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流氓
我的父親叫虹村健,母親叫佐藤由美子,名字上來說,我就是他們兩人愛情的結(jié)晶。
我的名字叫虹村佐藤,那年我14歲。
樹葉逐漸的發(fā)黃發(fā)焦,最后枯萎著旋轉(zhuǎn)而落。佐藤怯生生的站在班級的門口卻遲遲不肯進入,他含淚的眼睛又望了一眼那暗藍色的大門,聽見里面?zhèn)鱽黻囮嚨淖x書聲…握緊書包帶的手又忍不住的一陣顫抖。
站在他旁邊的是個表情為難的老男人,臉上的X型刀疤讓許多教工早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但誰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遠遠的觀望著他們爺倆。
億泰猛地嘆了口氣,他目光深沉的看著瘦小的孫子,他也不知道面對這種場合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這種事情本就不應(yīng)該由他來承擔(dān),但能怪誰呢?
“吶…佐藤,進去吧?你看,同學(xué)們都在讀書…”
佐藤的另一只手攥緊了億泰的褲邊,億泰說不出話了。
我的童年,始于一種『懦弱感』,一種對任何事物某保持警惕的『脆弱感』。我曾經(jīng)感覺世界到處都充滿著可以傷害我的刀劍,任何人都可能隨時把我擊垮,因此…我不敢面對很多事情,包括自己的人生。
如果可以比喻自己的童年的話,我愿意把他比作某種干枯又易碎的東西,當(dāng)然,枯燥也是一個必備因素,哦,對了。
過往的日子如舊信紙一樣,是淡淡的黃色,顯得破舊不堪而且讓人不想回憶,嗯,100分的比喻。
佐藤獨自一人坐在班級的角落,沒有人關(guān)注他,甚至沒有人愿意向他投來目光,靜靜地,佐藤似乎永遠的都安靜的坐在那個角落。
究竟過了多長時間?佐藤感覺只不過是一瞬間。他的同桌是一堆破舊的光碟,他的伴侶是身后的臭拖把。
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居然沒有讓佐藤感受到度日如年,相反的,他感受到更多的是時間從手中的飛逝,每一天都過得很快,但怎么過得?忘記了。
漸漸的,連孤獨感都似乎從眼底被時間吞噬掉了,直到有一天。
“吶,你就是…虹村佐藤,吧?!?p> “不會…真的誒,真的連生人的臉都不敢看誒,超逗的說。”
“哼哼…喂,你,為什么一直一個人?”
三人圍住了佐藤,他們時髦的牛仔褲毫不在意的坐在佐藤有些臟的課桌上,這是他自打上初中以來第一次有人主動找他搭話,佐藤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動,但更多的是麻木。
“我…習(xí)慣了…”
“誒————怎么這樣,喂喂弟弟,這樣可不行哦,你看我們幾個哥哥,吶,看一眼,看我們多快樂。”
看一眼?笑死人了。啊啊…我依然記得,那時候我連直視人都不敢,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可笑。
視野逐漸清晰起來,佐藤感覺這輩子仿佛第一次睜開眼,他看清了眼前的三人。
一個燙著金發(fā)卷毛的少年,嘴邊打著一圈唇環(huán)正在對著自己壞笑,他叫白羽生。
身旁的是個有些非主流少年,灰綠色的摩根卷很搶眼,他凝視著窗外,項鏈上刻著自己的名字?;以?。
以及坐在自己桌子上的,留淡紫色狼尾的少女。久保奈。
最后一人,站在班外面。佐藤清晰的認(rèn)得他,那家伙就是當(dāng)時著手辦自己入學(xué)手續(xù)的學(xué)生會會長,此時他正在樓道里抽著煙,一臉嫌棄的看著他們四個。
“他叫半澤賴?!卑子鹕榻B道。
時間飛逝,佐藤第一次體會到作為學(xué)生的快樂,他們五人形影不離,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至少他們這么覺得。
白羽生:“我覺得你應(yīng)該和我們一樣去做做頭發(fā)?!?p> 佐藤去做了頭發(fā)。
佐藤:“看,我的頭發(fā)。”
白羽生:“不錯嘛”
久保奈:“不愧是佐藤醬,金色的頭發(fā)果然帥氣?!?p> 半澤賴:“你那是什么垃圾頭發(fā),染回來?!?p> 灰原拓把抽了一半的香煙塞到久保奈嘴里,奈抽了一口后又遞給佐藤。
久保奈:“抽一口試試?”
佐藤:“誒…我沒抽過煙。”
久保奈:“廢話,誰一生下來就抽過,來,抽一口,抽一口姐姐就獎勵你。”
佐藤:“獎勵?”
奈拉了拉自己本就松垮的上衣。
久保奈:“可以和姐姐舌,吻哦?!?p> 半澤賴奪過香煙,不由分說的摁滅在桌子上。
“不知道學(xué)校不能抽煙嗎?!?p> “雙標(biāo)狗。”
“雙標(biāo)狗?!?p> “雙標(biāo)狗?!?p> “雙標(biāo)…狗?!?p> 佐藤真的很開心,他終于結(jié)交了朋友,雖然這四個朋友比自己大了整整兩歲。他不明白這四個馬上畢業(yè)的學(xué)生為什么喜歡和自己這種小屁孩在一起玩。不過,無所謂了。
是啊,一切都無所謂,如果那一天沒有發(fā)生該多好。
實際上,在認(rèn)識虹村佐藤之前,白羽生三人就已經(jīng)是全校出名的不良少年了,白羽生曾因為毆打?qū)W生入過獄,灰原拓曾一把火點掉了校長室,而久保奈則是出了名的賣藝女。
所有人都在驚嘆,為什么他們會找上佐藤,佐藤到底哪里比較特殊?
終于有一天,一切有了答案。
“小花醬,說,是不是他干的?!?p> 男人的語氣很冰冷,佐藤抬頭望向他的眼睛,從那灰土色的瞳仁中,第一次感受到殺氣。
不知不覺間,小街中聚滿了人。佐藤的目光不自覺的匯聚在他們穿法各異的校服上,上面繡著一個可笑的?;?,似乎是要證明什么東西。
礫花中學(xué)。
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像貓一樣擠進那個男人懷里,看樣子他就是小花了,在佐藤還處于困惑之中的時候,她用最嗲的聲音說道。
“不知道的啦小?!乙矝]有看清到底是誰啦~我說我說吶,就那一天,我正在學(xué)校門口站著和同學(xué)聊天,不知道是誰,突然捏了我一下屁股,捏的超大勁的!!”
人群中傳來一陣嗤笑,小海的臉色劇變,他猛的用余光掃視了周圍的人后,眾人就都不敢發(fā)出聲音了,連小花的聲音都壓低了些。
“總之,我就看見一個有黃色卷發(fā)的家伙,偷偷捏了我一下屁股后就逃走了…小海,昨晚你不是答應(yīng)要幫我報仇的嗎…我可以肯定哦,那家伙絕對是葡萄丘中學(xué)的,我記得那身校服,就和眼前這小子的一樣。”
沒有什么理由,連這個事件真實性都值得考證,小花只不過是想借此來驗證她在小海心目中的地位,小海也只是想借此逞逞威風(fēng)。
佐藤被一腳踢飛出去,在空中飛的高高的又摔在地上,黃色的頭發(fā)染上了一絲灰色,這時他才恍然大悟。
“大哥!礫花中學(xué)的大哥們!小弟我初入道里不講規(guī)律,對大哥們不敬是我的不對,小弟這一腳挨的值當(dāng)!但是!”
佐藤猛的抬起頭,一個恐怖的想法正在他的心中蔓延。
“但是我從來沒有碰過那個女人!今天見到大嫂是我的第一次!所以里面一定是誤會了!”
他大喊著,雖然被踢了一腳但氣勢依舊是很足,人群中一大部分人在一瞬間就被佐藤說服了。——其實心里也都明白怎么回事,肯定是白羽生那個色胚干的,只是這次惹的不是善茬,慫了,你看,連面都不敢露。
“吼~不是你小子干的?但是你的黃頭發(fā)已經(jīng)把你出賣了啊!…”
小海抬腳準(zhǔn)備再踢,但目光卻投向人群,此時有兩個人正費力的想要擠到前面,佐藤認(rèn)出了那兩個身影,絕望的眼神中再次看到了希望。
是灰原拓和久保奈,兩人手牽著手艱難的穿過人群,佐藤看到他們的手腕上帶著顏色相同的情侶手環(huán)。
“吼,這不是白羽的狗嗎,怎么?看起來你對這事知道些啊。”小海用嘲弄的語氣說著,灰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倒地的佐藤,此時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久保奈則是一開始完全沒認(rèn)出佐藤,因為他的鼻血把臉整個黏在了一起,而且身上全是腳印,臟的就像一塊抹布。她捂住了嘴巴看向灰原,似乎是期待著灰原做出什么反應(yīng)。
可灰原拓只是冷冷的看著佐藤?!安唬耆恢?,我甚至不認(rèn)識這個家伙?!?p> “誒…”奈望向灰原,灰原也不看她。
“是嗎…那就沒辦法,看起來就是你了?。 毙『N骞倥で?,再一次猛打起倒地的佐藤,幾十人圍著他們,卻沒有一人去阻止這個高中生去毆打另一個只不過才剛上初中的孩子。
佐藤的漸漸的可以看清地上流出的鮮血中,所反射出的自己那張可悲的臉。扭曲,膽小,懦弱,一切都沒有變化,一切都和一開始一樣。
同伴只是泡影。
“小海!我們抓到白羽了!在理發(fā)店,哈哈哈~”
佐藤顫抖著看見那個熟悉的面孔,只不過他的發(fā)型變了,是黑色的平頭,似乎是剛剛才整好的…為什么?
白羽生氣憤的沖到小海面前,一腳踢上了佐藤的臉?!澳氵@恬不知恥的東西!竟敢…竟敢…竟敢在外面丟我的臉!可惡!可惡!可惡!”
白羽猛踢著佐藤,小海一聲冷哼后他直接腿軟了,險些沒跪在地上。
“不,不是的大哥!真的不是我!我…我…我有女朋友!”白羽一把拉住奈的手,奈拼盡全力的去掙脫后用力又抓住拓的手。
“什…”白羽五官挪移著看向灰原拓?!巴兀e忘了上高中的事!”他警告著灰原,灰原立刻想到了什么,他的眼光晃動著,原本緊抓著奈的手卻突然松弛了…
“怎么…喂…拓,我…不想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你不是說過你愛我嗎?!蹦蔚氖肿サ母o了,眼淚突然從眼眶蹦出來,“喂!拓…”
“閉嘴你這輕薄女!你是笨蛋嗎!誰會喜歡賣Y女,我只是玩玩而已,玩玩,懂嗎?”灰原拓猛的甩開眼前這個女人,奈被一把拉入白羽的懷中,白羽立刻像證明似的朝眾人展示懷中的女人,同時來印證佐藤的罪惡。佐藤的眼淚下來了。
“灰原前輩…你…曾經(jīng)親口說過的…”他艱難的爬起來,用手指著眼前的三人。
“你說過,你會對奈姐好的…那天你就是這樣對她表得白…但是為什么…就為了讓白羽生的老爹給你安排上學(xué)的事情,就要放棄那個愛你的女人嗎,放棄你青春的愛情嗎!!”佐藤嘶吼著,卻被灰原一拳打翻在地。
“閉…閉嘴?。?!你這小…混蛋!看我不揍扁你!”
“就算是打死我我也要說!白羽哥!你讓我染頭發(fā)就是為了哪一天能讓我替你頂包吧!起初也是因為我有錢你們才成日跟著我玩,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給你們買過多少條煙了!”
“閉嘴!……閉嘴!你這小孩…懂什么?。?!”白羽和灰原同時沖上來暴打佐藤,久保奈跪在地上,無聲的流下眼里。。
“喂…停手吧…已經(jīng)…夠了?!?p> “閉嘴,你這臭女人?!眱扇送瑫r說著。
奈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看了眼后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被白羽抓的黑青,曾經(jīng)攢錢給拓買的好襯衫,現(xiàn)在也被輕易的砸碎,如同自己的夢想,好似自己的青春。
佐藤的眼中蒙上一層陰翳,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青春和夢想不過是玩笑,同伴一詞也不過是可以相互利用的工具,一但失去了作用,瞬間就變得毫無意義。
“大…哥…”佐藤空洞的呼喊著。
“所以小弟就應(yīng)該為了大哥而犧牲啊。這就是你存在的意義。”
白羽說著,這就是佐藤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佐藤感覺睡了很長時間,是個不錯的覺,期間也沒有做夢,只是感覺眼角流著淚。他睜開眼時,夕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了,小街里站著的只剩下一個人。
佐藤捂著身子站起來,卻不小心被倒地的小海重新絆倒,他連忙揉揉眼睛,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不是夢。
礫花中學(xué)的人被全部干翻在地上,白羽和灰原也倒在遠處,佐藤清晰的看到白羽的牙齒被拔的一顆不剩,灰原身后的墻壁上是一大片深紅色。
佐藤站在那人被拉長的影子里面,居然沒認(rèn)出來他是誰。
半澤把鋼管扔到一邊,從兜里掏出半只煙。佐藤這才想起,眼前的學(xué)生會長似乎從來沒有花過自己一分錢,而且白羽組只有三人…半澤是跟著自己進去白羽組的…
太陽流血了,因為紅的有點過分,
半澤賴不想講什么大道理,他只是默默的抽著煙,煙氣順著他的方框眼睛蒸騰而上,佐藤不明白為什么。至今也不明白。
“從今往后,你不是任何人的隨從?!?p> 他如此說著,頭也不回的走入夕陽。
靛瀟
哇,要一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