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里個天氣好呀...”環(huán)云哼著小調(diào),自打那日和賈大夫互通心意后,她便事事順的不得了。
秦姨娘賞了她好些物件,折扇也被發(fā)配的遠遠的,賈大夫也常來尋她,看來贖身就在眼前了。
環(huán)云想起賈大夫,臉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雖然一開始只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好相處、有家底的夫君,但賈大夫待自己著實不錯,環(huán)云的心竟悄悄的陷進去了。
“這些應該夠了吧。”環(huán)云數(shù)了數(shù)籃里的月月紅。
秦姨娘近來就愛這花,說是寓意好,月月紅,叫自己日子過的紅紅火火。
雖然環(huán)云心中不屑,面上還是恭恭謹謹。
她可不想和姨娘作對,姨娘的目標是老爺,她的目標是賈大夫,兩人并不沖突。
秦姝自從懷孕之后,脾氣也暴躁了許多。
對待丫鬟動輒打罵,就算被周玉文看到了也無所謂,一句孕婦脾性大也是難免的就搪塞過去了。
周玉文本來是想找秦姝溫存溫存,說點貼心話,看到這一幕只好折返,去了冬姨娘和秀姨娘處。
姨娘真傻,怎么能把老爺趕去別人屋里呢?環(huán)云心想。
就算自己有了身孕,也要把老爺牢牢拴在才是啊,怎么姨娘卻反其道行之,未免對自己太過自信了。
但是這一切都和她無關(guān),環(huán)云腳步輕快的回到院子。
九月秋老虎來襲,午后難免讓人犯困,院門的一個小丫頭打著盹。
秦姝脾氣見長,午休時間是聽不得半點聲響的,遣了院內(nèi)一眾丫鬟都出去做事了。
環(huán)云搖醒她,“怎么在這兒睡了?”
小丫鬟醒來,誠惶誠恐的回話,“回環(huán)云姐,太困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敢了...”
環(huán)云心情好,又見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齡,心中起了點惻隱之心。
想當年自己也是為一次打盹而道歉,不過,后來沒那么傻了而已。
“沒事,去睡吧,我記得昨晚是你守夜?!杯h(huán)云理解的點頭。
守夜,尤其是守秦姨娘的夜,簡直就是這院里最難辦的差事。
這幾天秦姨娘也不知怎么了,發(fā)了癔癥一般,每天半夜里都要醒三四次。
每回都是剛睡下就夢醒,夢里癲狂的喊著林耀祖這個名字。
有一回她聽見無意間聽見林耀祖、不得好死、孽種等字眼,秦姨娘喊得撕心裂肺,簡直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她見過溫柔的秦姝,見過發(fā)怒的秦姝,但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秦姝,簡直要活脫脫吃人一般。
環(huán)云回自己屋先卸下了身上的釵環(huán),她向來謹慎,姨娘懷孕的關(guān)鍵時候,她可不想被認為有意打扮勾引老爺。
細軟簪釵同一些重要的物件一律收在床鋪下的隔板里,這是她從被賣那天起就養(yǎng)成的習慣。
院里已無一人,環(huán)云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
門里傳來些悉悉索索的聲音,看來姨娘已經(jīng)起了,環(huán)云正準備推門而入,突聽見里面說話。
“干什么?還未滿三個月呢?”秦姝嗔怪,順手拍下賈大夫的手,二人隨即起床。
“對了,我這坐胎藥還要吃多久?”
賈大夫虛掐手指,“大概還要四五天,這藥已經(jīng)服過四帖,只是你日日受夢魘困擾,影響坐胎?!?p> 秦姝恨恨的咬牙,“遇見他,便是我秦姝這輩子最大的意外,最后悔的決定?!?p> 賈大夫心思轉(zhuǎn)過一圈,他和秦姝認識這么多年,自然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說不定人家林耀祖還覺得娶了你,是他最后悔的決定呢,不過,他就是喜歡這種狠的。
“那遇見我呢?”賈大夫調(diào)笑。
“當然是我最大的幸運。”秦姝拿起他的手撫上仍舊平坦的小腹。
“你我一生榮華富貴,皆系于我們的孩子,你說,你是不是我最大的幸運?”
秦姝眼中閃爍著光芒,“周玉文雖聽話,卻連個孩子都不能給我。”
環(huán)云將話聽了個明明白白,臉上血色霎時褪的干干凈凈。
這都是什么意思?老爺,老爺不是姨娘孩子的生父,聽姨娘和賈大夫的對話,姨娘的孩子,是賈大夫的?
環(huán)云頓覺渾身發(fā)抖,雖置身九月里的初秋,環(huán)云竟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背脊升起。
她忽而又想起,賈大夫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自己有個年歲大的紅顏知己。
她還曾經(jīng)吃醋,想知道這人的身份,后來也常常問起賈大夫,那人好還是自己好。
所以,賈大夫說的那個紅顏知己,就是秦姨娘???
環(huán)云脊背發(fā)涼,轉(zhuǎn)身就要往自己屋里跑,跑的太急,腳下一絆,反而跌倒了。
“是誰?”秦姝一驚,連忙開門,環(huán)云絕望的看向門口,“姨娘...”
秦姝面色陰冷,“剛剛都聽見了什么?”
環(huán)云頭搖如撥鼓,“婢子什么也沒有聽見,什么都沒有?!?p> 還未等環(huán)云喊出賈大夫的名字,他一雙大手已經(jīng)捂住環(huán)云的嘴巴,環(huán)云反手抓住秦姝下袍一角,秦姝狠狠的踢去...
掙扎越來越小,呼吸越來越弱,賈大夫大汗淋漓的松開手,跌倒在地,“姝娘...”
這稱呼他只在幾年前,那件事發(fā)生的時候,叫過一次。
“姝娘,她,她好像死了?!辟Z大夫大口喘氣,咽下一口唾沫。
環(huán)云死了,賈大夫看著環(huán)云因窒息暴斃而瞪的老大的眼珠子。
想起環(huán)云方才凄涼、不可思議、仿佛被背叛的眼神,他又殺人了。
賈大夫手腳并用爬向床邊,環(huán)云的眼睛他闔了幾次都闔不上,眼中的凄怨仿佛凝成實質(zhì)般跟隨著他。
“姝娘,她死了...”賈大夫再次重復。
秦姝半隱在陰影里,死了...
“死得好!”秦姝突然開口,“對,死得好,賈郎,她不死,就是我們死!”
秦姝緊緊握住賈大夫的肩膀,“沒錯,她不死,就是我們死。”
兩人都大口的喘息,人死了,該如何處置,這是個問題。
“拉去亂葬崗,把衣服扒了,把人往上一扔,沒人會知道?!?p> 賈大夫喘著氣提議,他也反應過來,對,扔了就沒人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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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了,殺人了,死人了...”折扇汗淋淋,腳步虛浮,連奔帶跑回到屋子里。
折扇本是出去領(lǐng)了這月的胭脂水粉,回來瞧見院里沒人,便想送了水粉去秦姨娘屋里。
剛到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砥鄥柕慕泻奥?,“姨娘,饒了我吧,我真的什么也沒聽見!姨娘...”
叫喊聲聲撕心裂肺,仿若杜鵑啼血,折扇正疑惑著,聲音又戛然而止。
她湊近一看,就瞧見門縫里,環(huán)云一雙眼珠子瞪的老大,賈大夫正捂了她的口,眉目猙獰。
旁邊一雙云紋南珠軟底鞋,那是她今天早上為秦姝挑選的。
環(huán)云看見了她,仿佛是要求救,又仿佛已經(jīng)意識不醒,一雙手伸向門口。
折扇驚出一聲冷汗,身體比大腦先行運轉(zhuǎn),立馬轉(zhuǎn)身就往自己屋子里跑。
良久。
折扇摸出枕頭下的匣子,哆哆嗦嗦的翻出一個白玉瓷瓶。
她,她是不是馬上就要被滅口了,她不能坐以待斃,不能坐以待斃。
折扇把瓷瓶揣入懷里,往西邊走去,那里,是博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