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丑鬼
眾人趕回東臨宮的時候李思遠已經(jīng)在沈青君的寢殿里端著茶水喝上了。
邊喝邊揉眼睛,估計是困得不行。
前些日子沈墨在曲縣破案之余也沒閑著,將邊關戰(zhàn)防準備已經(jīng)近些日子的事情一一書信匯報過來,順便夾雜了些小私情,著重敘述護送赫連使臣的裝備配置相當一般,就差明示李思遠給錢了。
這倒不是沈墨真想給戎狄王族什么排場,畢竟是個手下敗將,多年搶掠百姓,給租個轎子已經(jīng)是最大的容忍限度了,怎么可能還搞排場待遇?
但是軍費真的不夠了!
沈墨也只是想從這些“額外不必要費用”里多多少少摳一點下來給將士們補補盔甲。
真的是無可奈何。
曾經(jīng)他也乖乖巧巧把收入支出一一寫得清清楚楚,然后做成賬本一個季度交給李思遠一次,但是他又回不去,誰知道現(xiàn)在賬本被丟在哪個角落?
三年了,軍費不見漲,倒是年年變少。甚至兵部調(diào)來的寒衣棉料里還有摻著稻草的,他都只能忍下去,然后派人到邊關百姓那兒,拿軍中勞力做工換來邊邊角角毛料頂上。
如今許多使用多年的甲胄破損,也虧得邊關百姓和許多商人捐了許多鐵資,補了十之五六,卻還剩下四五分。
沒辦法,他只能換個方式要錢。
其實他早就聽到過那些從朝堂外傳出來的閑言穢語,畢竟他也曾有那么幾次回京復命。
沈家又來戶部“要飯”了?
沈家那個小姐不是把陛下勾得那么緊,沈家怎么還哭窮!
快走,快走,遇上沈家軍里那些個乞食的,你得倒好幾天霉。
沈墨面無表情地聽著,衣衫下的手臂青筋暴起,卻紋絲不動。
原來陛下對妹妹的寵愛有加,就是隨意貶謫沈家青年子弟,無視戍邊沈家軍的軍餉被層層克扣。
沈墨太清楚了,再見皇帝,他也只會讓沈家人去勸說沈青君順從,否則就一切免談。
沈家人骨頭硬,最初只是震驚,最后又都嘆著氣離開了皇宮。
頭鐵又在朝堂失權(quán)的沈家逐漸成為眾矢之的。
于是他將軍權(quán)握得更緊,更愈加不想讓小妹順從皇帝。
沈墨嘆了口氣,從陛下開大選強要沈青君為妃時,他們就已不再是好友,而是君臣。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李思遠今夜正好收到了幾封沈墨的信,本著自家大將軍給自己掙了幾天可以炫耀的軍功,他在處理完奏折以后便順手翻開沈墨的信,這才能剛好等到易舒宮里的弄畫稟告他沈青君掉荷花池里了。
正好還沒睡,李思遠放下手里的要錢書信就擺架東臨宮。
可這左等右等,等的都困了,人才回來,坐得有點久,腳麻了,一時之間沒辦法站起來,干脆,李思遠就將自己包裝成矜持等待的模樣。
見易舒進來了,李思遠便淡定朝她點了點頭,雖然沒起身,卻坐在座位上腦袋朝易舒后邊的一群人方向張望。
簡直是難以掩飾的關心。
“陛下,”易舒擋住他的視線:“青昭儀落水,如今衣衫未干、發(fā)絲凌亂,恐入不了陛下的眼,還請陛下準許妾替青昭儀換衣安置?!?p> 更想看了怎么辦?
李思遠想了想,反正現(xiàn)在動了兩下,也能站起來了,果斷放棄坐在座位上矜持,起身繞過易舒直往軟轎處去。
易舒讓下人準備的棉被很是充足,再加上用來焐熱人體的暖袋,現(xiàn)在轎子上被攙扶著的沈青君活像是個長了腦袋的棉球,腦袋還是歪著的。
得虧沈青君失去意識,這要是看見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估計巴不得自己還是淹死。
這樣的后果就是李思遠站在轎子旁邊拿手比劃了兩下,愣是沒找到將沈青君抱起來的合適下手位置。
不過易舒這一招倒是干得漂亮,不僅理數(shù)上合乎規(guī)律,也成功阻止了皇帝和沈青君的親近,自己站在后面看戲。
某種程度上來說,沈青君本人也愿意以丟臉換取遠離,被李思遠貼身抱上床順便換衣服……太可怕了我的媽。
“嘶,”而站在轎邊手足無措的李思遠吸了口氣,覺得來都來了還是該做點什么,便左右看了一圈,卻發(fā)現(xiàn)周圍抬轎子的都是太監(jiān)。
“嗯......”李思遠突然眼前一亮,朝跟在后面那群半干半濕的人指去:“你,你,對,那個靠墻的,還有那個個子最高的,你們仨來把君君抱進去?!?p> 沈青君一直以來以守孝的名義拒絕李思遠,于是他也沒怎么和東臨宮的下人接觸過,除了專程關門的那個幾個。
關門的力氣都挺大,因此他點了三個他有印象的宮女,并確信她們一定能抬起來這個青君球。
搞定了指揮的事情,算是勉強圓回了自己的面子,李思遠這才轉(zhuǎn)身清了清嗓子,準備質(zhì)問易舒。
誰知他剛一轉(zhuǎn)過身,便見易舒意味深長的眼神,心中一梗,強行硬氣到:“你怎么把人給裹成這樣了?”
“哦~”易舒瞧他那板著臉的模樣,提起聲尾:“妾本該讓青昭儀衣衫凌亂,濕水半透,如出水芙蓉,嬌弱中帶著誘惑?”
易舒想到,接下來半句就該是“如此讓青昭儀迎風乘轎,豈不雪上加霜?”然后再向陛下請個罪,兩人都有臺階下。
可李思遠從不按套路走,他想了想這個場景,雖感覺腳下酥了半分,卻猛地一激靈,皺起眉眼:“那不行,朕都沒看到的樣子怎么能讓你看上一路?”
易舒下半句話卡在喉嚨里,天知道她其實想以沈青君會因此受涼而奉勸皇帝......這招數(shù)用在同樣關心沈青君的青團身上都屢試不爽,為何到了李思遠這里倒成了我占了沈青君的便宜?
本宮稀罕看這個妖妃?
易舒深呼吸,腦子里浮現(xiàn)半露香肩躺在床上朝她勾手指的沈青君模樣,感覺渾身起了一片雞皮疙瘩,看向李思遠的眼神逐漸驚恐。
“小舒,你怎么了?想啥呢?”
李思遠目送完丫鬟抬著沈青君進去,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易舒深情不怎么對勁,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
回過神來的易舒聚焦點就是李思遠放大的俊臉,臉色由白轉(zhuǎn)紅,嗔怪道:“陛下怎么靠得這么近。”
沈青君?(劃掉)本宮喜歡的長這樣!
“誒嘿?畢竟,朕從小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星目劍眉、容貌絕佳......小舒你能近距離看到朕,難道不覺得榮幸嗎?”李思遠挑眉,揚起自信而得瑟的笑容。
論夸獎自己,特別是宮外百花樓老鴇都夸獎的好皮相,李思遠絕對是專業(yè)的,一連說出幾百個詞都不重樣,眼睛含笑望著易舒,都臉紅了,自然是被朕的容貌征服。
直到收拾沈青君那幾個宮女推門出來,李思遠才背著手滿意地進去。
易舒在后邊兒嘆了口氣,斜過身子啐道:“幼稚!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