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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山吳鉤

第五十六章 家常

關(guān)山吳鉤 楚山多 3645 2020-06-18 21:59:55

  盧象升軍務繁忙,沈銳與之作別后,便去與宋叔匯合,一起乘車趕往京城。

  馬車上,沒有外人在場,兩人便親近了許多,嚴格上說,宋叔還是沈銳曾經(jīng)的師傅,宋叔大名宋鐵書,職業(yè)鐵匠,農(nóng)具兵器無所不精,十里八鄉(xiāng)遠近聞名。

  宋鐵書祖上曾是朝廷的匠戶,他這一脈因不是長房,后來便轉(zhuǎn)了民戶,但手藝卻繼承了下來,一直以打鐵為生。

  俗話說: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闡述了這三種職業(yè)的艱辛不易。雖說都是力氣活,但相比撐船的風里來雨里去,賣豆腐的起早貪黑來說,打鐵的相對好些,除了夏天比較熱,起碼還算得上是一個技術(shù)工種,所以在廣大農(nóng)村還是頗受人尊敬的,再說宋鐵書因手藝精湛,不時還能攬些官府的訂單,所以日子過的遠比撐船賣豆腐滋潤得多。

  當初沈銳來到大名府,替義母范月娥申冤后,范月娥夫家的房產(chǎn)得已返還,兩人以母子關(guān)系住在宋家莊。

  宋鐵書家的房屋與范月娥家只隔著一個巷道,因夫家的地產(chǎn)已被佃戶承租,沈銳母子倆也不用種地,靠地租過活,沈銳閑著沒事便常到宋鐵書的鐵匠鋪看他打鐵——他的目的是想了解一下這個時代鐵器的工藝水平,看看是否能造出像火槍這樣的戰(zhàn)爭利器。

  其實能實踐最好,正好過了沒幾天鐵匠鋪的小學徒辭工不干,經(jīng)范月娥同意,沈銳便自告奮勇地當起了鐵匠鋪的小學徒,宋鐵書自然是欣然應允。

  所謂學徒,其實就是掄著大鐵錘,跟著師傅手中的小鐵錘指哪打哪,純粹的力氣活,開始時自是苦不堪言,不過十來天后沈銳便已適應,幾個月下來,宋家便喜歡上了沈銳這個聰明伶俐的小伙子,無訂單時,宋鐵書便教起自己的另一項本領(lǐng)——武藝。

  燕趙民風彪悍,很多人家自古就有家傳的武藝,有的雖然不甚高明,但勝在實用,宋鐵書一身本領(lǐng)三五大漢不在話下。

  雖說傳統(tǒng)上武功一項歷來傳內(nèi)不傳外,傳男不傳女,但一來宋鐵書并不是教授武藝為生,二來宋鐵書也是喜歡沈銳。世道不太平,技多不壓身,有些武藝傍身,危急時刻也可自保。

  況且宋鐵書另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宋鐵書育有一子兩女,長子因讀過幾年書,在縣衙里謀了一份差事,后在城里成了家,岳父是縣衙的捕頭,有岳父罩著,加上自身也有些能力,已經(jīng)放出話來,不會再回鄉(xiāng)下繼承他的手藝。長女也已經(jīng)出嫁,現(xiàn)只有小女在家,小女比沈銳小上大半歲,雖是平民人家,在莊里也是出了名的俊俏。

  宋鐵書原本思量著等兩人再大些便找人撮合二人,以后沈銳繼承自己的手藝,不僅可以養(yǎng)家,也不至于自己的手藝外傳。再說兩家離的近,就算小女嫁進沈家,兩夫妻年紀大了,有個頭疼腦熱的,女兒也可就近照顧自己夫妻二人,雖然自己有兒子,送終是不必了,但養(yǎng)老卻有了依靠。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沈銳學徒大半年后,便被人認出,然后認祖歸宗,成了大名府富甲一方的沈府少公子,又過數(shù)月便北上返京。

  兩家地位懸殊,況且沈銳還是秀才身份,姻緣講究門當戶對,沈銳自然身價不菲,與之相比,自家差的不是那么一丁半點了。

  宋鐵書為人耿直,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攀附權(quán)貴,于是先前的打算便成了鏡花水月。

  宋鐵書細細打量了下沈銳,眼前的沈銳錦衣玉服,豐毅俊朗,早已不是幾年前的毛頭小子了,一時間感慨萬千,不由得說:“當年小銳你流落大名,與我們一樣粗茶淡飯,揮汗如雨,不想年余便搖身一變,成了富家公子,如今錦衣玉食,富貴不可言,仔細想想,人生際遇真是難以預料!”

  沈銳不覺為之莞爾,這話如果是從一個才高八斗的書生口中說出,還算正常,但宋鐵書是一個人高馬大的鐵匠,說出這番話卻讓人有些別扭,不過他知道宋鐵書幼年是讀過幾年書的,再說他時常與人打交道,表達能力還是不錯的,能出口成章也不足為奇。

  “是啊,小侄也不曾料到,猶如做夢一般。今日能在此與宋叔重逢,也是我叔侄倆的緣份,到了京城,宋叔可要好好的看一看、走一走,小侄順便再買些禮物,待宋叔回去,帶給宋嬸與若蘭,在大名時她們對我多有照顧,也算是小侄的一點心意!”

  宋鐵書忙道:“小銳太客氣了,上次你返京前買的那么多禮物,已經(jīng)很貴重了,這次我倆只敘叔侄之情,禮物就免了吧!”

  沈銳只當他說的是客氣話,撫膝微笑道:“宋叔哪里話,你們當年對我那么照顧,區(qū)區(qū)一點禮物算什么?應該的,應該的!”

  宋鐵書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暗想你家里那么有錢,一點禮物當然不算什么,但還不是沈老爺子的錢?要是你自己掙的,我也不會太客氣,畢竟師徒一場,還是擔當?shù)闷鸬?。沈老爺子出發(fā)時捐了大軍一千兩銀子,這次勞軍又帶來一千石糧食,折合銀兩按目前市價也要一千七八百兩,雖是沈銳帶來的,想必也是沈老爺子的授意,對于這樣的大善人,依宋鐵書的為人自是不忍心再花他的錢。

  宋鐵書卻不知沈銳現(xiàn)在可是富的流油的金主,此次捐給盧象升的一千石糧食,根本沒花家里的一兩銀子。

  沈銳早就知道皇太極會叩關(guān)而入,于是極力勸說劉沛久在秋收前開了幾家糧店,租了幾個大的糧庫。

  此時的劉沛久,正在糧庫里邊算著賬邊傻笑著,沈銳可真是神人,這次真要賺不少銀子。

  秋收后沈銳以略高于他人的收購價格買進五萬余石糧食,對此劉沛久還頗有些不情不愿,因為京城乃天子腳下,一向糧食充足,糧價波動并不大,萬一這些糧食賣不出去,光糧庫的租金就得一大筆錢,當然,劉沛久的所謂一大筆錢,加上人工運費,按半年期來算,也不過是千余兩罷了,畢竟,這時的糧食也不過一兩多銀子一石。

  但沈銳乃金主,所有購糧的銀子都是沈銳出的,具體操作也是安息貴負責,劉沛久只是走走關(guān)系。畢竟糧食乃戰(zhàn)略物資,你以前不經(jīng)營,突然購進這么多,總得有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經(jīng)過多方斡旋,中間雖然有些小波折,但總算圓融圓滿。令劉沛久想不通的是,沈銳安排安息貴,將京城周邊諸縣的沈家店鋪或出租,或轉(zhuǎn)讓,反正除了京城里面的,沈家一律不插手經(jīng)營了,這里面,有幾家還是盈利非常良好的店鋪,看著都讓人心疼,就連劉沛久投股的店鋪,凡在京城外的,沈銳都極力勸說他脫手。

  雖然沈銳不肯說出原因,但見沈銳說的認真,劉沛久還是將經(jīng)營的不怎么好幾家店鋪變賣了,畢竟還有許多店鋪經(jīng)營的不錯,再說也不是他一人說了算,沒有充分的理由,別的股東也不會同意。

  當?shù)弥蠼鸨七厜煏r,劉沛久知道,這次沈銳賺大發(fā)了。用屁股就能知道,遇上戰(zhàn)爭,糧食意味著什。

  后金人入關(guān),除了京城,其余大部分縣城都給賊兵攻破,劫掠的不成樣子,自然店鋪也不能幸免,股東們頓時捶胸頓足,哎,早知道這個樣子,怎么也得勸說其他人將店鋪一并賣了,這到好,辛辛苦苦好幾年,一夜賠個底朝天!

  不過,由于他事先打了預防針,還挽回了一些損失,那些股東,現(xiàn)在都對他馬首是瞻,言聽計從。

  這次購糧,沈銳許他私人的好處,是利潤的一成半,如果一石糧食能賺上四錢銀子,他劉沛久也能凈得紋銀三千兩,總的說起來也沒有虧。

  這邊馬車里,宋鐵書既心疼又滿意,雖然沈銳花的是沈老爺子的錢,但至少說明沈銳重情重意,這點還是讓人欣慰的,于是笑道:“你也別光給我們買禮物,你義母月娥也得表示表示!她經(jīng)常在若蘭面前提起你,咱不能寒了他的心??!”

  沈銳聞言嘆了口氣道:“義母對我恩重如山,些許禮物實難報答,這幾年每次書信,她都說過的很好,小侄讓她來京城住上一段時間,她總說年紀大了,舟車勞頓難以承受,小侄知道她是怕給我添麻煩,就像當初我回京時,她執(zhí)意不住祖父給她安排的房子一樣。雖然現(xiàn)在生活上不用發(fā)愁,但她孤苦一人,就我一個親人還遠在千里之外,她心里的苦悶可想而知。我打算今年抽空回大名一趟看看她,也算給她一個心靈的安慰吧!”

  宋鐵書道:“如此甚好,其實月娥搬回老宅住也好,四周都是一個莊里的人,再說跟我家做鄰居,你還怕委屈了她?你嬸子跟若蘭也經(jīng)常過去陪她說說話拉拉家常,去年沈老爺怕她苦悶,特意配了一個丫頭照顧她起居,我看那丫頭挺機靈的,跟若蘭年紀相仿,兩人也合的來,經(jīng)常在月娥家研習女紅,看得出來,這兩年月娥氣色好多了!”

  沈銳聞言欣慰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對了,宋嬸的哮喘怎么樣了?還有若蘭……幾年不見,若蘭她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吧?”

  沈銳微微有些尷尬,其實當年宋鐵書的心思他未嘗不明白,宋家對于他們兩個少年男女的正常交往并不防范,若蘭這個陽光般溫暖的鄰家女孩,總是在他揮汗如雨的時候拿一方洗得干干凈凈的毛巾,微笑著看著他擦去滿臉的汗水,然后用甜甜的聲音說:“沈銳哥哥,累了就歇歇吧!”

  宋鐵書心道你終于肯問若蘭了,還算有點良心,于是笑道:“多虧了你從京城開的藥,你嬸吃了后病就好多了。若蘭嘛,俺閨女當然成大姑娘了,呵呵,你還不是一樣成大小伙!不過若蘭可不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了,唉!一晃就長大了,也總算有個淑女樣了!有不少媒婆上門提親,可她就是死活不干,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俺閨女要是不喜歡,俺也不忍心強迫不是?”

  宋鐵書一臉自豪地說完,看了看沈銳,沈銳不好意思地摸著鼻子笑道:“若蘭今年才十五吧,還小,宋叔你不要著急!”

  宋鐵書在心里嘆了口氣,心道我到想不急,不急你能娶我家若蘭嗎?可這話卻不能說出口,古代講究三媒六證,作為父親,怎么能當面說讓一個年輕男子娶自己的女兒呢,這樣的話會讓男子輕看了自己。

  沈銳縱然有意,也得沈家主事人同意方可,然后自會遣媒人上門提親,如今看來,這種可能性并不大。

  “小銳說你的不錯,俺家若蘭那么好,等兩年也無妨!”宋鐵書強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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