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拙半歲禮之后不久,方秀一就能簡單行走了,只要不是過量,還都能應付,但看孩子問題不是很大了。思拙都能坐起來了,并且對自己的這個新技能,很是感興趣,每次坐著的時候,總是很夸張地給方秀一說各種話,手里的動作也豐富。
“娘,思拙這一天到底在說什么?聽都聽不懂!”飛羽擦掉思拙在她臉上留下的口水,納悶地說著。
“你別管他說什么,你只管跟他對話就行,他說一句,你也說一句,這樣他既能感到有人跟他交流,也能幫助他以后的說話。”
“那我和哥哥小時候也是這樣嗎?”
“不太一樣,你倆當時話少。”方秀一想了想說,“不過,也可能跟我當時顧不上跟你們說話有關(guān)系。”
“現(xiàn)在好了,我們可以有大把的時間跟弟弟說話?!憋w羽轉(zhuǎn)身就對思拙說,“思拙,你說是不是?啊,你又開始吃手了!手好吃嗎?來,讓我也吃一口!”
飛羽抓住思拙的手就放到嘴邊,張嘴就做出咬的動作,思拙以為飛羽在跟他玩鬧,連那只手也遞上來,裂開嘴“呵呵”笑著,口水也流了出來。
“好臟啊,我才不吃呢,你看你,手上都是口水?!憋w羽把思拙手上和嘴邊的口水都給擦了干凈,“娘,思拙什么時候才不吃手不流口水?!?p> “快了,他還沒自己特別喜歡的東西,目前來說,手是最好的玩具,既能吃又能玩?!?p> 何懷安和思遠走了進來,思拙立刻眼睛一亮,張開雙手,就讓何懷安抱。
“思拙,今天乖不乖?”何懷安抱孩子的姿勢已經(jīng)相當熟練了。
思拙靠在何懷安身上,帶著挑釁的樣子看著方秀一三人,惹得大家哭笑不得。
“這小不點,真有意思!”方秀一笑了笑,思拙太喜歡何懷安了。她又看了看思遠,最近又長個了,“思遠,剛練習完?累不累?快坐下。”
“不累!”思遠坐到旁邊,在他眼里,方秀一是最重要的。
“你呀,本來一個白面俊書生,看現(xiàn)在,整個一狗熊嶺黑旋風!”方秀一開玩笑說道,思遠每日訓練強度加大了,風吹日曬雨淋的,膚色都成了小麥色,雙手堅硬,手心里已經(jīng)磨出了一層繭子,摸上去就像勞作多年的農(nóng)夫。拍一拍思遠的肩背,也很壯實,“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里,你能練成這樣子,看來你真是下了功夫了!雖然我還是不太樂意,但你把自己練厲害了,以后才不會被人傷。”
“我知道,娘。娘請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和娘的擔心開玩笑的?!彼歼h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軍人的氣質(zhì),但言談舉止已經(jīng)是個大男人的樣子了。
方秀一心酸地拍拍思遠的手,沒再多說什么。她的這個孩子,太有主見,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是很能了解思遠在想什么了,但是她還是能感覺到思遠對她還有些依戀,只是表現(xiàn)得不明顯而已。
“秀一,我過幾天要帶著思遠去打獵?!焙螒寻舱f道。
“打獵?這個季節(jié)?你們能行嗎?”何懷安是一介書生,思遠還這么小。
“沒問題,我只是去看著,不動手。思遠的師父們都跟著,說是可以出手練一次?!?p> “那你們?nèi)グ桑墒且欢ㄒ⌒?!”方秀一看了看飛羽,“那把飛羽也帶上,行不行?”
“為什么?”飛羽雖然有點心動,但沒想到自己的母親主動提出來。
“成天在府里待著也不好,有機會就到外面走走?!?p> “可以嗎?爹爹?”飛羽立刻充滿期待地看著何懷安。
“好吧,但你一定要一直跟著爹爹,不許亂跑?!焙螒寻矎膩聿粫芙^飛羽的任何請求。
“我知道了,爹爹!”飛羽反而抱著方秀一的胳膊,說道,“謝謝娘!”
“謝我干什么?你一定要聽思遠的話,不要去危險的地方,過去看看、感受一下就可以了?!?p> “為什么要聽哥哥的話?”飛羽奇怪道。
“我擔心你到時候說也要試一試,你爹爹能把他自己當成獵物!”
飛羽把頭埋在方秀一懷里悶笑,何懷安沒說什么,方秀一說得很有幾分可能。
“娘請放心,我到時候一定看好飛羽!”思遠知道父親對飛羽的寵愛,他要是不嚴厲的話,父親什么都會依著飛羽的。
“嗯,娘最相信你了!你爹爹雖然是大官,但對飛羽,卻成了跟班!”
何懷安無語,抱著思拙看著幾個人在調(diào)侃他。
十一月初八日,程府送信過來,說連自莘生下一女,母女平安。方秀一很替連自莘開心,終于兒女雙全了。
剛過了幾天,方秀一就等不及,帶著思拙就去程府看望連自莘。
“你怎么才來?我以為你第一天就要過來?!笨磥磉B自莘生養(yǎng)得很順利,神情間根本不見疲累,反而更容光煥發(fā)了。
“我擔心我那時來了,你不自在?!狈叫阋话阉甲痉诺酱采希偷皖^看嬰兒,“這才幾天光景,孩子都長這么好看了!叫什么名字?”
“叫平真?!边B自莘半躺著,幸福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好聽!”方秀一說,“我看你恢復得還不錯,挺精神的?!?p> “嗯,還都好,孩子也好帶,還有奶娘在?!闭f起這事,連自莘想起來思拙的事,“對了,你沒給思拙請奶娘?”
“沒有。府里有飛羽管著,我也沒什么事,就自己喂思拙。只是后來出了意外,大人請了奶娘,但思拙不愿意吃,所以,自那以后,思拙就開始吃飯了。奶娘現(xiàn)在就幫我看個孩子。”
“這樣也好。否則孩子跟奶娘比跟我還親近。”
“沒事的,你注意引導孩子就行,盡量多時間陪著孩子。孩子長大就長大了,時間不可逆?!?p> “是啊?!边B自莘正待感慨,突然看見思拙的動作,“哎呀,你快看!”
方秀一低頭一看,思拙竟然自己掙扎著往程平真的身邊爬過去,手腳極其費力,屁股扭動半天才挪動了一點兒,但那種狀態(tài)卻讓人很驚訝。
“天啊,思拙竟然會爬了!”
一時間,兩個大人都被思拙的動作給吸引住了,一直看著思拙費力地爬到平真跟前,想伸出手去抓。
“這可不敢,碰到了平真的眼睛怎么辦?”方秀一及時地將思拙給撈了起來,“你可真厲害,竟然在這里表演了你的人生第一次!”
“什么在這里?難道在我這里還不好?!”
“好,當然好了!”思拙在方秀一懷里并不老實,還想著要爬過去,“我們摸摸平真的手,好不好?”
方秀一抓著思拙的手放到平真的手上,思拙突然就抓起平真的手往嘴里喂。
“哎呀,不能這樣!”方秀一嚇得趕緊將兩人分開。
平真被思拙給弄醒了,還沒睜開眼就開始哭,兩手在空中亂晃,奶娘趕緊過來把孩子抱了起來。
“不好意思,自莘,這小子實在太魯莽了?!?p> “沒事,孩子哭一哭很正常。不過,看來思拙很喜歡我們平真?!?p> “是啊,思拙平常只吃自己的,連我的也嫌棄呢!”方秀一輕打了幾下思拙的手,思拙還是對著平真伸出手去,嘴里咿呀說著什么。
“看來,沒吃到還挺遺憾的?!边B自莘調(diào)侃道。
“你呀,難道還希望思拙把你家閨女啃一口?!”方秀一好笑道,“對了,平真要過滿月嗎?”
“滿月不過,我們給平真過百日宴。”
“嗯,這樣你到時候也恢復得很好了,平真也大了?!?p> 因為孩子的關(guān)系,方秀一沒作過多停留,說了一陣子話就帶著思拙回去了。
十一月二十日,是方秀一的生日。這些年,方秀一從來沒有過生日,一來沒機會,二來她也忘記了方文怡的生日是哪一天,上一次說起生日的事,還是當時上戶籍的時候,現(xiàn)在早都忘了。
“秀一,這些年,辛苦你了,第一次給你過生日,你多包涵?!贝蠹覈谝黄?,何懷安抱著思拙。
“辛苦什么?要說以前的事,早都過去了,現(xiàn)在我可跟辛苦一點都不沾邊兒?!狈叫阋晃⑿Φ溃f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不管什么時候的辛苦,都是要記一輩子的?!?p> “是啊,娘,你每年只惦記著給我們過生日,自己的卻從來不提?!憋w羽說。
其實方秀一也會想起自己的生日,只不過是上一世的生日,還是個陽歷生日,連陰歷對應的哪一天她都不知道。
“娘都記得呢,只不過娘年齡大了,不想過生日,這不就告訴自己,又老了一歲?”
“那我還也不愿意長大!”飛羽摟著方秀一的胳膊。
“說的什么話!你們那叫成長!”
“娘,前一段時間,父親就說要給你過生日,所以我準備了一件禮物送給娘?!彼歼h說話一直都比較直截了當。
“大人,你都瞞著我!”方秀一看向何懷安。
“我當時只是順口說了一句,是兩個孩子自己的想法,不要告訴你。”
“你們是想送給我一個驚喜?”
“是的,娘。讓哥哥先拿禮物,有驚喜哦!”飛羽調(diào)皮地說道。
方秀一也好奇地看著思遠,這個直男,還能送出什么!
思遠的禮物用一塊看起來很高檔的布匹包起來的,體積很大,也感覺很柔軟。
“娘,你打開來看看!”思遠把包裹遞給方秀一。
“什么呀,這么神秘,還這么柔軟,不會是也送我一只小狗吧?!”方秀一邊說邊解開了包裹,然后驚呆了。
包裹里的是一件衣服,是一件白色皮毛衣服。
“這是什么?”方秀一摸上去,真的很柔軟,很順滑。
“娘,你打開來看?!?p> 方秀一有點舍不得地把衣服展開,竟是一件大氅!她看向思遠。
“上次打獵的時候,獵得幾只狐貍,就給娘做了一件大氅?!彼歼h平淡的的語氣讓人懷疑,他是在說我給了買了一塊糖。
“你那天回來不是說什么也沒打到嗎?”那次幾人打獵回來,方秀一問起時,都說什么都沒打到,就是去見識了一下。
“哥哥不是要給娘驚喜嘛!”飛羽摸了摸衣服,“大部分給娘做了這件大氅,剩下的給我做了件小斗篷?!?p> “你也有?那等天冷的時候,咱倆一起穿出去,母女裝!”
“好啊好啊,我正等不得呢!”飛羽開心地親了一口方秀一。
“謝謝思遠,這禮物真是太好了,我很喜歡。真的!你這孩子,當時是不是就是要想到做這個,才去打獵的?”
“是的,娘。其他的動物,我都沒打,就專門找狐貍,聽裁縫師傅說,狐貍皮毛做大氅是好的,所以我就去了?!?p> 方秀一聽罷,心里暗自嘆了一口氣,這個思遠,只要是對她好的,思遠都愿意去做。
“你呀!”方秀一又將衣服在臉上摩挲了幾下,這件衣服對她來說雖然不環(huán)保,但思遠的心意卻讓她放不下。
“娘,我只是獵了幾只狐貍而已,眨眼的工夫就行,但飛羽的禮物可是費時不少。”
方秀一那會兒聽到禮物時,就想到飛羽可能又送給她玉制禮物,但猜不出來是什么。
“哪里,都是我平日里順手刻的?!憋w羽還有點羞赧。
“快拿出來吧,上回我見到時,還沒成型就已經(jīng)令人驚嘆了!”何懷安也有點等不及了。
“合著,你們都看過了,就我是最后一個?”
“娘,你是壽星嘛,當然得最后才能看到禮物了?!憋w羽從旁邊拿過來一個一尺見方的盒子,“這是我第一次做,不是很完美。”
方秀一看到的就是一方雕刻很精美的玉雕梅花盆景。
“我從年初就開始做這個了,第一次做,師父也一直在指點?!憋w羽有點不太自信,“這底下是青玉托盤,這些像小石頭的是白玉削成,梅花用紅玉雕成,這些樹枝是用黃玉雕成。因為太倉促,花蕊就沒有做?!?p> 這真是一簇怒放的梅花,紅艷艷地綻開在方秀一面前,晃得她眼疼心疼。這一瓣瓣花朵,不知道飛羽如何細細雕出,這一枝枝樹干,不知道飛羽如何琢磨讓它更逼真。她摩挲著每一個細節(jié),她的孩子不用她多么用心,都已經(jīng)長成像這枝梅花一樣了,怒放著。
“謝謝你,飛羽,真的很好看,娘很喜歡?!?p> “娘也不要太感動了,這是我的試驗品,以后會有更好的送給娘?!?p> “以后的娘不要了,娘就要這一個。”
“娘,父親也有禮物呢。我和飛羽的禮物,父親之前都知道,但父親準備的禮物,我們真的是一無所知?!彼歼h對方秀一說道。
方秀一看向何懷安,這人也準備了禮物?不知道是什么。
何懷安讓飛羽抱著思拙,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個很小的東西,還有一方絲帕包著。
“這是什么,還這么??!”飛羽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何懷安沒說話,只是直接把東西遞給了方秀一。
方秀一把絲帕揭開,里面閃過一道亮光。她顫抖地把東西拿出來,不是因為禮物是何懷安送的而激動,而是因為她以前在某個博物館里見過這些東西。
這件禮物的外面是銀制的,上面還是一朵玫瑰花的花紋,很是漂亮,前面有一個搭扣,一掰就開了,里面是一面鏡子!
是的,是一面現(xiàn)代的鏡子!方秀一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臉,原來自己長的是這個樣子!真的只是清秀,幸好眼睛大,否則容貌也沒多少可取之處。方秀一眨了眨眼睛,沒錯,里面那個人也眨了眨眼睛。她側(cè)過臉,鏡子里正好照出了鬢邊的一只發(fā)釵,釵尾是一朵蓮花,看得分明。
“娘,你怎么了?”飛羽擔心的聲音傳了過來。
方秀一感覺自己剛才就像靈魂出竅了一般,此時被飛羽的聲音給拉了回來。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飛羽,不知道怎么回事。
“娘,你哭了?!”飛羽有點不敢相信。
方秀一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眼鏡子,真的是哭了,臉上還掛著兩串眼淚,自己剛才竟然沒有看到。
“沒事,可能是看到這個東西,感覺有點震驚而已?!狈叫阋悔s緊擦了擦眼淚。
“這是外面?zhèn)鬟M來的東西,是海外生產(chǎn)的鏡子,人照著,很清晰。”何懷安也不知道方秀一為什么會如此反應。
“真的!娘,你看,原來我是這個樣子的!哥哥,你也看看?!?p> “爹爹也給你買了一個。”說著,何懷安又拿出一個給了飛羽。
飛羽開心地拿著鏡子,摩挲了一會兒才找到了開關(guān),然后就左右照著。真是個小姑娘,都是愛美的年紀。
“謝謝爹爹!”飛羽抱著何懷安就親了一口。
沒想到思拙不愿意了,使勁要推開飛羽,爹爹是他一個人的!
方秀一本來憂傷的情緒,被思拙這么一下就給趕跑了。是啊,遇到這些東西又勾起她以前的記憶,但那些已經(jīng)回不去了,她這一生是要在這里終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