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鐘情到底是什么?
“這周五有測驗,哎,林慕,物理和生物的卷子你做了沒?”林瀟把課本收拾進(jìn)抽屜,頭也不抬地和我說?!爸芪逦襾聿涣?,請假要去考試。那兩張?zhí)唵?,你?0分鐘最多了,你不是今晚還要去演唱會?!蔽乙苍谑帐白烂?,準(zhǔn)備隨時隨地地溜人?!鞍?,是這周末啊,那你跑來跑去辛苦咯。”林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張大了本來就很大的眼睛,憐憫地眼神溜溜達(dá)達(dá)在我身上轉(zhuǎn)了幾圈。我接收到了,“不怕不怕,不就考個試么,當(dāng)是去新加坡玩一圈,瀟姐等我凱旋?!蔽掖蟠蠓椒脚牧伺挠质峭烙质情|蜜的林瀟。
我和林瀟高一就不知怎地有聽說過對方地名字,卻一直對不上人,高二文理重新分班分到了一起,本來這省重點高中高一進(jìn)校只有理科省招班,到了高二文理分科,便有了那唯一的文科省招班。還記得九月開學(xué)時候,各自找到了高二五班這班級所在,我倆性格都有些淡,剛到這一個陌生的班級見到這么多新的同學(xué),總有些被教室里的熙熙攘攘吵得頭疼,都各自選了個角落坐下。后來班主任劉老師一聲令下把大家都拎到走廊里,希望按身高兩兩分組進(jìn)班安排座位的時候,倆人又都默默地往隊伍尾巴站,一不小心眼神對上了,“那,咱倆一起吧。”也不記得是誰先開的口了。這便成了同桌,變成了同桌,便也讓我們成了人生里最好的朋友。
“你準(zhǔn)備的怎么樣啦,第一次考吧。”林瀟書包已經(jīng)收拾好,甩肩上了,這大長腿一起身,我感受到一股壓迫。我也站起來,讓她從里面出來,“哎,單詞還是背不牢,不過就這樣吧,周六就考了,有那么一點點信心哈哈哈?!蔽易プヮ^,把做好的卷子就放抽屜里,不準(zhǔn)備帶回家了,拿起那本只來得及翻了兩三遍的SAT單詞書,嘆了口氣,塞進(jìn)書包,準(zhǔn)備回家再過一遍。“林慕你怕過什么考試,肯定可以的。我先回家啦。晚上還要早點去體育場排隊看演唱會,啊,我的楚言來了!?。 绷譃t這位學(xué)霸,我總笑她長得像周迅,性子也經(jīng)常冷地像迅哥,怎么還這么熱情地追星的時候,她就會非常嚴(yán)肅地和我安利楚言這位創(chuàng)作型歌手,人帥,低調(diào),才華型,聲音好聽,性格靦腆,認(rèn)真做音樂。這不,來我們市開演唱會了,我的林瀟就繃不住了?!昂美埠美?,你快回家,注意安全啊,不要太激動?。 蔽乙踩滩蛔⌒?,邊穿上羽絨服,邊把這位大神趕出座位。
準(zhǔn)備回家咯~。因為家離學(xué)校有些遠(yuǎn),父母心疼我,不愿讓我住校,便在學(xué)校旁邊租了個房子,每天我便走路上下學(xué),學(xué)校后面出去左邊的奶茶店右轉(zhuǎn)便是個長長的胡同路,似乎叫三橋兩巷,也是非常的詩意了。沿路有一些鋪子印象里總一天到晚的開著,煎餅店,店家里還煮著麻辣燙,那個味道在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可真的是百米飄香了,每次路過里面總有三五成群的學(xué)生在點菜或者高聲玩笑。旁邊開著個五金店,似乎是很舊的一家店鋪了,店鋪里黑黢黢的,每次路過總覺得這店沒生意,但也天天開張著,畢竟這沿街的店鋪上面和后面都是老的住宅樓,肯定還是有老主顧的吧。五金店旁邊是個小超市,總有些小學(xué)生從那厚重的透明塑膠簾子里穿梭進(jìn)出,手上抓著些小零食或者小玩具。小路對面就是間網(wǎng)吧,我總覺得這開在我們學(xué)校后門的網(wǎng)吧也忒沒有心思了,我們這學(xué)?;疽槐揪€近百分之百的,會有人去網(wǎng)吧嗎?后來我想,也許是我低估了某些住校的理科學(xué)霸,可能他們天天玩上個兩三個小時依然保送清北吧。過了這小超市和對面的網(wǎng)吧便是長墻了,上面的宣傳字畫還挺經(jīng)常會替換,有時候是某小學(xué)包辦的都是小學(xué)生的繪畫作品,有時候是街道辦的宣傳。巷子很窄,于是留出來的人行道便也不寬,基本上就是一人寬度了。
我有時候倒是很享受夕陽,在余暉里踢踢路邊的小石子,在沿街的煙火氣里優(yōu)哉游哉地晃回家,出了這條巷子,再過一條干道馬路,再往前走一刻就到租住的小區(qū)了。今天卻是有些著急,周五可就是后天啦,假和老師請好了,上午的飛機,從本市出發(fā)直飛新加坡樟宜機場,然后到酒店休息一下,抱一下佛腳,周六上午九點就開考了。這SAT還真的是磨人,和以前的經(jīng)歷過的大大小小的考試不一樣,一考就是4個多小時,每個模塊還計時。想到那閱讀和單詞,我就一陣緊張。第一次出這么遠(yuǎn)門去考個試,約了培訓(xùn)班的楊子文一起,兩個女生就這么初生牛犢不怕虎地要去“搞事情”了!摸摸書包里的單詞書,癟了癟嘴,內(nèi)心一陣怒吼,啊啊啊啊啊啊啊,要背?。。?!
周四晚上,我媽過來檢查我的行李了,“怎么還沒開始收拾!”這一聲怒吼差點把我從椅子上震下來,我正在和幾個和我不是很熟的單詞擠眉弄眼呢?!鞍パ?,就那么點東西,等會我很快就弄好啦。”我還是用手撐著頭,右手隨意向身后揮了揮。老媽念了幾句開始給我理衣服?!斑?,衣服我?guī)湍闩昧?,你的那些書哪些要帶,哪些不帶我就不管啦,你自己弄啊,也不用帶很多書了,放輕松考就行?!崩蠇尩哪_步聲聽著像走去廚房了,我輕聲嘆了口氣,把這本吃不透的單詞書合上??吭谝伪成?,仰著頭想了想剛晚上練過的一些題,輕輕地甩了甩頭發(fā),想把腦海里糾結(jié)成一團的一些知識點理清楚。
鬧鐘“叮-------”地在床頭柜上開始盡職盡責(zé)地營業(yè)。其實我早就醒了。從小到大,第二天有大事兒的時候總是會醒很早,可能就是緊張吧。在床上滾來滾去,一直等著鬧鐘響,感覺才是被迫要開始這一天了。洗臉?biāo)⒀?,抱著單詞書,好像在飛機上還能再多背很多單詞一樣,拎著箱子就出門咯。
“緊張啊?”電梯里老媽偷笑,我沒好氣地不理她?!鞍パ?,這次你和楊子文一起去,兩個人都要注意安全,下次五月份有假了我和老爸一起陪你去,順便我們玩一下?!笨斓降叵萝噹炝?,老媽邊叮囑邊在包里找車鑰匙?!罢O,你給小楊打個電話看看出發(fā)了沒?!蔽覔狭藫隙?,頭發(fā)現(xiàn)在是不長不短的尷尬長度,有時候弄的脖子癢癢的。
“楊子文~我們到啦!就在A29這兒值機,我在排隊托運行李呢,你等會來這兒就能找到我啦?!崩蠇尫且盐覀兯瓦M(jìn)安檢才回去上班,我也只顧著第一次單獨出國的緊張,緊緊跟在她身后,想多賴著些老媽的陪伴。隊伍好長,隊伍里也看得出有好多學(xué)生,看來這趟SAT還是有很多人的嘛。為了排解內(nèi)心的不安,我伸長了脖子左顧右盼,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老媽拿著我的護照和行李在前面低頭整理東西,我越過她的肩膀看到了隊伍前面的他。
我好像愣住了。他側(cè)著身子,的嘴巴上下在動,好像和身旁的人在交流著一些什么。我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腦子也頓時一片空白。就這么望著,好像時間停住了。沒有聲音,沒有思緒,沒有空氣一樣。
“嘿!”一回頭,是楊子文到了,扯著我的手臂,“啊,叔叔阿姨好?!蔽铱吹阶游乃謰屢惨黄鹫驹谂赃吜?,“我們幫你去后面排隊了哈,你和小林聊聊天?!睏畎忠恢倍歼@么體貼,我趕緊傻笑著點了點頭,目送他們?nèi)ズ竺媾抨牎W游囊矒]揮手,急忙拉著我埋怨道,“發(fā)什么呆呢,我老遠(yuǎn)就跟你揮手打招呼你都沒看見。”我和子文在當(dāng)時其實也沒有很熟,就是培訓(xùn)班里聊得上的同學(xué),培訓(xùn)班我去上的次數(shù)少,也沒見過幾次,不過一見便也很投緣,于是這次便一起約定去新加坡考試,互相做個伴兩邊的家長也放心些。不過數(shù)年后回首才發(fā)現(xiàn)也就是這一次考試,我收獲了一次長久的心動和一位摯交。
她順著我尷尬的眼神往前望去,“喲呵,這時候還能有心情看帥哥,林慕你果然是厲害?!本惯€打趣我,我無奈地推了推她。不過卻也控制不住地再抬眼去人群中找他,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班飛機呢,我看他同學(xué)穿著校服,那是不是也是去考SAT的?他著白色T恤,外面套著一個深藍(lán)色格紋襯衫,牛仔褲,戴著眼鏡,但也擋不住那一雙劍眉星目。清澈明亮的雙眼,高挺的眉骨和鼻梁,濃眉,短發(fā),耳邊的有幾簇頭發(fā)不聽話地卷了起來?!芭叮鞘遣皇悄贤獾男7?。感覺我們這一次基本都是你們師大附中和南外的?!毙钌酚衅涫碌赝屏送蒲坨R,下了一個判斷。
南外,南京外國語。該校學(xué)生認(rèn)為,NJ市四大名校?南師大附中一本率遙遙領(lǐng)先?文理科狀元?這都是凡人的數(shù)據(jù),我們南外的優(yōu)秀早已超凡脫俗,不屑得下凡爭此虛名,什么四大名校,什么一本率,什么理科狀元,我們的哈佛耶魯芝加哥和斯坦福,年年盛產(chǎn),誰與爭鋒?我也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鏡,其實腦子里什么都沒有。
“誒,你們這次好像也來了很多人,有同學(xué)不?”小楊拽了拽我胳膊,我回過神來,前后張望了一下,覺得誰都眼熟,也誰都不認(rèn)識?!安恢溃疾徽J(rèn)識?!甭柭柤?,反正我也不是社交型人才,在學(xué)校里也是淡的很,自詡?cè)丝嵩挷欢?,拿成績說話就行。我和林瀟在的南師附中,大概校園里的氛圍就是,什么四大名校?最優(yōu)秀的只有我們這一所。什么南外?那一大半學(xué)生不參與高考直接出國的學(xué)校,道不同不相為謀,豈能相提并論。大家在各自的領(lǐng)域里好好自行閃光不好嗎?小楊在另一所名校,經(jīng)常自嘲算了算了不和你們南外和南師附中爭。
眼見著就要排到他去辦理登機手續(xù)了,我有些局促地捏緊了手指,如果不是一班飛機或者不是一個目的地,那是不是就看不到他了?我下意識地走出了隊伍,往前走了兩步,之后的行為,我竟然徹底就給忘了。。。
是后來子文在飛機上搖著我給我比了一百個大拇指的時候我才知道。許多年后,我問起他,“誒,梁丘你還記得我們在機場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嘛?”正準(zhǔn)備發(fā)自肺腑地感慨一番緣分弄人的時候,他抬起眼睛,嘴角微微向上,陽光又透過樹葉,調(diào)皮地在他的自然卷的頭發(fā)上跳來跳去,他的兩片嘴唇輕輕一碰,“怎么不記得,一個呆瓜忽然走過來拍了我的肩膀,和我說,你好,我是林慕,南師附中的,你呢?”我只知道,子文和我說的時候,和梁丘又一次論證了子文的說法的時候,我是徹徹底底地被自己震驚了。
不經(jīng)從心底給自己豎起了一個巨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