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致很不明白,為什么蕭琪寧愿置身于險境,也要繼續(xù)拍攝。
這一瞬讓她覺得很陌生。
劉致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沉默下來。
其實,不管在醫(yī)院的這群人怎么討論,要不要停拍,采取什么措施,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百由那,也就是徐彥雄為代表的制片方。
從醫(yī)院回去,本來是要去找徐彥雄的,結果徐彥雄卻先來了電話,表示百由那么已經(jīng)清楚情況了,在和園區(qū)交涉過安全問題、加強預防后,拍攝就會繼續(xù)。
“對,都了解了?!?p> 徐彥雄聽到邱文博提信的事就說,“但把今天的事故跟那封信聯(lián)系起來還是太扯了……事故是我們需要嚴肅處理、去和園區(qū)交涉的事,但我們一個這樣的項目,不能因為某個演員收到疑似不懷好意的信就停拍吧?那一年得有多少電視劇要擱置?也把這些私生飯想得太神通廣大了?!?p> “你不用擔心,繼續(xù)拍攝就行?!毙鞆┬壅f,“像今天發(fā)生的事呀,不會再有第二次的了?!?p> 邱文博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通話掛斷,他看向坐在一邊看他打電話的劉致。
“不用擔心。”邱文博對她說,“徐彥雄說了,園區(qū)會安排人巡邏守夜,每天開工前、收工后都會做好安全檢查,劇組人員也會嚴格排查,不會再出什么問題的。”
“你也要體諒她一下?!鼻裎牟┙又f,“一個女明星一而再地被曝有人跟蹤,雖然她本身沒做錯事,但確實會影響到她的事業(yè),公眾形象也會跟負面的東西聯(lián)系起來?!?p> “我知道了?!眲⒅峦兄掳蛺瀽灥卣f,“聽你打電話我也想明白了。拍戲中遇上各種小事故很常見,就像以前看新聞某某武打明星從樓上摔下來了,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還是要馬上回去拍攝。”
“嗯,項目擱置的成本是很可怕的?!鼻裎牟┟靼姿f的意思。
“我有時候覺得我膽子小得跟拿錯劇本了似的。明明蕭琪才是遇上跟蹤犯的本人……”劉致?lián)u搖頭,“每次想象那種總有人在暗處偷偷窺視的感覺,就讓人毛骨悚然。”
“她有所求,所以能跨越恐懼;你無所求,滿足于當下,就自然會惜命一點,希望現(xiàn)世安穩(wěn)能長長久久咯?!鼻裎牟┠抗馓袅颂簦疽鈩⒅陆o他泡壺茶。
“……我確實沒啥雄心大志,你也不用這樣損我嘛?!?p> 劉致粗暴地倒了一大撮茶葉進茶壺里,受了邱文博一記白眼。
“我這是損你嗎?我這是夸你,羨慕你。我早說過,你跟蕭琪不是一路人,不用妄自菲薄或者亂羨慕,你這樣就很好?!?p> “……”
明明是我老板,卻也不鼓勵我上進,還說我咸魚得不錯,這是什么老板思維?
拍攝第二天就恢復了,現(xiàn)場增加了好幾個大個子保安,劉致到的時候,設備剛檢查完一遍,幾個維護人員正在旁邊記錄登記。
效率真高。
“早啊,劉致?!敝苡昃б贿吺峄贿叿?,像在找什么東西,也不忘了和劉致打招呼。
“早?!眲⒅禄亓艘粋€笑,然后在附近坐下,翻看劇本。
“小梅,我眼下是不是應該再遮一遮?”周雨晶抬頭打量了一下鏡子里的自己,對化妝師說,“黑眼圈好像有點重。”
劉致在旁邊也不自覺地看了眼鏡子里的周雨晶。
黑眼圈?這么說好像確實有一點。
周雨晶說著,又繼續(xù)翻包,最后掏出一個小藥瓶,哪知擰著瓶蓋藥瓶就掉了,骨碌骨碌地就滾到了劉致腳邊。
劉致:……
劉致?lián)炱鹚幤?,上面沒有標簽,甚至里面也沒有藥丸。
空瓶子?
周雨晶顯然也有些意外地接過空瓶,大概是覺得剛剛自己費勁找藥瓶,打開發(fā)現(xiàn)是空瓶的畫面在旁人看來有點奇怪,她自覺地解釋了一下,“哈……大概是,我的助理忘了給我換新的了?!?p> 化妝師笑笑,打趣道:“沒想到錢辰也有那么不細心的時候……哎,今天怎么也沒見到他?”
周雨晶扯了扯嘴角,“不是他,我換助理了?!?p> 可是昨天還見到錢辰跟在她身邊來著……?
看到化妝師和劉致臉上明顯詫異的表情,她又解釋一句:“他另謀高就了。這幾天新的助理跟我磨合適應,錢辰交接完工作就回BJ了?!?p> 說完,看了看兩人的臉色,笑了笑,對化妝師說:“繼續(xù)吧,小梅。”
后者也才反應過來,趕忙拿起粉撲繼續(xù)工作。
那個傳聞和周雨晶秘密領證結婚的助理,竟然……另謀高就了?
這在兩位聽眾耳里,無疑就是“分手”的意思。
劉致回頭咀嚼這剛剛聽到的信息,怎么都覺得怪怪的。
之前還推測,周雨晶的變化是不是也有穿越的可能,如果是,那錢辰小助理是最有可能成為像自己一樣的知情人的,而這樣的兩個人是怎么都不可能分道揚鑣的。
但如果周雨晶并非穿越,在蕭琪以前世界的記憶里,他們好幾年后還有在一起,甚至被蕭琪碰見他們吵架了,又是什么原因讓他們現(xiàn)在就分手了呢?
劉致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蕭琪,但從昨天下午開始兩個人就沒說話了。
倒不是生氣什么的,只是不知道說什么。
互相沒找對方,就到了第二天了。
今天這場戲,是原一隆的秘密在觀眾面前曝光的一場戲。
原一隆是以軍校史無前例的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的,有多項考試考核中,他創(chuàng)造的紀錄在20年后仍然無人能破。
他是天之驕子,他對軍事武器、設備癡迷,在40歲那年主持修建最先進也是最機密的研究實驗室,在國會的爭議中秘密研究人體體質(zhì)增強劑。
他認為,設備再兇殘、武器再先進,人體本身,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如果叢國的軍將士兵能擁有更強大的體魄,更堅不可摧的體質(zhì),就能在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戰(zhàn)爭中占據(jù)優(yōu)勢,甚至讓他國臣服。
其實這也不是他認為的。
“如果你也有那么一位瘋狂的父親,你可能也會變成他那樣?!?p> 辦公室里,年過六旬的將軍指尖夾著一根雪茄,吸咄了一口,跟站在一旁稍微年輕點的軍官說道。
“瘋子,我們都叫他瘋子原崇禮。你現(xiàn)在看到的原一隆,就是他父親活生生的翻版——不,比起他父親他可能還差點呢?!?p> 將軍笑起來,甚至被自己剛剛吸進的煙嗆了一口,胸腔響起隆隆的嗡鳴。
“原崇禮二十年前就死了,但總感覺他沒離開過。那些瘋狂的研發(fā)項目都是他先弄出來的,我以前總擔心自己莫名其妙就死了……說實話他在研究那些東西的時候可沒少死人……”
話音漸漸消失變小,畫面一轉(zhuǎn),剛剛的對話竟是原一隆眼前顯示器上播放的片段。
而他面前堆擺著十數(shù)個相同的顯示器,剛剛的只是其一,顯然他現(xiàn)在正呆在一個監(jiān)控室里。
原一隆臉上盡是嘲諷的笑。
一開始,只是無聲的笑,慢慢的他就笑出聲來,臉上卻浮現(xiàn)的都是痛苦之色。
他一邊放聲大笑著,一邊在椅子上蜷曲起身子,似乎在用笑緩解某種痛苦。
在這個黑暗又密閉的空間里,笑聲、哭聲,甚至凄厲的尖叫回響,而顯示器的畫面仍在無聲地動著。
……
哦,這一段在原一隆身上其實有特效的。
劉致看著魏良軍老師的表演,腦補了那個畫面。
男人皮膚鼓涌變形,像水沸騰的樣子,而皮膚也展現(xiàn)出一種類似熔巖一般的顏色和質(zhì)感,有的地方甚至會破裂,噴出鮮血,血液濺到房內(nèi)散亂的廢紙上,還會讓廢紙燒出一個個黑乎乎的洞眼兒。
后面會接上一個回憶的片段。
人體體質(zhì)增強劑,并不是原一隆率先研究的,而是他父親,瘋子原崇禮。
而那個時候體質(zhì)增強劑的想法為更多的人所不認可,原崇禮把自己十六歲的兒子送到秘密研發(fā)體質(zhì)增強劑的科學家那,親自給他注射了未經(jīng)人體試驗的第一代體質(zhì)增強劑。
年輕的原一隆當場就出現(xiàn)了不良反應,情狀就像二十多年后他在密室里經(jīng)歷的一樣。
但他沒死。而也正因為沒死,后面又經(jīng)歷了更多不同的試驗。
他被車撞,被從高空摔下來,骨頭碎了,血流成河,卻沒死。
但父親仍不滿意。因為他只是反應能力比以前快了,感官比以前敏銳了,也不會死了,卻不能如預期那樣,受了傷也能很快好起來。
“廢物。”原崇禮搖頭,“不會死,但也還是個廢物?!?p> ……
劉致在寫完這些以后,都忍不住覺得自己有點變態(tài)。
而在看完魏良軍只是坐在椅子上的演繹以后,更加覺得自己……呃,很變態(tài)。
“辛苦了辛苦了,魏老師辛苦了?!眲⒅氯滩蛔〗o剛拍完這一段的魏良軍遞上水和濕巾。
“哎哎,劉編?!蔽毫架姽χ舆^東西,用濕巾擦擦額頭上的汗,“你的手怎么樣了?”
“這?”劉致意識到說的是自己那還裹著紗布的手,一下感覺尷尬,“就是一個小口子,醫(yī)院包太夸張了,其實就沒啥事……我們老板還被我推得手腕扭到了呢,盡幫倒忙了?!?p> 魏良軍哈哈笑道:“怎么會?昨天要不是你,文博可就危險了。照我說,他可應該好好感謝你?!?p> 劉致更覺尷尬,擺手道:“我就是好意,也是好心做壞事了?!?p> 魏良軍卻不認同。
“才不是。那可是救命之恩呀……當許身相報的救命之恩——對吧,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