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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山吳鉤

第四十二章 曙光

關(guān)山吳鉤 楚山多 4012 2020-03-31 22:38:01

  心里著急的情況下,等人,其實是一件挺疼苦的事。

  巡檢司后院的大門處,高大為提著一盞氣死風(fēng)燈,陪著心不在焉的沈銳聊著天。沈銳這才想起,昨天晚上經(jīng)過街道時,有人說“新來的巡檢趙大人”原來指的就是趙德方,可惜這天下姓趙的實在太多,當(dāng)時怎么也不會想到趙德方在這里任巡檢,若知道,就不會有后面這些狗屁倒灶的事了。

  蒼穹壓頂,大地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黑布所籠罩,只是在遙遠(yuǎn)的東方天際,夜空中才透出些若隱若現(xiàn)的光亮,這是魚肚白將要出現(xiàn)的征兆。

  天,快亮了。

  “這趙大人怎么還不出來?”在高大為將他們來通州碼頭的經(jīng)過絮絮叨叨地說完,院內(nèi)所期待的腳步聲始終沒有響起,沈銳終于不耐煩地問了一句。

  高大為并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從他手下在他面前的表現(xiàn)都能看出來,但此人處事圓滑,什么時候該裝孫子,什么時候能充大爺,心里門清。在他看來,富家公子嘛,受了那些給他提鞋都不配的賊人們的鳥氣,報仇心切,這焦慮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高大為自動忽略了沈銳的不快,陪著笑解釋道:“公子稍安勿躁,不瞞公子,我家大人,最近又討了一房小妾,所以……呵呵,你懂的!”

  這個趙德方,真是為老不尊,沈銳在心中默默鄙視了他一把,然后拍拍高大為的肩膀,苦笑著點點頭,“理解!理解!”。

  沈銳也清楚,高大為在這件事上也算是盡心盡力了,剛才讓守門的婆子去喊趙德方,別看高大為是趙德方面前的紅人,巡檢司大門門房的頭頭,可這婆子是趙德方的正房夫人帶過來的,所謂同行是冤家,門房也不例外。她這個巡檢后院的看門人,也是不怎么鳥高大為這個前門門頭的,高大為是連哄帶騙外加威脅,說什么沈銳是大人從阜城調(diào)到通州的貴人等,之后更是說的天花亂墜,大有沈銳乃是決定趙德方往后升遷的關(guān)鍵性人物,虧得那婆子也是知道自家大人去年遇到了來自京城的貴人,后來才飛黃騰達(dá)的,她也怕萬一真如高大為所說,若她耽誤延遲,斷送了老爺?shù)那俺?,那可是大大的罪人,于是她便提著燈打量了沈銳一會兒,見沈銳雖然臟兮兮的,但身上的行頭,氣定神閑的態(tài)度,絕不像小戶人家出來的公子,這才將信將疑地去傳話。

  里面趙德方穿戴完畢,問小青:“蕓娘呢?”

  “還在門外候著呢!”

  趙德方嗯了一聲,轉(zhuǎn)身便向外走,小青趕緊提起燈籠跟在后面。蕓娘是個四五十歲的半老徐娘,乃趙德方正室夫人從娘家?guī)н^來的。趙德方出了房門,由蕓娘陪著趙德方到院門去。碼頭巡檢司是個富的流油的衙門,后院規(guī)模不小,內(nèi)室到院門也有些距離,一路上蕓娘將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因為情況不明,她只將沈銳的姓名與相貌說了一下,至于高大為說的沈銳是貴人之類的話,高大為可以在她面前說,她卻不能復(fù)述給老爺聽,即便沈銳真的能決定老爺?shù)纳w,在老爺面前,作為下人也不能妄議,免得老爺覺得臉上無光。

  趙德方對沈銳也有深刻的印象,蕓娘一說,他就想起來了,原來是張無忌身邊的那個富貴公子。沈銳明里的身份雖然是工部郎中的公子,但看張無忌對他的態(tài)度,絕對不是如此簡單才對,不管怎么樣,小公爺加北鎮(zhèn)撫司千戶看重的人,他趙德方也不能怠慢了。于是趙德方便催促蕓娘走快些,蕓娘心里暗叫僥幸,果然這公子來頭不小。

  到了院門處,蕓娘連忙上前開門,趙德方曉得自己的時間耽擱的比較長,有點不好意思,還未見到沈銳人影,便朗聲道歉:“不知沈公子前來,趙某有失遠(yuǎn)迎,恕罪!恕罪!”

  時下人們對禮節(jié)看得十分重要,即便火燒上房,禮也不能廢,沈銳對這些也無可奈何,他見趙德方從院門跨出來,便拱手回禮:“趙大人別來無恙,小子沈銳,前來打擾,還望大人見諒!”

  趙德方見沈銳周身邋遢,知道沈銳此時求見,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些虛禮,說兩句即可,多了便討人厭。他上前把住沈銳肩膀,“公子此刻前來,莫非遇到了困難?走,我們前去大堂說話!”

  “是這樣……”沈銳與他二人邊走邊說,將自己的遭遇簡略說了一下,這個時候,當(dāng)然無所保留,待到說完,已快到了巡檢司大堂。趙德方怒道:“他們當(dāng)真無法無天,光天化日之下將公子劫持,請放心,趙某一定會為公子討回公道!”

  趙德方答應(yīng)的如此干脆,也是聽了沈銳所說后綜合考慮的結(jié)果。沈銳來找他,要他抓人沒有問題,但后續(xù)帶來的一系列影響也得考慮清楚。若沈銳陳述的是實情,匪徒真是明目張膽,肯定有許多目擊證人,以沈銳身后的關(guān)系,抓了人可以一一確認(rèn),將他們定罪乃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H羰前抵薪俪?,沈銳既然已經(jīng)逃出,那這些匪徒完全可以死不認(rèn)賬,到時事主證人均是沈銳一人,少了旁證,匪徒再將綁架痕跡一一抹殺,就算沈銳手眼通天,案子最終怎樣定性還很難說。

  在這通州碼頭,青虹幫的名號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趙德方雖然初來乍到,但對這通州的水,也是用心探過一番的,據(jù)說崔濟(jì)恒與通州府衙的一干人等交情匪淺,石土二壩主官更是與他稱兄道弟,就是京城里,隱隱聽說也有一些人脈。他們建幫不過十來年時間,已硬生生將碼頭上的另一個大幫派鐵沙幫,死死地壓在下面。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次動手,若不將青虹幫連根拔起,后患不說無窮,也是不會少的。

  巡檢司大堂里燈火通明,當(dāng)值的頭目都已候在這里。這自然是高大為提前安排的結(jié)果,高大為這樣做,趙德方一點也不意外,若這點眼力都沒有,也不值得他趙德方提攜。

  巡檢司與別的衙門還有一點不同,他們是準(zhǔn)軍事系統(tǒng),無論白天黑夜,人員配備上都是齊全的,這樣做也是為了處置突發(fā)事件節(jié)約時間。

  幾個頭目坐在那里竊竊私語,從費顧城的口中,他們知道有人前來報案,而且報案的事主似乎與巡檢大人面前的紅人高大為交情匪淺。這時召集他們,有可能要去抓人,但具體要去抓誰,費顧城也說不出來。

  “趙大人到!”門口的衛(wèi)兵高聲喊到。幾個頭目立刻禁聲,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隨后他們看見,巡檢趙德方陪著一個少年大步跨入大堂。

  頭目們按制見禮后,趙德方才面沉入水的安排起來。沈銳聽完,到也有些佩服趙德方,還是那句老話,拋開人品,能在官場了站穩(wěn)腳跟,大都是有些見識與能力的。

  沈銳開始還擔(dān)心趙德方會將案情與手下們簡單說明一下,實際上趙德方什么也沒跟他們講,立即命令整隊出發(fā),趙德方與沈銳在前指路,令高大為殿后掃尾。

  看來,趙德方也是擔(dān)心巡檢隊伍里有青虹幫的耳目,若過早指出抓捕對象,說不定會走漏風(fēng)聲。

  巡檢司大門洞開,前院更像一個兵營,有著寬闊的校場,校場上,弓兵刀手手持兵器,四周有民壯們持著大號的火把,照的校場通明一片,沈銳大致看了一下,隨趙德方前去抓捕的,少說也有一百三四十人。

  衛(wèi)兵牽來馬匹,沈銳注意到,那馬不算高大,但趙德方還是幾乎是在衛(wèi)兵的托扶下爬上馬匹的,看來,這趙巡檢昨晚上的俯臥撐運動沒少做。

  當(dāng)然,做為貴賓,沈銳也有坐騎享受,至于其他人,包括那些巡檢司的頭目,只能委屈步行了。

  與此同時,京城,沈府。

  沈銳父親沈道正已經(jīng)起床,正在妾室李氏的伺候下洗漱,他今天司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誠然,他所謂重要的公事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但對于官場而言,有時候過場遠(yuǎn)比比事件本身更為重要。兒子沈銳目前仍無消息,該托的關(guān)系他都托了,如今只能靜候回音。若說一般家庭嚴(yán)父慈母,他這個父親也是不大合格,沒有嚴(yán)格要求限制兒子的行為不說,更是為了維護(hù)做為一個父親的尊嚴(yán),在兒子面前始終保持一種不怒自威的表情,許多年以來,父子間交流寥寥無幾,但兒女皆是父母的心頭肉,沈銳出事,他面上裝作鎮(zhèn)定,心里卻也痛苦的很。

  沈道正洗漱完畢,將毛巾遞給身邊的李氏,他想到如今諸事纏身,公私又難以兼顧,不禁滿面愁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旁邊李氏安慰道:“老爺也要保重才對,銳兒他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沈道正見她兩眼紅腫,顯然也是忍著傷心勸說自己,便伸手拂了拂她凌亂的頭發(fā),說道:“你也不要擔(dān)心,老爺我沒事,你去整理下,待會陪我到夫人房里看看,她心情不好,我不在時,你要多陪陪她?!?p>  要是往常,依沈道正的為人,他不可能跟李氏這么耐心的說話,也不會做出拂頭發(fā)這種親呢的動作。

  一個家庭里面,長幼尊卑有別,這個社會,稍微正統(tǒng)點的男人,親昵的動作大都限于夫妻之間,妾嚴(yán)格來說并不是妻子,她們只是生育和發(fā)泄的工具。按說若沈銳出事,最大的受益人便是李氏,那時李氏所生的兒子便是沈家唯一的繼承人。但同床共枕幾十年,李氏的為人沈道正還是清楚的,她沒有那個心機(jī),更沒有逢場作戲的本事,所以這傷心不大可能是裝出來的。

  李氏一時沒有料到沈道正對她如此溫柔,一時間竟怔在了那里。做為女人,她渴望丈夫?qū)λ龂u寒問暖,但同時她也清楚,自己此生只有男人,不可能有丈夫了。沈道正只是自己的男人,他是何氏的丈夫。有時看到他們夫妻間恩愛有加,她也有羨慕、有嫉妒,但從來沒有轉(zhuǎn)化為恨意,一切皆是命運,身份的差距橫亙在那里,世道如此,她早以認(rèn)了。

  “怎么了?”沈道正見李氏臉上突然流下兩行清淚,關(guān)心地問道。

  “沒什么!”李氏才醒悟過來,她別過臉去擦拭著,“老爺稍等,妾身就去梳洗!”

  梳洗完畢,李氏亦步亦趨地隨著沈道正去何氏房中。昨天沈道正本欲留在何氏那里,但出了這檔子事,何氏面對著他時,無時無刻不想念苦命的兒子,于是勸沈道正到李氏房中過夜,她一人想清凈清凈。

  何氏已經(jīng)醒來,但還沒有起床,她心里依舊悲痛,面上看上去到已平靜了許多。看見沈道正進(jìn)來,她掙扎著要起來,沈道正連忙上前按著她的肩膀制止,李氏上前來問安,何氏讓她坐在床邊說話。

  “老爺有公事要辦,就放心去吧,這里有妹妹陪著就好,我兒的事,他姑丈已著人全力查找,這天下若還有錦衣衛(wèi)找不到的人,老爺再著急也沒什么用,只是可憐了我那苦命的兒……”何氏也知道夫君心中煩亂,本想安慰安慰他,說到后來,抑制不住又哭泣起來,沈道正剛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見到夫人這樣,又站起來負(fù)手低著頭在房間里走開走去。

  “老爺,夫人,前院莫伯傳話說,鎮(zhèn)撫司派了人來,讓老爺去前廳敘話!”房間里氣氛正壓抑當(dāng)中,一個丫鬟匆匆忙忙跑進(jìn)來報告。

  “莫非我兒有消息了!”抽泣中的何氏一聽,驚喜地看著夫君問。沈道正也是愁眉稍展,這個時間鎮(zhèn)撫司派人來,說明有重要的發(fā)現(xiàn),不管結(jié)果是好是壞,總強(qiáng)過如今吉兇未卜的煎熬。

  “夫人,我去前院看看,一有消息,立即著人告你!”

  “老爺快去吧,別讓人久等了!”何氏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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