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斜照,大地荒寒!
柳紅葉拖拽著長長的影子,走在暮色之中,天地間仿佛只有她一人。
她的臉冰冷的發(fā)白,沒有一絲生氣。臉上的血跡早已凝固成黑色,眉間那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疤——仿佛是有人生生從那里剜去了一只眼睛。
她目光空虛而呆滯,像是一具被奪去魂魄的行尸,機(jī)械地一步步向前。
她走得很慢,走得很艱辛,可是并沒有停下來。心底總有一個(gè)聲音在提醒她:縱然下一步就倒下,也絕不能死在這里。
那柄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的殘劍,像極了她的驕傲,雖然已經(jīng)折了半截,但至少還剩下半截!
這么走,要走到何地,要走到何時(shí)?
她不知道,也無從知道:也許就這樣一直走著。好似這具殘破身體的主人并不是她。
盤旋在她頭頂?shù)暮惙路鹨呀?jīng)看見了死亡。
不能高貴地活著,那就讓我驕傲地走向死亡!
柳紅葉沒有停頓片刻,繼續(xù)向前。
…………………………………
天更暗,路漸寬。遠(yuǎn)遠(yuǎn)望去,依稀可見一座淡淡市鎮(zhèn)的模樣!
柳紅葉雙腿像是灌了鉛越來越沉重,身體開始搖晃。
也許走不到那里了,真的有些不甘心啊!
她再也支撐不住,側(cè)倒下去。身體重重地跌落地上。
她不顧因用力而再次崩裂的傷口,倔強(qiáng)地翻過身子,迷戀而又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天上的那顆星星真的好亮!
她仰望著天空,意識(shí)漸漸渙散:我這是要死了么?
…………………………………
柳紅葉慢慢地恢復(fù)了意識(shí)。她感覺身體變得很輕,慢慢地飄了起來。越來越高,竟不受控制。
慌亂,掙扎,努力地睜開眼睛!
觸目所見的只有虛無,而她漂浮在虛空之中,身無寸縷。
身上的傷痕消失不見,眉間的疤痕也恢復(fù)如初!
柳紅葉用手輕撫著光潔如綢的肌膚,卻無法感受到肢體的存在。
疑慮間,手指已經(jīng)穿過身體,她連忙縮回,手臂又完好無損。
一連試了幾次,都是如此。
“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不知道。
“是在夢里?”
不像。
她張了張嘴,努力著卻沒能吐出一個(gè)字。
死寂,靜默!
她仿佛被囚禁在世界的某個(gè)角落。
孤單
寂寞
委屈
悲憤
不甘
絕望
掙扎……
所有的情緒一下噴涌而出,像無數(shù)利刃從她的體內(nèi)刺出,將她連同她所在的虛空切割的支離破碎,化作一塊塊的殘破一起墜向無邊的黑暗。
不!
我不能死!
我不能就這樣死去?。?!
一路走來,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看淡生死,但是當(dāng)自己如此清醒地面對死亡的時(shí)候,卻發(fā)現(xiàn)還是做不到。
不是害怕,而是她不能讓那些魑魅魍魎得意地看著自己死去,得意地繼續(xù)活著!
就算自己要死,也應(yīng)該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我真的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啊?。?!
黑暗中,那一塊塊的殘破被定格下來,仿佛被磁石吸住了一般——驟然間猛地合攏在一起。
“劍心道種,破而后立!”
虛無之上傳來一聲驚呼!
只見柳紅葉的胸口冒出一團(tuán)紅光,像是一團(tuán)烈火,瞬間將她“點(diǎn)燃”:一股火浪從她的丹田直沖氣海雪山!
“轟!??!”
一柄紅色的飛劍從她眉間飛出,宛若利箭破空而去,刺向虛空……
“咔嚓?。?!”
幾縷光亮從裂痕中射入柳紅葉眼中。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噴出一口污血,隨即雙手垂落,昏死過去。
黑暗中一聲重重的嘆息,似有不甘?。?!
………………………………
六歲入劍城,三天可感知,七歲學(xué)煉劍,十歲便入微……
她——柳紅葉,是北岳劍城的驕傲,是被稱為柳少白之后的劍城第一人。
她——柳紅葉,是有望在十六歲步入中三品——知命境的劍修天才!
所有的光環(huán)都罩在她一個(gè)人的頭上。她就像頭頂上的那顆恒星,光芒而耀眼。
然而,就在半月前,北岳劍城突發(fā)變故:劍閣長老被害,劍城無上秘典《劍心道種》被盜。
在一番搜查之后,丟失的秘典居然在她的住所查找出來。
面對師尊、同門的質(zhì)問,她百口莫辯!
為明心跡,她自廢氣海雪山,等來的卻是逐出劍城,有生之年不得再入北岳!
她自信在劍城從不仗著自己是掌令弟子囂張跋扈,欺凌弱??;她自信對待師長如同對待自己的父母一般真誠;她自信平日里對所有同門都是一視同仁;她自信自己從不偏袒任何一個(gè)人,為人處事向來都是公平公正的……
可是為什么,他們不相信自己?。∷退麄兛墒且黄鹣嗵幗甑耐T??!
十年啊,十年的朝朝暮暮,彼此難道還不夠了解嗎?她是那種能殘害同門長輩,偷盜秘典的人嗎?
沒有人站出來為她辯白——哪怕是她認(rèn)為最親近的人!
自己真是那么不堪的人嗎?最后關(guān)頭居然沒有一個(gè)真心待自己的朋友!還是從一開始她就瞎了眼睛,看不清身邊的那些同門的嘴臉。
就算是人各有志吧。只是師父啊!即使其他人不相信徒兒,你也應(yīng)該相信徒兒的??!
師父,你可是最了解徒兒的?。≈皇亲詈?,怎么連你也不相信徒兒了?
哈哈……罷了,罷了,既然如此,那就讓我把一切都還給北岳劍城吧!
那一天,她親手折斷了最心愛的劍,親手剜去了眉間的劍眼……親手將她與劍城的所有因果全部剪斷。
從此之后她便不再是劍城的柳紅葉,她只是劍修柳紅葉!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剛出劍城,就被各種宵小圍追堵截,索要?jiǎng)Τ敲氐洹?p> 氣海被廢,劍眼剜去,修為應(yīng)該全毀。柳紅葉沒有想到自身的境界雖有跌落,但依舊是入微境。
一場血雨腥風(fēng)的廝殺后,柳紅葉逃了出來,但是等待她的是同門的追殺!
“你若沒有修煉秘典,那是如何保留一身修為的?”
同門的追問讓她無法解釋!
真相也許太過殘酷,以至于她寧愿自欺欺人,也不愿去明白,不愿想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