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夕回過頭來,竟然是周濤。她站了起來笑著,有千萬個字在她唇齒間跳動,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周濤也是淡淡地笑著。他和大學時代有了很多的不同。他的笑容不再是那時沒心沒肺的樣子,他的目光閃爍,他不再是那年月光下的青年。
周濤胖了許多,有了啤酒肚子。他的臉和脖子幾乎連到了一起。他看著顧小夕笑,這是這幾年他最無需掩飾的一次笑。因為這笑,他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眼珠像是曲線上被誰點的墨點。
顧小夕看周濤發(fā)福了不少:“周師兄,果然是有福之人!”??
周濤注視著顧小夕笑:“小夕還是以前的樣子。卻不知你如今花落誰家?”?????
顧小夕皺了皺眉頭:“我不是桃花,我若盛開必不惹春風,自然不會凋落,何來花落誰家之說?”
周濤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微笑著:“還是這么能狡辯!這幾年安好?”
周濤這句‘安好’發(fā)自肺腑。這幾年當他遇到不公正的待遇,遇到人際關系的陷阱時,他就會想起顧小夕,想顧小夕笑得純凈的模樣。
顧小夕低下頭咬了咬嘴唇,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挺好!你呢?安好?”故人重逢,難免讓人熱淚盈眶。
周濤也低下頭,他的鼻子突然發(fā)酸,自己與這個花樣的女子終究是錯過了。顧小夕成了自己今生無法實現(xiàn)的一個夢:“我也挺好!對了,我結婚了!”
“祝福你!”顧小夕看了看周濤身后:“怎么沒有帶嫂子?”
周濤用手比劃比劃了自己的肚子:“她現(xiàn)在比我肚子還大。再說了,她形象的確太差,不方便攜帶!”
顧小夕側過臉笑:“這是雙喜臨門啊!值得慶賀!”
周濤猶豫了一會兒:“你中午就吃這個?”他手里握著從顧小夕那里搶來的饅頭。
“我是懶得出去,手頭還有策劃案沒有做好!”顧小夕掩飾著,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狼狽。
周濤沉默了一會兒:“走了,我們出去吃飯,不吃饅頭了!看看你比大學那會兒還瘦!”
“不了,我的策劃案還沒有做好呢!”顧小夕堅持著,就在剛才張文海的父親打來電話了指出好幾處還需修改的地方。
“走了,不做了!”周濤拽著顧小夕上了車,他把車開到了南稍門。
顧小夕和周濤走進了飯店,周濤還是像以前一樣把菜單遞給了顧小夕:“小夕,你別再點麻婆豆腐、土豆絲之類的!”
顧小夕笑了笑:“周師兄榮歸故里,果然和以前不同了!”
“是不同了!”周濤晃著茶杯喝了一口水注視著顧小夕:“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俗人一個,我怎么清高?清高下去我就沒命在這世間玩了!”
顧小夕看了一眼周濤:“俗世俗人,我們都是!”
“小夕,我可以欺騙這個世界但是我不會欺騙你,因為……”周濤停了一會兒:“知道嗎?我出賣了自己,換得了現(xiàn)在讓人羨慕的生活。仔細想想也挺好,我要比別人少奮斗多少年!我不是富二代,沒有家庭背景,我想比別人活得好!反正像我這樣的爛人……”周濤看著顧小夕,他的眼眶里有淚光。
顧小夕嘆了口氣:“別人羨慕你,他們怎么知道你到底快不快樂?他們鄙視你,他們又怎么知道你內(nèi)心多么的驕傲?生活是活給自己的,只要你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活著!”
“是,我多想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活著!可是小夕,你知道口袋里沒錢時候的感受嗎?我晚上在公園里睡過,我一天啃過一個饅頭……”周濤低下頭:“算了!不說以前了,反正我向生活俯首稱臣了!”
顧小夕不語,她怎么不知道沒有錢的感受呢?她想起那天姚遠說自己的話語,為了錢自己還是忍了!生活是個劊子手嗎?它用它的殘忍一點點割裂你的尊嚴,你的驕傲,和你靈魂深處追求的完美。
周濤喝了一口酒:“在我最絕望的時候認識了黃麗娟,這女人是我見過的最丑的女人。就是看一眼,晚上都會做惡夢的那種!但是她爸有錢,沖著錢,我娶了她!”
“周濤,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勝者為王,敗者寇,大家都會看到你的光鮮亮麗!每一只漂亮的蝴蝶,都曾是一條丑陋的蟲子?!鳖櫺∠Π参恐軡?。
周濤苦笑:“小夕,我回西安最想見的人是你。我就想和你說說話,要不然我心里憋得難受!”
“過去的都過去了!你都快做父親了,恭喜!”顧小夕看著眼前的周濤覺得有幾分陌生。
周濤望著顧小夕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她嫁給我的時候就懷著三個月的身孕!”
顧小夕看著周濤默默地傷心,他們都是生活的失敗者嗎?為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要出賣自己嗎?她還是流眼淚了。她看著周濤,想起姚遠罵自己的話語,突然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
“周濤,不管現(xiàn)在怎么樣,我們要學會補救!我不相信生命里有真正的絕境,只要你肯跨出腳步,就會看到風清月明的!”顧小夕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是說給周濤聽,還是說給她自己。
周濤和顧小夕吃完了飯,他送顧小夕回公司。
顧小夕走到自己辦公桌前。許一航正翻看著顧小夕的策劃案,他把電腦的鼠標狠狠地摔到了旁邊。
“許經(jīng)理!”顧小夕不敢看許一航那張冰冷的臉。
許一航把策劃案扔到了顧小夕面前:“顧客已經(jīng)指出需要修改的地方了,你到現(xiàn)在還沒有修改!”
“我出去吃飯犯法了嗎?”顧小夕覺得許一航在尋釁滋事:“不要以為自己是經(jīng)理,就可以口無遮攔!”
許一航揉了揉額頭:“你聽著,下午下班前必須修改好,否則你給我走人!”
周濤停好車,跟了進來:“哎喲喂,許總好大的脾氣呀?”
許一航看了一眼周濤心想,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肯定是請顧小夕吃飯去了!他現(xiàn)在又要來給顧小夕打圓場,周濤是不許別人說顧小夕不好!
周濤幫顧小夕整理著:“這是哪個天女撒的花啊,真缺德!這設計得多好?。空l的眼睛岔氣了?”他故意罵許一航。
許一航指著周濤想說什么忍住了,他回頭發(fā)現(xiàn)顧小夕低著頭在流眼淚。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過分了!
顧小夕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許經(jīng)理,到下午下班時間我也修改不好!你辭退了我,所以不用違約金了吧!”她提著自己的包要走。
周濤想攔顧小夕但他知道顧小夕有多倔,他瞪著許一航:“你吃炸藥了?”
許一航望著顧小夕的背影:“顧小夕這只是你的借口,你就是在承認自己能力差,有本事你今天下午修改完給我看!”
顧小夕回頭瞪著許一航:“我沒有必要向你證明什么!”
許一航的手抖動了一下:“顧小夕,這份合同是你簽的。我記得,你上大學的時候就說過,做什么事情要善始善終!你要走,行!你把這個方案做完。你和我是仇人也罷,陌路人也好,無所謂!”
顧小夕轉過頭來走到自己的位置打開電腦,這個公司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周濤拽住許一航的胳膊,他準備到許一航的辦公室和許一航打一架。
前臺的郭美英跑到他們面前:“許經(jīng)理,你大哥來找你!”
許一楠就跟在郭美英身后。
其實許一航剛才和一楠在電話里已經(jīng)吵過架了。一楠讓許一航從這邊的財務上給他撥錢過去。
許一航知道,一楠又賭輸了,或者又要給他的女朋友們,買什么禮物。
“你來干什么?”許一航冷冰冰地問完,轉身想走。
“問得好,我來干什么?你別忘了公司是我許家的,你只不過是外人而已。我爸是把你當根蔥,可我未必!給我取點錢!”一楠隨意坐在電腦桌上。
“你等一下!”許一航轉身。
許一楠沖過去拽住許一航:“別給我耍你的小心眼,你又想給我爸打電話?”
“我本來沒有這樣想,倒是你提醒了我!”許一航推開許一楠。
許一楠撲了上去掄起拳頭狠狠地打向許一航:“你最好識趣點!這都是我的家業(yè),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只不過是我爸養(yǎng)的一只狗!”
許一航側身轉過去一把握住許一楠的拳頭:“這里現(xiàn)在是我管,由不得你做主!你要你家的錢,我可以給你!拿叔叔開的憑條來,必須有他的印章!”
“許一航,你這個沒人養(yǎng)的野種,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許一楠氣急敗壞地撲向了許一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