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引著蒲先生正往門口走,差點撞上正風風火火走進來的張人虎。這次張人虎是自己來的,到了之后就一副新奇的樣子盯著阿蘿打量,邊打量邊說:都說崔佑從山上救回來兩個妖女,媽呀,這哪是妖女,簡直是仙女啊。說著又哈哈直樂,笑喘了氣說:怪道那天崔佑發(fā)了瘋一樣上山找藥,換作是我,我也會發(fā)瘋,哈哈。
阿蘿聽他說話粗魯,不悅地皺起了眉頭。蒲先生道:張老頭,快收起你那混言混語,怎么,這兩日下痢的毛病又好了?
張人虎撓撓頭,笑嘻嘻地說:沒有沒有,這不又急著來找蒲神仙賜藥救命呢嗎!
蒲先生轉(zhuǎn)頭對阿蘿說,阿蘿姑娘別介意,這老張啊就是嘴巴比較臭,沒什么黑心思的。
張人虎也貧嘴道:對對,我只是臉黑,心不黑。說著又大笑起來。
正大笑間,忽然瞥見筠娘從屋里走了出來,驚呼了一聲,靠緊蒲先生小聲道:那,那個,是人嗎?
蒲先生一瞪眼睛:廢話!不是人是什么?
張人虎道:人有這么漂亮的嗎?莫不是遺落民間的公主吧?沒聽說過圣上丟了女兒啊。
蒲先生不耐煩地說:好啦好啦,別在這瘋言瘋語的,小心內(nèi)急忍不住。
張人虎裝作拉下臉的樣子道:好你個小子,我大你十幾歲,又是你長官,你竟敢這樣給我說話,小心我揍你!
蒲先生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小人得罪不起,只是小人這專管治下痢的曲末酒好像也沒有了。
張人虎馬上堆著笑說:別呀,老弟。
阿蘿回到了筠娘身邊,笑嘻嘻地對筠娘說:姐姐剛剛沒聽到,那個官差說話可有意思了,他竟然說你不是人,是仙女,是公主,嘿嘿。
筠娘聽了,驚疑地看著阿蘿說:阿蘿,我真的有那么…特別嗎?
阿蘿高興地說:姐姐,你不是特別,是特別好看。姐姐這氣質(zhì)和風度,在人群中是獨一無二的,就算是真的公主,也不過如此了。
筠娘的臉色變了。
阿蘿疑惑地說:姐姐,你應該高興才對,你怎么憂思重重的?
筠娘說:阿蘿,我的身份變了,我不再是生活在深宅大院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千金小姐,我是一個鄉(xiāng)村的農(nóng)婦。我這種格格不入的樣子會讓人懷疑,可能會帶來麻煩。
阿蘿道:會有什么麻煩呢?
筠娘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覺著不安。
阿蘿安慰道:崔大哥對咱們這么好,他會幫咱們解決麻煩的,姐姐放心吧,你的病才剛好,不要再多想了。
筠娘說:阿蘿,我們欠崔大哥的太多了,即使他能幫我們救我們,我們也要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才行。他幫了我們這么多,就讓我們也幫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崔佑和董家三口正在他們家的老房子上補建修葺,董母在梳理割回來的一捆捆蘆葦,碧桃踩著梯子往房頂上搬運,崔佑站在房頂接著,董大則拿著工具站在地上往墻上涂厚厚的泥。
碧桃見崔佑滿臉是汗,便從懷里掏出帕子遞給他讓他擦擦,崔佑搖搖手說,莊稼人做活,哪用得著那個,說著就抬起衣袖在臉上揩了兩把,又繼續(xù)干起活來。碧桃心里訕訕的,這帕子雖然只是一塊粗布,也是最近,才帶在身上的。
碧桃下到地上,從大水壺里倒出一碗水來,又踩著梯子爬上屋頂遞到崔佑臉前:九哥,喝點水歇會兒吧。
崔佑接過水來一飲而盡又將碗還給碧桃,開玩笑地說:這水能喝,活可不能停。這要不快把房子修好,你大哥還不知道怎么抱怨我呢!
碧桃笑了說,他才不會呢。
董母瞧著碧桃和崔佑干起活來,配合默契,又有說有笑的,不禁在心里想,嘖嘖,多么般配的一對。
嘴上卻說道:要說這些年啊,最受累的就是碧桃了,因著她哥哥的腿腳不方便,幾乎把她當個男人使。我家碧桃本來也是細皮嫩肉的,現(xiàn)在雖比不得別人嬌艷,卻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要我說平頭老百姓圖個啥呀,還不是會疼人會過日子。
碧桃聽董母這樣說,尷尬的滿臉通紅,緊張地望了望崔佑,只見他依然投入地將那些蘆葦碼好,再用泥厚厚地糊牢了。好像對地上的母親說的話并未聽進去,頓時心里松了一口氣,急得朝母親說:娘,你在胡說些什么!
哥哥董大覺得母親說話在理,也說:是啊娘,我們虧欠妹妹的太多了。不過啊妹妹你放心,等我們弄好了自己的房子,哥哥我再想個法子掙點錢,咱們就可以過上踏實安穩(wěn)的日子了。
董母啐他道:虧你還是個哥哥,怎么就對妹子這么不上心哪。你妹子多大了,這都耽誤多少年了,不得找個好人家開始新日子啊,天天耗在我們身邊還成!
董大恍然大悟:這么多年了只顧活命,竟不曾想過這事。要說這,卻真是對不住妹妹。于是忙說:對對,咱們一定給妹子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那梯上的碧桃急得出了淚,生氣地對哥哥和母親說:以前那么苦的日子都不曾散了,如今剛有一點起色,你們就急著把我趕走嗎?娘和哥哥好狠的心。
董母和董大見碧桃真急了,忙好言勸慰,說親的事便撂下不提。董大更承諾一輩子也不讓妹子離了家,碧桃才破顏一笑。
崔佑他們回到崔家的時候,天空已經(jīng)換上了薄灰的幕布,萬物漸漸模糊不可辯認了。
阿蘿和筠娘將做好的飯端上桌來,楊老爹已經(jīng)在桌前坐著了,筠娘又將打好的水端來,請他們凈手用飯。四人一時有些不適應,筠娘雖和他們住在一起,但總覺得她高貴大方,不是這種做粗活的人。而且她不說洗手說凈手,不說吃飯說用飯,也讓大家覺得新奇陌生。崔佑心里更是不可名狀。
筠娘見他們呆著不動,只得又說了一遍。眾人反應過來,忙洗了手,上桌吃飯。雖都是些野蔬瓜菜,粗茶淡飯,但竟覺著精致好看,讓人大起食欲。
董母笑瞇瞇地夸贊道:這筠姑娘長得俊飯做得也俊,就說這黃瓜吧,總不過是楊瓜頭栽種的,怎么到了姑娘手下竟成了綠玉一樣可愛了呢?
筠娘臉一紅,道:大娘誤會了,這飯菜不是我做的,是阿蘿...其實我,我不會做飯的。我只是幫忙而已。
董母:哦……
董大和碧桃忙岔開話題,說道:哎呀,累了一天肚子早餓得咕嚕叫了,快吃飯快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