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一對何懷安說了飛羽的意思后,何懷安并沒有改變主意,還是決定要退婚。方秀一又有些動搖了,說實話,她確實是不想連累程家的,但飛羽說得也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程家是怎么想的。
過幾天,飛羽從程家回來,不方便帶書信,就轉(zhuǎn)達(dá)了連自莘的態(tài)度。
“飛羽,程家怎么說?”
“娘,我說過,他們是不會答應(yīng)的。尤其是連夫人,聽了我們家的意思后,確實不快。連夫人說,他們家絕不會答應(yīng)的。等平真及笄之后,我們兩家就可以舉行大禮。”
“唉,這是何必呢?”
方秀一無法出府,其他人也不讓進(jìn)來見她。不過,方秀一也能自得其樂,修然自得的生活多多少少沖淡了要面對何懷安早逝的悲傷。人面對死亡,并不是多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何時死亡,而只能等待死亡一步步靠近,還不能提前退場。
很快就到了冬天,北方已經(jīng)開始荒涼了,天氣也格外冷,府內(nèi)各處也早早地開始燒了炭。飛羽的日常交往,全都從西邊的門進(jìn)出,連溫仁宜的訪客也都是從那里進(jìn)出。方秀一看到堂堂一品大員是如此處境,多次建議飛羽,不如就搬出去住吧,但都被飛羽拒絕了。方秀一對此也百思不得其解,雖說當(dāng)時溫仁宜發(fā)誓以何府為家,但那也是權(quán)宜之計,現(xiàn)在能離開,不知道為什么還要繼續(xù)住下去。
“大人,我們都看完一本書了,要不要休息兩天,再看另一本?”外面太冷,方秀一和何懷安躲在房間里看書。
“好。秀一喜歡看什么書?”因為有方秀一在,所以兩人看書的速度都很慢。
“我啊,其實也沒有什么多喜歡看的書。大人,這里有沒有那種關(guān)于探案的書?”方秀一以前很喜歡看偵探類的書,尤其是喜歡看東野圭吾。
“探案?好像沒有。我們看看,如果沒有的話,我出去買幾本來。這一類的書,我還真是沒有看過?!?p> “那就好了,正好可以開辟一個新的領(lǐng)域?!?p> “嗯,我也很感興趣。也不知道秀一你為什么會喜歡這樣的書?!焙螒寻残χ鴨?。
“以前……”方秀一趕緊轉(zhuǎn)了話題,“我這個人比較笨,所以喜歡那些聰明人的書。”
“秀一,你并不笨,你只不過是不愿意看到矛盾糾紛而已,所以寧可委屈犧牲自己,也想努力維持和氣?!?p> “大人,聽你這么一說,我這似乎是一種缺點?不好嗎?”方秀一其實也知道,自己有時候看起來是更懦弱一些。
何懷安笑著搖了搖頭,正待說什么,但突然間就閉上眼睛趴在了桌子上。
“大人,大人!”方秀一一下子心慌了,趕緊過去搖晃何懷安的身體。
方秀一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發(fā)生了,何懷安這一年開始第二次昏迷,狀態(tài)跟以前一模一樣。
等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方秀一看到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何懷安,悲從中來,她要親眼看著死亡一點一點吞噬何懷安的生命。
“娘,爹到底怎么了?你們……你和溫大人為什么是這樣的……”飛羽看出事情不對勁了,溫仁宜和方秀一的表情不是恐慌,而是悲傷,即使如溫仁宜這樣很少表露自己情緒的人,臉上也是有悲戚。
“溫大人,我想請溫大人能為大人找尋天下名醫(yī),能解罕見疑難雜癥的?!?p> “好,溫某定當(dāng)全力找尋?!?p> “先謝謝溫大人了。不過,盡力而為即可,不要勉強。”
“溫某省得?!?p> “娘,到底怎么了?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溫大人,我想和飛羽單獨說一會兒話?!?p> 溫仁宜點點頭就走了出去,還要安慰外面的兩個孩子。
“飛羽,對不起,一直不知道如何跟你開口。不過,飛羽,聽我說過之后,你不要太激動?!?p> “娘趕緊說吧?!?p> 方秀一慢慢地把何氏一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飛羽,甚至還包括何懷安和思遠(yuǎn)的這種特殊身體狀況。
飛羽聽罷,睜著大眼睛,死死盯著方秀一,“娘,你講的是不是一個故事?就是在我們小的時候你講給我們聽的那些?”
“飛羽,你知道這是真的,只是不想相信而已?!?p> “為什么?為什么我們……為什么……”飛羽根本無法接受。
“飛羽,不要難過,好好過好以后的生活?!狈叫阋辉诤⒆用媲?,掩飾了自己很多的悲傷。
“娘……你,你是怎么面對的?娘……”飛羽再也忍不住,抱著方秀一就哭了起來。
“飛羽,我的乖女兒。”
所幸這一次,何懷安的昏迷時間并不長,只過了一晚就醒了過來。
方秀一看到何懷安睜著眼睛,但眼神比較迷茫,她的心“咯噔”一下。
“大人?”
何懷安默默地看著方秀一,沒說話,但表情明顯是有疑問的。
“大人,你醒了?”方秀一幾乎是顫抖地說出了這句話。
“你是……是秀一?”何懷安過了一會兒,終于有點猶豫地認(rèn)出了方秀一。
“是的,大人,我是秀一?!狈叫阋豢拗c頭,她萬萬沒想到,失憶也是其中一個副作用,之情沒聽何懷安說起過。
“我睡著了?”
“是啊,睡著了。大人,先喝點水。”
方秀一忍住恐慌,讓何懷安喝過水,給他換了衣服。
“秀一,對不起,我又昏過去了?!?p> “大人想起來了?”
“現(xiàn)在想起來了。”
“怎么沒聽大人說,昏迷還會導(dǎo)致失憶?!狈叫阋粦岩珊螒寻彩遣幌胱屗龘?dān)心,故意隱瞞的。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國師并沒有告訴過我?!焙螒寻惨彩且荒樀馁|(zhì)疑。
自從知道何懷安的狀況后,飛羽也基本上待在府里了,更少外出,一有時間,就過來跟何懷安說話,并且還帶著思樸,想讓思樸跟父親多交流。
何懷安雖然于心不忍,但也只能接受,他現(xiàn)在是無限地留戀這種跟家人在一起的時光。他很害怕自己以后會再次昏迷清醒后會不記得方秀一,不記得這幾個孩子。
還沒等到溫仁宜找到名醫(yī),將近年關(guān)時,宮里突然傳來一道旨意,要求京師各有品級的夫人和官府小姐進(jìn)宮為皇后祝壽。
“祝壽?給皇后?這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事情?”方秀一以前在京師的時候,雖然不受人待見,但似乎不曾聽說過有舊例要給皇后祝壽的。
“這是從前年開始的,因為我有封號,這兩年的這一天,都會特許我出府進(jìn)宮去賀壽。”
“唉,真是麻煩,再說了,皇后也沒多大年紀(jì),就開始給自己賀壽,不是催的嗎?”方秀一難得的說了一句粗話。
飛羽笑了笑,“不管怎么說,我們也是要進(jìn)宮的。難道娘還怕了皇后不成?”
聽到飛羽的打趣,方秀一也忍不住笑了笑,大家都想起了以前的恩怨是非。
“也不知道她見到我是什么想法?”方秀一收好圣旨,“對了,溫大人和你爹爹呢?他們要進(jìn)宮嗎?”
“在宮中議事。給皇后賀壽,哪里能讓外臣入內(nèi)?”
“哦,也是啊,我也沒想起來。”
第二天中午,方秀一和飛羽打扮一新,準(zhǔn)備進(jìn)宮賀壽。方秀一再一次穿上隆重的禮服,不禁感慨世事變遷。
“沒想到,我又穿起了這種衣服!”方秀一低頭摸著衣服,感慨道。
飛羽下意識地幫方秀一整理頭發(fā)和衣服,她已經(jīng)多年不見自己的母親如此隆重了,雖然兩鬢霜花,但氣質(zhì)還是如前,那么溫婉,那么讓人想靠近。
“不過,娘穿起來真好看!”在兒女眼里,母親永遠(yuǎn)都是盛世美顏。
“娘老了,倒是我的飛羽風(fēng)華更甚以前?!?p> “那倒是,誰讓我是娘的女兒呢!”
聽到這么熟悉而久遠(yuǎn)的話,方秀一開心地笑了起來,“傻孩子,你還記得?”
“當(dāng)然,娘當(dāng)年不知道對我和哥哥說過多少次了!”
“對了,溫大人和你爹爹早上進(jìn)宮,現(xiàn)在還沒回來,有派人回來嗎?”
“還沒有,不過應(yīng)該快回來了。我們晚上就回來了?!?p> “哦,娘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你提點著我,免得讓人說三道四?!?p> “娘,你怎么做都不會錯!”
“傻瓜,你娘那不成佛祖了!”
進(jìn)宮有專人護(hù)送,方秀一對此已經(jīng)免疫了,自從福建出來后,她身邊的隊伍就沒有薄弱過,一直都是浩浩蕩蕩的,好像她是多么厲害的一個人一樣。
在估計著快到皇宮時,前面有人攔住了馬車。
“王大人,我家大人早上離府時,郡君身體不適,所以就打發(fā)小的過來問一聲?!狈叫阋宦牭接腥藛栴I(lǐng)隊的侍衛(wèi),這個侍衛(wèi)是皇帝的錦衣衛(wèi),她以前也沒見過。
飛羽也奇怪地看了眼方秀一,有些不解。
“抱歉,這位小兄弟,我們奉旨護(hù)送何夫人和郡君,不敢有誤?!?p> “就是一句話而已,還請大人通融。”是溫仁宜的手下。
飛羽開始皺起了眉頭,“王大人,既然溫大人派人過問,還請能通融一二。溫大人對我的態(tài)度,秦大人也必定有所耳聞,實在掛念?!?p> 方秀一更奇怪了,飛羽什么時候說話開始這么露骨的?
“郡君……”
“怎么?溫大人派人問一下自己夫人的身體,還不能嗎?還需要經(jīng)過王大人的允許嗎?”飛羽提高了聲調(diào),很有威嚴(yán)。
“既然這樣,那就請這位小兄弟過來說吧?!?p> 方秀一用眼神問飛羽怎么了,飛羽表情凝重,搖了搖頭。
“郡君!”外面的人問飛羽。
“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要陪著母親進(jìn)宮賀壽嗎?”飛羽似乎很生氣。
“請郡君恕罪。只是,大人派小的過來傳幾句話?!?p> “那說吧!”
“大人說,今日宮中人多,郡君早上還咳了幾聲,大人擔(dān)心郡君,所以希望郡君就陪著何夫人,不要讓人多加重了病情?!?p> “好了,我知道了。見到溫大人,你就說我會注意的。”
“對了,溫大人最后還讓小的問一聲,不知郡君頭上插的簪子是不是他前幾日送的?”
“當(dāng)然,它很漂亮,一定很適合今天的場合。”
“郡君,何夫人,小的已經(jīng)轉(zhuǎn)告完畢大人的話?!?p> “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