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張無忌其人
“少公子，客棧到了。”車外傳來李半山的聲音，將回憶中的沈銳拉回現(xiàn)實。
沈銳掀開車簾，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因回憶有些萎靡的精神不由得一振，車夫已經(jīng)放好了下車的板凳，沈銳下了車，李半山手里拿著御寒的披風(fēng)就欲上前，沈銳一擺手制止了他。
張無忌笑吟吟的看著沈銳下了車，開口道:“沈老弟今日感覺如何，前些日也是為兄考慮不周，讓老弟跟著我們這些粗人一起騎馬，若不是李管事提起老弟習(xí)馬時日尚短，來日到了京城，看老弟瘸著腿，指揮使大人還好說，夫人面前可不好交待！”相處幾日，沈銳知道張無忌喜歡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調(diào)節(jié)氣氛，裝作苦笑道:“本想跟大哥一路指點江山，奈何小弟馬術(shù)低劣，只得乘車，讓大哥見笑了?！?p> 張無忌感嘆道:“老弟乘車可苦了為兄了，一路呔也無趣，剛剛本想捉弄下那個巡檢，誰知他那么快就慫了！叫為兄好生無聊！”
沈銳笑道:“張千戶面前，誰敢造次！那巡檢也算見多識廣，認(rèn)慫嘛，那是應(yīng)該的，不丟人！”
兩人對望一眼，相視而笑。沈銳前些日子跟張無忌并騎而行，兩人早已熟絡(luò)的很，他知道張無忌雖是功勛世家出生，但身上紈绔子弟習(xí)性極少，為人豪爽不拘一格，一路上兩人稱兄道弟談笑風(fēng)生，沈銳對他早已好感多多。雖然不排除張無忌是看在自己姑丈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面子上跟自己交好，但至少讓沈銳的旅途多了不少樂趣。因為沈銳一行人多，張無忌使人打聽此地這家客棧最大，但又怕客滿住不下，他們這些人又不宜分開居住，故先前已派了人進(jìn)去打探消息，此時問詢的人還未出來，沈銳跟張無忌只好站在客棧外說著話。
少傾就見一人帶著兩個小二從客棧里匆匆出來，正是跟在先前張無忌身邊的那個青年。
此人名叫江小樓，乃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試百戶，同時也是張無忌的心腹。江小樓下了客棧的臺階，對站在路邊的張無忌和沈銳道:“大哥，沈公子，住處已經(jīng)辦妥，掌柜說客棧尚有幾間上房，客棧后面還有個大院子，足夠咱們這些車馬停放，我看過了，這客棧還算干凈，二樓還有小客廳與雅間，你們看如何？”
張無忌笑著看向沈銳，道:“老弟是金主，住與不住你說了算?！?p> 沈銳笑道:“江大哥辦事，小弟還不放心嗎，就是這里了！張大哥，江大哥，里面請！”
江小樓放下心來，道:“大哥沈公子先進(jìn)去歇著，小弟帶兄弟們?nèi)ズ笤喊差D好就來！”
旁邊的李半山連忙插了一句:“這些小事哪能勞煩江兄弟，交給我就行了！”他又看向張無忌另外兩個隨從，道:“這兩位兄弟也一起進(jìn)去吧，安排車馬的事我一人就行了?！?p> 沈銳贊許的看了李半山一眼，大戶人家出來的管事就是不一樣，眼力見十足。貨物車馬是他沈家的，有錦衣衛(wèi)諸人護(hù)送已是天大的面子，如果連安排車馬下人這些事也要堂堂錦衣衛(wèi)去辦，那也太說不過去了。當(dāng)下沈銳道:“既如此，就這樣吧，李管事安排妥當(dāng)后也過來跟我們一起喝杯水酒！”
李半山答應(yīng)一聲，由兩個小二領(lǐng)著去了。沈銳微笑示意張無忌先行，張無忌也不客氣，打頭向客棧內(nèi)走去，緊隨其后的沈銳微微抬頭，“尤氏客?！彼膫€大字迎入眼簾。
沈銳一行五人進(jìn)了客棧正廳，客棧掌柜知道大客戶到了，早已笑得跟彌勒佛似的站在門口迎著。
掌柜的見這幾人除沈銳外個個佩劍帶刀，知道不是些好相與的主，連忙將自己的笑容調(diào)整到看起來真誠無比，諂笑道:“各位客官，里面請，本店二樓有雅間有小廳，俱雅致的很，幾位上去看看？”
張無忌瞟了那掌柜一眼，道:“前面帶路吧！”眾人隨著掌柜上了樓，留下江小樓在柜臺登記點菜。
沈銳看到整個二樓被分成兩部分，中間是走廊，靠后院的方向是一排客房，臨街的一面是個小客廳，里面擺著三張桌子，一張近窗，另兩張靠近走廊。小客廳的三面墻壁上均掛著著字畫，看著到也精致。再遠(yuǎn)些走廊的盡頭與客廳交匯處還有一個房間，門楣上寫著“賓至如歸”，想必是掌柜口中的雅間了。
掌柜的在走廊里停了下來，回頭笑著道:“客官請看，這里是客廳，再里面是雅間，不知諸位在哪里用餐？”
張無忌回頭征求沈銳的意見:“老弟的意思是……？”沈銳坐了一天的車，感覺憋悶，也不想去什么雅間了，于是道：“就這小廳吧，靠窗也好透透氣，還可以順便看下街景！掌柜的，這個客廳我等包了，你就不要再迎客了。”
掌柜的趕忙應(yīng)喏一聲，看張無忌也沒有異議，連忙領(lǐng)了眾人過去，沈銳張無忌一左一右占了靠窗的桌子，另兩名侍衛(wèi)與他們差著身份，自然在另外一張桌子坐下。四人剛坐定，便有小二奉上茶來，掌柜的看著小二上茶，又道:“客官如想清凈，那邊靠著屏風(fēng)，可以將小廳與走廊隔開！”沈銳呡了一口茶，雖不是上好的茶葉，到也清香可口，他聞言看了一眼，果然小廳的另一面靠著兩扇屏風(fēng)。他見那邊江小樓已經(jīng)點好酒菜上來，遂對著掌柜擺擺手，淡淡說:“先這樣吧，掌柜的先去忙，如有需要我等再叫你！”
掌柜的點頭哈腰的去了，張無忌看了一眼窗外，漫不經(jīng)心道:“這阜城縣雖小，卻也算繁華，但北地冬日里蕭殺之意甚重，遠(yuǎn)不及南方平和?！鄙蜾J的視線延伸到窗外，此時行人繆繆，街邊賣東西到比買東西的人多，心下不由好笑:這位老兄怕冷也不早說，繞這么多彎彎。這大街上天寒地凍的，除了寬敞點，雖然有些人走動，做生意的也不少，但離繁華還差著幾條街。
隨即他一下醒悟過來，自己是坐了一天的車悶得慌，但張無忌這些人喝了一天的西北風(fēng)，恐怕早就凍壞了，然而張無忌剛才并沒有直接說去雅間，而是詢問自己的意見，顯然是充分考慮了自己的感受。沈銳暗嘆，官場中混的人就是不一樣啊，心思細(xì)膩，八面玲瓏。
沈銳起身不動聲色的關(guān)了窗子，打個哈哈，顧左右而言他道:“看來張大哥在南國的溫柔鄉(xiāng)里待久了，頗有些樂不思蜀??！”
張無忌往后靠靠，換了個舒適的坐姿，指著沈銳笑道:“好個老弟，小小年紀(jì)呔也滑頭，不過不瞞老弟，老哥我雖然生在北地，長于京城，但如果讓我選擇，我還是覺得金陵城里生活為好！”
這張無忌是當(dāng)今英國公張維迎嫡三子，幾年前他被恩萌了錦衣衛(wèi)千戶這個稱號，只所以說是稱號，是因為這個千戶并非實授，只是拿著俸祿的閑人。千戶是正五品的武官，已經(jīng)是高級官員的范疇，但在錦衣衛(wèi)這個大染缸里，千戶沒有上千恐怕也有好幾百，這與明朝的體制有關(guān)，指揮使以下的官銜是可以世襲恩萌的，但幾百年下來，受各個皇帝恩蔭允許世襲的千戶不勝枚舉，但真正需要并實授的也就那么十幾位，后面的皇帝又不能無緣無故剝奪這些人的世襲權(quán)，可能許多皇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這么多人吃空餉于財政而言是個很大負(fù)擔(dān)。但他們老祖宗朱元璋定下的規(guī)矩又不好更改，所以許多年下來就成了這個樣子。張無忌從小聰明伶俐，深得張維迎的喜愛，可是喜愛歸喜愛，英國公的位子是輪不到張無忌的，就算張維迎說了也不算。世襲罔替的國公傳位跟皇室的一樣: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張無忌的前面還有兩位哥哥呢。礙于祖制，英國公位子只能傳給嫡長子。
張無忌授了錦衣千戶后，張維迎便積極替張無忌謀求一個實授的官職，但當(dāng)時太監(jiān)魏忠賢橫行朝廷內(nèi)外，錦衣衛(wèi)本部衙門及北鎮(zhèn)撫司被魏忠賢的走狗田爾耕和許顯純把持，整個北京(就是順天府)烏煙瘴氣，張維迎不想摻和，便給張無忌在南鎮(zhèn)撫司弄了一個實授百戶，算是高職低配了。不過張無忌主管南鎮(zhèn)撫司后勤采購，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軍需處長，官不大，油水不少，實打?qū)嵉姆什?。張無忌有英國公做后盾，加上自己善于結(jié)交，八面玲瓏，在南鎮(zhèn)混得是風(fēng)生水起，一年后便提升為實權(quán)副千戶，前進(jìn)了一大步。
崇禎即位，張維迎功不可沒，是他響應(yīng)皇后張嫣，向群臣公布天啟駕崩的消息，并讓駱養(yǎng)性通知朱由檢前往皇宮即位的。不久朱由校檢下旨提拔駱養(yǎng)性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養(yǎng)性為答謝張維迎，特任命張無忌為北鎮(zhèn)撫司實權(quán)千戶，張無忌此番是回北京上任的。沈銳和張無忌認(rèn)識沒幾天，并不知道張無忌的具體情況，張無忌不說，沈銳也不好打聽張無忌的家庭背景，根據(jù)觀察，沈銳猜測張無忌至少是伯爵一類的功勛子弟，并不曾料到張無忌是出自國公世家，畢竟整個明朝國公也不多。但張無忌到北鎮(zhèn)撫司上任沈銳到是曉得的，這事駱養(yǎng)性給沈銳祖父的信中有提到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不到盞茶功夫，忽然聽到窗外人叫馬嘶，聲勢頗大，顯然來了不少騎士。
沈銳與張無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推開窗子，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尤氏客棧在阜城縣南，位于縣城主干道邊上，因為南下北上客流量大，這主干道修的到也寬敞，大約能容三四輛馬車并行，沈銳看到，如今這尤氏客棧前面街道向北不到三十米處，已經(jīng)擠滿了人馬，由此沿街道再向北，視線所及，均是騎士與馬車。騎士均是勁裝打扮，服飾統(tǒng)一，帶刀佩劍，氣勢洶洶，街上行人見之無不慌忙閃避，道路兩旁丟了一地的果蔬雜物。打頭的估計不下百十騎，后面是一溜大車，有客車有貨車，其中一輛客車十分顯眼，屬于加長加寬版的，有普通馬車兩個大小，四匹健馬拉著。就輪體型而言，沈銳的馬車與之相比，簡直是小兒與大人的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