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官城南邊有一座小城,叫眉州。眉州境內,有座山,里面埋葬著那個活了八百歲的彭祖的尸骨。
這個地方離錦官城并不遠,馬車半日便到了,只是路上太熱了。
而剛到彭祖山,太陽明明熱辣地厲害,偏偏到了這里,反而陰沉了下去,整座山都被籠罩著一股陰郁的氣息。茱萸看著眼前這片不算高的山林,皺著眉頭道:“這山好生奇怪,上個月我也來過,可沒有這樣的陰氣?!?p> 阿離仿若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地往前走著,茱萸見狀,連忙拉住,“阿離,不要急,我們先觀察一下形勢再進去也不遲。萬一,,,那可不是辜負了你家葉哥哥的一片心。”
只見阿離苦笑了一下,臉上顯露出決絕的神情。
茱萸向來是個脾氣不怎么好的人,可是不知為什么,見著這個女孩子,原本在人情世故中打磨出來的那顆堅硬的心莫名地軟了。她明明知道這個女子非人,可是,她卻一點兒也不害怕。
因為阿離身上所特有的那種純粹,讓她動容。茱萸自三歲起就被人賣到了云香閣,從小便見慣了那些長袖善舞以及各種陰謀詭計。當然,身在云香閣,見得最多的,還是那些女子為了錢財,為了有一個好歸屬。或者,為了能夠有名氣,互相算計。
她曾經是那么地鄙視那些人,可是,不知不覺中,她已在局中,成了她們中的一份子。以前云香閣的最出名的歌姬,叫秋虞,她從小喚她姑姑。姑姑一直教她跳舞,教她如何逢迎,教她媚-。
姑姑說,她之所以喜歡自己,便是因為她身上自帶媚骨,有迷惑人心智的天賦。
可是,如今站在她身前的這個小姑娘,才是真正擁有媚骨吧。
越是純,越是媚。不施粉黛尚顯得寡淡,可一旦畫上妝,那種媚便會溢出來。
難怪,難怪。茱萸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也許做了一件錯事,也許會后悔,可是眼前,已經到這一步了,她沒辦法回頭了。
“阿離,”她突然喊了一聲,阿離轉過頭,茱萸有些慌亂地笑笑,“你真的要進去嗎?”
阿離點點頭,苦笑著說道:“茱萸姐姐,我并不愿意連累你。既然葉御哥哥已經給了你報酬,你該做的已經做完了?!?p> 茱萸點點頭,然后眼神復雜地看著地看了看阿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便轉身離開。
也許是因為她只是一個凡人,畢竟她只是一個凡人。
竹林陰翳,阿離一個人地踏上了上山的那條石階。石階的兩道都是翠竹,偶爾可見一些刻著道家經典的石碑和一些道家的建筑。只是這些,阿離都無心欣賞,她只此時滿腦子都是那個人。
她想要看到那個人活著。
愈是往上走,空氣愈發(fā)稀薄,同時陰氣也愈來愈重,明明是白天,可在山林中看著,卻宛如黃昏,阿離不禁心里疑惑道:“修長生的地方難道不應該是仙氣縹緲的嗎?為何如此這般的陰森?而且,為什么一路上,她連一個人也沒有見著?”
阿離摸了摸翠竹,不知為何,表面有一層十分黏膩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雖然心里有些害怕,但她還是一個人往前走著。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便看見前面有一個圓型的墓地。她聽茱萸說,彭祖山是彭祖的尸骨所埋的地方,這個墓地,便是傳說中彭祖的墓地了吧。
她當時心下一緊,便小心翼翼地靠近著這個有些詭異的圓形墓地。待近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墓地有一個小小的臺階,下去后有一個石門,石門沒有關,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縫隙,阿離壯著膽子過去,從那個門進去。
進去之后忽地聞到一陣奇香,阿離像是醉在了十月的姑蘇城,漸漸地沒了意識。
她陷入了一個夢里。
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混沌開,天地不仁,滿目都是尸骨遍野,哀鴻遍地。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攙扶著一位老者在一片燒焦的山林中慢慢地走著。那少女眼睛中充滿著絕望,雙腳也被山上的石頭磨得全是鮮血,但她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只是一直往前著走著。
老人走著走著,一直咳嗽,吐出一大口血來。少女輕輕地撫摸著老人的背,仿佛已經習慣了一般。從包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來,面不改色地掀起自己的衣服,從手臂上剜下一片肉來,親手遞到老人的嘴邊。
阿離一個激靈,方才醒過來,依舊問到了剛剛那股子香味。
她好奇地像周圍看去,方才知道自己已經在墓室中昏迷了過去。墓室中有長明燈,昏昏暗暗的,依稀可見幾個石像,生的有些駭人,她也不敢多看。此時的她,一心只想著葉御如今怎么樣了。他自己去找那個臭道士報仇了嗎?他能打得過那個道士嗎?
他現(xiàn)在,還活著嗎?
阿離壯著膽子往前走著,只希望能夠快快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删驮谶@時,一個幽冷的聲音從她身后響起,同時,不知道什么時候,一直冰冷冷的手已經搭在她的肩膀上。
那聲音聽起來像個女人,但是十分的沙啞,用一種十分詭異地語調在后面輕輕地笑著:“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從今以后,你就是一個人了。他死了!”
阿離已經恐懼到極點,眼淚不知為何不住地往下流著。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葉御也死去,此時的她,也不管對方是何種鬼怪,憤怒地回道:“你胡說,葉御哥哥不會死的,他答應要和我一起回姑蘇,他答應了要娶我。”
那鬼魅般的聲音此時呵呵地笑著,笑聲十分地滲人,“原來那家伙叫葉御啊,原來是從姑蘇來的小妖怪,怪不得那么細皮嫩肉的,味道還不錯呢?”
一聽這話,阿離連害怕也忘記了,回過來問道:“你吃了他?”她的眼前是一個白衣的女子,身上的白衣似乎已經被血染紅了。燈光幽暗,她其實不怎么看得清楚,只是覺得莫名地熟悉。她腦袋中嗡的一聲,忽的想起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