到山洞深處她的屋子里,打量著這個居住了數(shù)年的房間,每一處都是回憶,每一樣?xùn)|西她都不舍。
最后也只能用長夜給的百葉囊裝了一些換洗衣物和零散的也許能夠派的上用場的玩意兒,其實這些東西也不少了,不過百葉囊一收,不過巴掌大小,別在腰間,也沒有多少重量。
除了這些,便只剩下長思和莫念了,她的這兩柄佩劍實在太有靈性,有它們陪著,也許一路上也能少些孤單。
她變出劍鞘,將它們并排著斜背在背后,長夜那兒不是沒有收納的劍盒,不過它們是不樂意待的,雖說劍鞘須分散出她的一些靈力,不過還是這樣為好。
八年來,雖說長夜對許多事都有意隱瞞,但她也不是毫無所覺的。
她明白長夜交給她許多事情的并不是世間任何武功能夠做到的事情,她所驅(qū)動的力量也與習(xí)武之人的內(nèi)力有許多不同之處,而這些長夜給她的東西,都是世間絕無僅有的。
但是她從未去追問這些,也無意探尋長夜的來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難以啟齒的過去,何苦又要去逼問長夜呢?
長夜救了她的性命,又收她為徒,這么多年來悉心教導(dǎo),對她來說早已是極為特別的存在。
既是家人,也是友人,更是她最為尊敬的師父。
不過此去一別,也不知道何時何日才能再次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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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了長夜,尋卿帶著長思和莫念慢慢悠悠地下了山。
她暫時也沒有什么目的,不過是沒頭蒼蠅似的亂走,走到哪兒便是哪兒了。
不過這走了許久還是只見一片茫茫的大草原,眼瞧著日頭就要落下了,她便運起氣,開始在草尖兒上掠起,飛速地穿尋而過。
沒過多久,便見著人煙兒了,她停頓片刻,緩下步伐朝著那幾座零散的帳篷走過去。
走近以后,發(fā)現(xiàn)這地方有不少人,不過多是穿著遼族服飾的老人和帶著幼童的女子,奇怪的是,這些人面上皆帶著些愁苦陰郁之色,也不知此處發(fā)生了些什么。
幾個正在玩耍的小孩發(fā)現(xiàn)了她,好奇地對著她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討論著什么,她聽不懂遼語,不過那幾個小孩看上去倒也沒什么惡意的模樣。
片刻后走出來了幾名女子,她們站在這群孩子身前,神色防備地打量著她,為首的一名對著尋卿說了些什么,尋卿微微搖頭道:“實在抱歉,我聽不懂你們的語言?!?p> 沒想到隨后又站出來一名瘦弱的老人,對她問道:“你是中原人?”
這話她聽明白了,回答道:“正是,在下尋卿,四處游歷恰巧路過此處?!?p> 九覃山的事情自然是不能隨意與外人說的,因此她只編了一個半真半假的來歷。
可是聽了她的解釋,那群人臉上的防備卻沒有松懈下來,那名遼族老婦人又問道:“你有什么目的?”
尋卿思索了一番,為何她們看上去有些懼怕的模樣?
隨即又想到自己身上還背著劍呢,怕不是會嚇著他們,那倒也難怪了。
尋卿拱了拱手,道:“在下只是路過,無意驚擾,這便離去了?!?p> 說完,她轉(zhuǎn)身便要走,誰知沒走幾步,她又被叫住了。
尋卿回過頭,看到遼族老婦人沖她招了招手,道:“天快黑了,外面會有狼的,不如在這兒歇一歇?!?p> 她又看向老婦人身旁的人們,見到她們不再像方才一般緊張,便點了點頭。
跟著她們一行人走進營地,能與尋卿交流的只有這位老婦人,老婦人叫讓尋卿稱她為阿其婆婆。
阿其婆婆對尋卿說:“我母親也是中原人,是她教我的中原話,不過母親走了這么多年這么多年了,這也還是頭一回用得上?!?p> 尋卿當(dāng)即了然,微微頷首道:“婆婆的中原話說得很好,想來令堂也是極為有才的?!?p> 說到母親,阿其婆婆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一絲懷念的神色,說:“她我見過是最溫柔善良的女子,也是因為母親,我一直相信中原人并不全是壞人。
尋姑娘,我見你面善,多勸你一句,如今打仗打得厲害,你一個中原人還是盡早回去的好,草原上多的是恨不得殺光中原人的,你獨自在外實在危險。”
“打仗?”尋卿疑惑道。
“對啊,大遼和靖朝這一仗都打了兩年了,難道尋姑娘你不知道嗎?”
尋卿確實不知道,面對阿其婆婆的疑問,她解釋道:“我在外游歷,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回去過了,因此不大了解這些。”
阿其婆婆這才明白過來,說:“這倒也難怪了,兩年前靖朝皇帝突然對大遼開戰(zhàn),還不肯講和,這一戰(zhàn)便是兩年,我們大遼勇士再多也是難以支撐,如今這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
說著她指了指在火堆邊圍坐著的人們,說:“這些人家里的男人都打仗去了,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