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星月隱晦。
廊子上的風(fēng)鈴搖晃了一下,映在墻壁上的影子,突然凌亂。
她沿著廊子走,手里是劍,腳下是影。
很快,她就來到了林勤門前。
她一直等到林決離開,林勤把燈吹滅。
驀子欺毫不怯憚的推開門,拔出劍,面對著林勤。
林勤警覺,立刻從榻上站起,看著驀子欺愣了兩秒,立刻去抓自己的劍。
驀子欺眼疾手快,三步并兩步就沖了過去。一腳踢開了林勤的劍,又轉(zhuǎn)身朝他劈過去。
林勤立即躲閃,翻了個身,就繼續(xù)奮力拿劍。
驀子欺橫掃過去,林勤再次躲開,她拿鞘斷了林勤退路,將他往前狠狠一拍,反身就朝他刺去。
林勤見勢不妙,就開始大聲呼喊林決,這么下去,他非但拿不到劍,還會被驀子欺大卸八塊不可。正這時,驀子欺一腳踹中他的背部,怕是被他吼的慌亂了陣腳,竟正好把林勤踹到他劍旁。
林勤拔出劍來,黑暗里猛然閃出一面亮光。緊接著,他一個掃身就朝驀子欺劈來。驀子欺立刻橫劍擋住,滑著刃,林勤的刃滑著驀子欺的身體狠狠的劈在地上。
他拔出劍,幾個招式回合下來不分上下,驀子欺已經(jīng)覺著勝算大大降下,時刻準(zhǔn)備脫身。
正此時,林決破門而入,長驅(qū)直沖向驀子欺。驀子欺立刻躲開,一個人根本抗衡不了這兩個大男人的力氣。
一個轉(zhuǎn)腕,躲開兩把吃在劍上的刃,接著就一邊躲開,一邊往門口挪動。
就這時,林勤林決臉色突然陡變。驀子欺一回頭,就見到那個鬼面的男子就站在自己身后。
男子身上的熱氣與空氣里秋天的寒色完全不同,她也是剛剛發(fā)覺。
男子掏出劍來,一橫作勢,與驀子欺沖過去,林勤林決突然抵擋不住,開始由攻轉(zhuǎn)守,不占優(yōu)勢。
看著局勢漸漸拉回,林勤不得不想別的法子。
他朝林決喊:“林決!快去找秦頤,府里進了刺客,竟要在下門主府里刺殺風(fēng)雨閣閣主!”
驀子欺一聽,便知不妙。如若真帶來了援手,自己與身邊這位恐怕就逃不開了。
驀子欺不得不收手:“走吧?!币呀?jīng)很不妙了。
男人聽了,沒有作聲,跟著驀子欺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林勤突然將劍丟了出來,正朝二人刺去。
驀子欺先是一愣,緊接著腦子一亂,竟把男人推開了,劍直接穿過了她的右側(cè)肩膀,血一下就從傷口里淌出來,一絲絲的痛覺集中在一根筋上,迅速攀巖到她的骨髓,她的大腦。
還真不能,魯莽行事。
這個魯莽,不是刺殺林勤,而是救這個連叫自己看一眼臉都不讓的男人。
男人立刻上前扶住驀子欺,將林勤的劍拔出,丟在地上,用手按住傷口。
林勤仔細的看著這個男人,他的目光突然如似寒冰,直接將林勤盯得千瘡百孔。
男人扶著驀子欺,快步離開了。
男人帶著驀子欺跑到了郊外,找到了一個山洞作憩。
男人看著驀子欺,卻有些束手無策。
驀子欺讓男人轉(zhuǎn)過身去,撕了一塊布條,隨便包在了傷口上,穿好了衣服,才叫他轉(zhuǎn)過來。
“為什么救我?”男人轉(zhuǎn)過身,坐在驀子欺對面,看著她愈加蒼白的臉頰,許久許久,才肯說了句話。
“我也想知道……自己為什么救你……”她微微垂著眼皮,聲音略顯沙啞無力,看起來卻很嚴肅。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救他。
“可能是因為我?guī)煾傅脑??!?p> “他說……
每個平常人,在我面前不應(yīng)這么死了?!彬囎悠垩矍案‖F(xiàn)起路岌山的模樣,他看著自己,那雙無風(fēng)無浪的眼睛里,她突然看出了什么,他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他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如何可以體會下等人的心境的?與生俱來的嗎?
只是多了點溫柔,多了點愁緒。
還有一絲迷茫,恐怕他自己都在想,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覺得,覺得不應(yīng)殺無辜的人。
或者是俠肝義膽,認為武功蓋世的自己,有責(zé)保護弱者。
月亮隱隱約約現(xiàn)身,就在頭頂?shù)脑撇世铩?p> 男人的神色有些變化,但很快就消失了。
驀子欺倚著洞壁,很快就睡過去了。
男人一直看著她。這一路跟著她,收獲還是很大的。只是今夜這個收獲,有些太大。
驀子欺醒的時候,自己就在自己屋子里。
她一點也不意外,她知道,自己一定還會回到這里。
就像是昨夜什么都沒發(fā)生,她,什么都沒經(jīng)歷過。
穿上孝服,她又去了靈堂。
接下來的這兩天,她沒有再聽到房頂上有動靜,也沒有再見過那個男人。
“真奇怪……”周閱看著驀子欺跪在那,對身邊的秦顥說。
“你是說,師姐明明知道驀先生的東西都入土了,為什么還要去找東西?!?p> “對啊?!敝荛喆甏晗掳汀?p> “說不定,驀先生房里,真有什么暗室機關(guān)呢……”秦顥故意放低聲音道。
“真的假的?”周閱看著秦顥,眼里放出光。
秦顥搖搖頭,嘆息:“如果真有,還能逃出你秦顥哥哥的法眼?”
周閱撇撇嘴,翻個白眼。
“若是真有……是逃不出我的法眼的?!鼻仡椡蝗徽Z氣變得嚴肅起來。
“你去過了?”周閱扭過頭。
“當(dāng)然?!?p> 驀子欺突然站起身,走到他兩個人旁邊。
“有暗室嗎?”
秦顥被問的一愣,之后就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是個,是個暗,暗匣。”
“什么地方?”
“門口第一塊地板下面??衫锩鏇]有東西?!?p>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沒有的?”
“今兒早上。因為以前我就發(fā)現(xiàn)過。一般人是發(fā)覺不了那里的。進門第一塊地板很難有人走到上面,所以沒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p> 驀子欺沉思了一下,走出了房門。
正穿鞋時,看到了林勤林決二人離開。
她有些懷疑林勤林決二人拿走了暗匣的東西,可如此做,是否太明顯了,此刻離開便是加重嫌疑,引火燒身。
驀子欺又一次去了驀無名房中,按照秦顥說的話,果然找到了一個暗匣,果然是一個,空蕩蕩的暗匣。
看著這個暗匣尺寸,只能放下一個胭脂盒,根本放不了別的東西。她又仔細看了看暗匣里側(cè),暗匣是木質(zhì)的,木塊與木塊間有一定的間隙……而此刻,她發(fā)現(xiàn)間隙里有類銀色粉末……
她找來一根枝丫,從其中將銀色粉末撥出來,放到剛剛從衣邊撕下來的布條上。她將布條疊好,揣到了袖子里的倒兜中。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她都安安靜靜的守在靈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有一絲想要急切的離開一樣的滋味。她想去確認什么,又想去撥開什么迷霧??傊谶@里不是辦法。
夜晚,全宅子不再有燈火明滅,一切都靜謐黑暗十分。
她推開房門,從自己房間出來,穿上鞋,走到了往大門去的院子中間。
驀子欺回頭看了一眼,縞素正如歸時那般飄蕩,那般刺眼。
她低低頭,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先生,離開了。”侍從對秦頤道。
秦頤點點頭,看著驀子欺的背影,輕嘆了口氣。說是嘆,不如說是松。
又是一夜都沒有休息。她開始厭煩起來。為什么會想回去,那個不通情不達理的人叫自己大晚上騎馬顛簸,一夜,就這么一夜,非要趕回千山門。
驀子欺喘了兩口氣,山門在黎明之中隱隱的佇立在前方。
真是想放棄了。面對還有那么高的山階,驀子欺無奈的想。
等到天已經(jīng)大亮,霜色明明顯顯的映入眼簾時,驀子欺到了正山堂。
路岌山此刻剛剛從自己寢房往正山堂走。
他正要開門,聽見身后遠處,她喊了聲師父。
路岌山轉(zhuǎn)過身,瞇瞇眼,才看清楚她在那站著。潛孑望著驀子欺:“驀姑娘……”
“回來了?”
驀子欺撇嘴,眼神飄到別處去。
路岌山扶扶玉冠:“還挺早?!?p> 驀子欺看了看他的發(fā)冠,往前走來。
路岌山推開門,三人進屋。
驀子欺看了一眼潛孑,又看了一眼路岌山的手,上面果然戴了個戒指。
路岌山正坐下來:“挺及時啊?!?p> “……”驀子欺沒有說話。明明就是他規(guī)定的七日。
“你還早了那么一日,這么想回來,可以不去的?!?p> “我怕違背了期限?!?p> 路岌山倒上茶:“我也沒說,你晚回來了,會怎么樣啊?!?p> 潛孑伸出雙手,挪開了路岌山手邊的茶:“還未用早膳,門主先別喝茶了?!?p> 路岌山皺起眉頭,匪夷所思的看向潛孑。
潛孑則將眼神挪開,不再看路岌山。
驀子欺心下有些暗爽,卻也要不露聲色。
“明日就是重陽節(jié),是個大場面,你先回去休息吧。”
“師父知道我連夜趕路?”
路岌山斜了斜眼睛,又看向驀子欺:“難不成,你今天白天回來的?飛回來的嗎?”
驀子欺低低眼睛,拱手退下了。
路岌山看著驀子欺離開,轉(zhuǎn)臉向潛孑道:“東西,可是給路晚清了?”
“給了?!?p> “她愿意幫我們?”
“她提了要求?!?p> “什么要求?”路岌山將本移開的眼神又落在潛孑眼睛上。
“她要參加重陽會?!睗撴莸馈?p> 路岌山又皺起眉頭:“誰叫你答應(yīng)的?”既然潛孑把東西給了路晚清,就說明是答應(yīng)了。
“我沒說話,只是遞給了她,她以為我答應(yīng)了。再說……”潛孑為難道:“當(dāng)初門主說的,只要她接下來,除了叫你娶她,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yīng)?!?p> 路岌山還真是有話又說不出口。
“不行的話,到時候我不認賬不就好了?”
路岌山無奈道:“她既然接下了,就不怕你不認賬,你不認賬,丟誰的臉?”
潛孑這才不再說話。
“到時候多加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