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陳幻閉嘴不語,于是,百里駱馳重復再問了一遍——
“此生,若我護你,往后是否愿意不再往死里糟蹋自己?”
百里駱馳松手,挑起了她的下頷,逼著她的眸中裝滿他的影子。
百里駱馳眸如深湖,徐陳幻的身影落在其中,如月影投入,一點點地燃亮了他的眼眸。
徐陳幻徹底被迷惑了,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低頭,看她一臉疑惑,心情極好地一笑,語氣卻毋庸置疑:“現(xiàn)在不懂也沒關系,這事......由不得你?!?p> 溫熱的氣息撲到她耳側(cè)時,廚娘抱著藥碗而進,不小心看到了眼前羞恥一幕,差點沒把藥灑了。只能裝睜眼瞎,把藥碗放在了桌子上,權當賬內(nèi)無人,自己什么也沒看見,識趣離開。
走到半路,卻因放心不過而止了步,叮囑道:“藥要趁熱喝?!?p> “嗯......”
徐陳幻下意識地回廚娘的話,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百里駱馳死死制住。
不想廚娘聽到了徐陳幻的聲音,徹底誤會了眼前一幕,燒紅了耳根子,趕緊加快了腳步逃出營帳。
“朱寂弘被藏到了哪里?”
等廚娘徹底離開,百里駱馳松開了手,問道。
“藥!”
徐陳幻一愣,旋即不樂意了,他這般無禮戲弄,誰知道他問朱寂弘,是何居心用意?
“要?”
百里駱馳裝作聽不懂。
“藥要趁熱喝!”
徐陳幻幾乎被氣炸。
回想至此,祈王府中的百里駱馳忍不住低笑。
那時候的徐陳幻總以精明自居,其實一派明朗迷糊。
她不知道,自那以后,她的嬌羞嗔怪,全被他收入眼底,讓他百看不厭。她從來不是什么閨閣明珠,一言一行皆隨心所為,卻如葉尖晨露,日日掛在他心里,讓人心癢難當,無可奈何。
“將軍!”
趙雋忽然扣門。
“進?!?p> 百里駱馳回神,不慌不忙地把桌案上的牛皮卷起。
“陛下命人來告,明日翔泰殿國宴,正式宴請?zhí)炫R國使臣納安青竹?!?p> 百里駱馳臨窗眺望,濃云遮掩明月,星辰寥落。
過了好一會兒,百里駱馳回話道:“好?!?p> 因為徐陳幻,劉玉玨失去了冬瑜國的青眼,從此旖旎聲名遠播。
以劉玉玨眥睚必報的脾性,以使臣相邀徐陳幻,目的何在?
或許,明日就能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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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泰殿。
納安青竹攜夫人而至,是以禮部也安排了女眷出席。
徐陳幻故意從小路而來,想要避開百里駱馳,在國宴開宴前最后一刻入殿。
眼看拐彎即是祥泰殿,徐陳幻滿心歡喜,沒想到,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看見了百里駱馳的身影。
徐陳幻幾乎是下意識地閃避,可惜快不過百里駱馳。輕功還沒施展,已被百里駱馳擒住,順便逼到了墻角,讓徐陳幻無處可逃。
好漢不吃眼前虧,徐陳幻陪笑道:“百里將軍,這么巧?!?p> 百里駱馳被氣得眼皮跳了跳:“你見了我,難道就沒有了第二句話?”
見她無語,百里駱馳逼問道:“我有沒有說過,讓你避席?”
徐陳幻眼珠子四轉(zhuǎn),心虛之下,不敢和百里駱馳對視。
這在百里駱馳眼中,卻變成了無視之舉。
怒意驟如山間雨云,百里駱馳素來清雋的眸子里瞬間濃云密布,俊美的臉龐灑滿清寒,讓人不寒而栗:“那么,是去找朱寂弘了?”
徐陳幻一驚,忙四下張望,捂住了他的嘴巴,道:“你說什么?”
這是什么地方和場合,竟直呼天子名諱?
百里駱馳怒極反笑,將她的手甩開,道:“怎么,別人的事倒這么上心?我有沒有說過,讓你避席?”
徐陳幻默然。
他自然是說過的。
他雖平素不正經(jīng)慣了,可待她如摯友手足,就連今日進宮前,也先行到綺仙居再三叮囑一番,軟硬兼施地留下了趙雋看守。
可是,她不能不來。
徐陳幻被百里駱馳質(zhì)問得哭笑不得,什么叫做“別人的事倒這么上心”?
現(xiàn)下,她撫了他的逆鱗,就連擔心他的話也成了對別人的事上心了。
徐陳幻的腦袋迅速運轉(zhuǎn),思考該如何擺脫眼前被困的局面。忽然靈光一閃,想起圍獵當日買糖人的事,連忙低頭摸向腰間:“對,上次圍獵買糖人......”
百里駱馳挑眉。
現(xiàn)在還學會顧左右而言他了?
“......欠百里將軍的錢?!?p> 說話間,徐陳幻迅速將腰間錢袋里僅有的三枚銅板掏出,趁其不備砸向百里駱馳,在百里駱馳閃神之際,一個閃身逃離逃出墻角,三兩步逃入翔泰殿——要讓他順順利利地讓自己參加國宴是不可能了,有什么法子好得過木已成舟?
活了這些年,百里駱馳第一次被錢砸。
三枚銅錢被砸到百里駱馳身上后,“叮叮?!钡氐袈涞孛?,百里駱馳彎腰一一拾起,再抬頭時,趙雋出現(xiàn)在眼前。
趙雋低頭,不敢與百里駱馳對視。
百里駱馳攥緊了手中銅板。
“徐陳幻現(xiàn)在連我的心腹都能收買了?!?p> 好,很好。
徐陳幻進得殿內(nèi)時,祥泰殿有一瞬間的沉寂。
好在提前得了朱寂弘的知會,禮部尚書呂士增連忙向夫人使眼色。呂夫人也是個得力的,得了眼色,親親熱熱地挽著徐陳幻的手臂入席。
納安青竹眼角瞅著徐陳幻入席,知道劉玉玨所托有戲,心中洋洋得意,面上卻不動聲色。
百里駱馳也入席,朝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徐陳幻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身邊的呂夫人倒是把她招呼得熱絡得緊。
百里駱馳冷然,目光轉(zhuǎn)而射向呂士增,呂士增生硬地不敢回望。
果然。
若非朱寂弘首肯,她再大的膽子,怎么敢明目張膽地來?
百里駱馳收回目光,飲下案前凜冽清酒。
也罷,人就在他眼前,真有什么幺蛾子他還怕應對不了?
不久,朱寂弘也到了。
繁雜禮儀過后,酒過三巡,呂士增出列道:“陛下,為迎來使,禮部特別安排了一組歌舞?!?p> 這也算是兩國邦交的例行公事了。
朱寂弘點了點頭:“傳?!?p> 此時,納安青竹忽然道:“太周陛下,南岐久仰太周文化,我國君囑咐臣下帶來南岐第一舞娘越姬,愿切磋討教?!?p> 說完,一拍手,一名青衣羅裳的女子進入。
名為越姬的舞娘纖腰細足,身段曼妙,正是常年練舞女子方有的儀態(tài)。
蹊蹺的是,越姬入殿時腳步聲全無,顯然是個練家子。
與其說是舞娘,不如說是武娘。
這便是存心挑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