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香生玉塵思縷縷
眾人跟著紅娘走入了位于南方的甬道。
自打進(jìn)入浮香榭起,陸賀川就聞到一股奇怪的香氣,直覺告訴他,這可不是什么好氣味。
“可否問一下,這空氣中的味道是……”
“哦,那個(gè)啊。”紅娘停下了步子,在紅木墻上輕輕敲了一下,彈出一個(gè)小暗格,“這是浮香榭特制的香料,有凝神定心的功效?!?p> “凝神定心?”陸賀川懷疑的皺眉。
“不喜歡?嗯,這香氣是有點(diǎn)濃郁了。那把這香撤了吧?!绷枋璎幉恢獜哪奶统鲆粋€(gè)好像是裝銀子的袋子,遞給了紅娘,“撤了。換成黃色的那種?!?p> “這……”紅娘猶豫了一下,沒有接過。
“怎么,嫌少???”凌疏瑤伸手,容寂又遞給了她一袋,“拿著。”
紅娘眉開眼笑的接過,打開袋子清點(diǎn)了一下:“好咧,馬上給您換!來人!”
一小廝跑來,抱住了那兩袋子錢。
“去,給客人換成黃色的香料!來來,幾位公子我們這邊走,一會(huì)就給您換好了!”
“這……”眾人面面相噓不知該說些什么。
凌疏瑤走得散淡,燈火打下的光與影模糊了她的面色。她語氣輕快,似是在笑:“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浮香榭里金錢至上,只要有錢,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塵俗!”陸賀川對(duì)這種要錢才辦事的行為很是不屑。
聽到這句話的凌疏瑤可就有些不高興了:“怎么就塵俗了?人家開門做生意,賺的就是錢。一聽你就是那種生活在錢堆里嬌生慣養(yǎng),沒吃過苦的富家子弟!”
陸賀川清清嗓子,眼皮都沒抬一下:“我又不是在說你!你急什么。”
不錯(cuò)嘛,爭爭吵吵了這么久,這次終于能沉住氣了!還能頂回來,不過總感覺這句話有點(diǎn)熟悉呢。凌疏瑤正準(zhǔn)備再同他說道說道,公主卻不樂意了。
“哎呀好了!你們?cè)趺催€是跟小時(shí)候一樣見面就吵架呀!這么多年還沒膩!”南榮蕓菲覺得,要是自己再不打斷他們,這兩位可以吵到明天,“說起來那個(gè)黃色的香料是什么?”
“哦,那個(gè)啊,那是我進(jìn)浮香榭這么多次尋到的最得我心的一種香料,有種淡淡的梨花的味道?!?p> “梨花的味道?”南榮蕓菲忽憶起,好像自小時(shí)候起,疏瑤就挺喜歡梨花的。
“對(duì)啊,它不像這些香料般濃郁,香味卻可經(jīng)久不散。等會(huì)兒你聞聞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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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多久,就出了甬道,抵達(dá)了那個(gè)傳說中的南苑。直到看到頭頂?shù)男强諘r(shí)他們才意識(shí)到剛才一直在往上走。
自樓上俯瞰湖面,可看見船只的燈火來來往往閃爍,漫天銀河倒映在水面,向遠(yuǎn)處延伸,一時(shí)水天一色,天地再無分界。
傳聞?wù)\不欺我也!真真是風(fēng)景如畫!
“這邊有供公子們休息的雅間。房里的香料已備好,糕水茶點(diǎn)須臾便會(huì)送來。若是還有什么吩咐搖動(dòng)門前的鈴鐺便可,俾子就先退下了?!奔t娘微微欠身,隱了下去。
凌疏瑤走到圍欄邊掃了眼樓下的美景,忽語氣微凝,皺眉喚道:“陸相與你過來?!?p> 聽到她十分嚴(yán)肅的口氣,眾人都望了過去。陸賀川不禁十分疑惑: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這么想著,他提高警惕走了過去。
“干……”陸賀川眼神一凝,空氣里彌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凌疏瑤抬手拍了一下他肩膀,打了個(gè)哈欠:“我走累了,小陸子,扶我回去?!?p> “噗……”南榮蕓菲轉(zhuǎn)過身去,雙肩顫抖不至。還以為是什么事呢,疏瑤真是會(huì)消遣人!
“滾!”陸賀川用眼神狠狠剮了她一眼,向公主走近了幾步。
“哎,塵俗!怎么能說這么塵俗的詞呢,陸公子?”
這次連喬松都忍不住勾了下嘴角。就吵架這方面陸賀川哪能比得過她?這才過了多久,就給報(bào)回來了。
凌疏瑤抬眉,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還是那般的閑散傲然:“我們進(jìn)雅間去玩?!?p> 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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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凌疏瑤一行人進(jìn)入雅間,一直藏在南苑奇木后的兩個(gè)男子冒了出來:“大哥,咱剛才為啥不動(dòng)手?。慷嗪玫臋C(jī)會(huì)!”
另一個(gè)披金戴銀,恨不得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往身上栽的男子狠命敲了下他腦袋:“呆子!你懂什么,你以為這是哪?這可是浮香榭!不是嶗山。你還想不想活命?在這里可不能出去打劫,咱們得智?。 ?p> “那大哥,我們?cè)撜φ俊?p> “什么大哥不大哥的!”呆子又被敲了一下,“我現(xiàn)在是公子,明白嗎?公子哥,是貴人?!?p> “哦,公子?!贝糇泳镏欤淮蛲吹哪X袋。
“嗯?!蹦腥死砹死硪骂I(lǐng),撫了撫袖子,“既然是貴人,我們就得跟其他貴人在一塊兒。走,去跟里頭的朋友聊聊。”
不久后,他回想起這檔子事,悔得是捶胸頓足。作孽啊,自己當(dāng)時(shí)咋就這么想不開去招惹了那個(gè)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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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疏瑤一進(jìn)門就直沖靠窗的臥榻,摔在上面伸了個(gè)懶腰,斜臥著,神情有些慵懶:“蕓菲你聞聞,是不是頂頂?shù)暮寐???p> 南榮蕓菲感受著屋中的沁人心脾的芳香,點(diǎn)了點(diǎn)頭。
凌疏瑤又抬眼看了眼喬松:“璟翎可還聞得慣?”
“慣的。”
“既如此,便多聞聞。這香料可金貴得很,出了浮香榭就再也聞不到了?!绷枋璎幨謸沃涢?,招呼著眾人坐下,“都別站著了,快坐?!?p> 剛一坐下,南榮蕓菲就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感爬滿全身。怎么回事,怎么感覺這么累?南榮蕓菲揉了揉眼睛,強(qiáng)打起精神。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可不能睡覺啊。
就在此時(shí),詭異的笑聲打破靜謐,自房門前傳來,嚇得南榮蕓菲一激靈。
“哈哈,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我這人生來喜歡熱鬧,特意前來想和各位交個(gè)朋友。”來人拱手,做出瀟灑豪邁的派頭。
凌疏瑤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的穿著打扮便知這又是個(gè)附庸風(fēng)雅之人,覺得十分無趣。其他人也對(duì)這個(gè)突然冒出來的俗人沒什么好感,明明胸?zé)o點(diǎn)墨卻還要裝出文人做派,可笑。
見眾人都沒搭理他,那個(gè)男人有些尷尬,悻悻一小繼續(xù)說道:“我見各位面生,是首次來游玩吧。不如我?guī)銈內(nèi)⒂^參觀怎樣?”
陸賀川皺眉聽不下去了:“自有樓中的人領(lǐng)我們參觀,無虛勞煩,請(qǐng)回吧?!?p> 凌疏瑤卻出聲制止。她微微一笑,說不出的親切可人,無比順暢的掩去了眸中的思量:“來者是客,怎能趕人走呢?坐?!?p> “那我進(jìn)來了。呆子,別傻站著了,進(jìn)來?!蹦侨藢ち藗€(gè)位置坐下,呆子立在一旁。
“嘭嘭”門外一侍女端著茶水,在大開的門外欠身:“公子,你們的茶水糕點(diǎn)來了?!?p> 凌疏瑤起身走去,擋在了侍女面前。那侍女垂下眼,纖纖的手在交遞托盤的剎那微不可查的敲了敲托盤底部。
凌疏瑤接過,撫了撫托盤感受到了些許凹凸不平的小點(diǎn),這是容寂給她送來的消息。她點(diǎn)頭:“多謝。”
五片茶葉在水中盡情舒展身姿,隨著凌疏瑤的步子沉沉浮浮
——五片茶葉,五處勢(shì)力。有這么多人想要她死,可是她這命,他們拿得住嗎!
放下托盤,凌疏瑤收去了神色,依次遞給了他們一人一杯茶水。輪到那個(gè)男子時(shí),沒了。
男子摸摸鼻子:“沒事,我也喝不來這茶水?!?p> 當(dāng)真是自來熟,凌疏瑤本就沒想過要給他。
“朋友何不自我介紹一番?”凌疏瑤下座,難得的坐地端正。她直看著對(duì)面的男子,那雙黑如曜石的眼仿佛能洞析萬物。
“自然自然?!蹦凶幼聲r(shí)本習(xí)慣性的翹起了腿,收到了這樣的眼神,一種無處遁形的自卑感由心而生。他趕緊放下腿,不敢撒謊,只得說一半,留一半:“我們來自嶗山?!?p> “什么勞什子山?”凌疏瑤捻起一塊糕點(diǎn),放在嘴邊輕咬了口,疑惑的看著他。
“是嶗山?!标戀R川解釋道,“嶗山是大殷南面的天然屏障……”他突然住了嘴,凌疏瑤是誰?她怎會(huì)不知此事?
“這糕點(diǎn)不錯(cuò),璟翎可要嘗一口?!绷枋璎幠闷鹨粔K糕點(diǎn),遞給了喬松,雖是問句卻不帶絲毫詢問的語氣。
喬松垂眸,看著那捻著糕點(diǎn)的白玉手片刻,最終還是接了過去,在她似期待的目光中小嘗了一口。
“如何?”
“甜而不膩,上品?!?p> 凌疏瑤倏而抿唇微笑:“我瞧見璟翎在宴上未吃什么東西,怕是那些大魚大肉不合你胃口。這些糕點(diǎn)做得倒是清爽可口,好歹吃一些吧。”
喬松沒想到她會(huì)注意這些瑣事,心下暖洋洋的,剛才的不愉快煙消云散,連目光都染上了溫意,似那高懸夜空的嬋娟素月,有著將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魔力:“疏瑤費(fèi)心了,我這就吃?!彪S即將那人送來手中的一整塊都吃了下去。
南榮蕓菲看著他們二人間的依依,低頭默默端起茶杯,咬住杯沿,向著茶水里吐氣,吹出一串一串的泡泡。
這便算是道了歉了。結(jié)了心事,凌疏瑤出奇的有了耐性:“繼續(xù)說吧,嶗山的朋友?!?p> “呃,嗯。”男子對(duì)眼前這兩個(gè)頂頂美貌男子近乎曖昧的姿態(tài)十分震驚,莫不是碰上斷袖了?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錢到手了要趕緊開溜。
“我叫陳庚,這人叫呆子?!标惛钢⒅哪侨?。
“呆子?為何叫這個(gè)名字?”
呆子不好意思的摸頭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我有記憶的時(shí)候就跟著大……公子了,他叫我呆子,我就是呆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