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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浮沉

第30章 惜別

丁家浮沉 桓歡隨想 4957 2019-08-09 13:22:41

  臨近畢業(yè),同學們有的忙著在留言冊上寫祝福的話語,有的忙著收拾行李,變賣部分復習資料,然后就準備放假回家等候錄取通知書。

  上午進行了畢業(yè)典禮,校長給全校師生做了畢業(yè)致詞,接著是學生代表上臺發(fā)言。

  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后,晚上是畢業(yè)聚餐,這是這半年來同學們第一次聚到一起,相互詢問著畢業(yè)后的去向。同學之間相互敬酒、祝福、合影留念。

  那晚,大家玩的很盡興,也有些瘋狂,女生們一個個拿著麥克風大聲地又叫又唱,所有的懷念、所有的情感都渲瀉在歌里了。

  男生則拿著酒杯穿梭在人群中四處敬酒,女生端起飲料,以茶代酒,不管是平常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學,在那晚大家都變得特別親切和熱情。

  那晚誰都沒哭,大家一直在笑,一直在相互祝福,似乎只有笑,才能掩飾同學們離別的憂傷。

  最難過的就是送別這一天了,宿舍里亂糟糟的,大包小包的東西堆得滿宿舍都是,全是室友等待搬走的行李。

  同學們陸續(xù)走了,送她們的時候,丁學慧沒有感覺到特別難過,心想在同一個城市,以后想要再見面,還不容易?

  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分別,一晃就是十幾年,再也沒有見過面。

  話未說完,淚已先落,以后各奔東西了。在不同的城市各自奔前程,不知道何時才會相見,想到此,丁學慧的眼淚,在不知不覺中滑落,秦曉玉也落淚了。

  她們都走后,宿舍只剩下丁學慧了,因為一些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她暫時還不能走。看著空蕩蕩的宿舍,心里頓時感覺酸酸的。

  第二天早晨,丁學慧收拾好宿舍,找來樓管阿姨,上交宿舍鑰匙。拎著箱子,走出門口,她又回頭看了看宿舍,此時宿舍只剩下空蕩蕩的床鋪,一如自己空蕩蕩的心。

  丁學慧從宿舍窗口看出去,是熟悉的操場,如同一幅優(yōu)美的風景畫,她輕輕地關(guān)上門,心里說了聲再見。

  當輪船開動的那一刻,丁學慧突然很傷感,直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如此留戀這個城市。

  茅坪,承載了她太多的青春和夢想,在這里,她留下了青春的足跡和難忘的時光。如今她要離開了,心里當然會有太多的舍不得。

  坐上熟悉的”鳳凰號“客輪,看著沿途熟悉的風景,學校那溫馨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丁學慧的腦海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她感冒了,發(fā)高燒,同宿舍的好友圍著她轉(zhuǎn)了一夜。

  還有一次,她生日,舍友們幾個人合伙給她買了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關(guān)了燈。當她回到宿舍,生日快樂這首歌響起來的時候,著實給了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丁學慧和秦曉玉分別回到了老家,考試是結(jié)束了,可是心里并沒有因此而輕松起來。

  等待的過程是艱難而又漫長的,每一分鐘都過得很慢。在這個等待的夏季,丁學慧覺得天氣格外的煩燥和漫長。

  過了一個星期,同學們按照班主任之前規(guī)定的時間,返回學校填志愿。

  剛畢業(yè),同學們手頭都不寬余,十幾個同學約好AA制,一起出錢買菜,在鄧義家做飯,這樣比在外面餐館吃飯劃算。吃過晚飯,同學們有的在客廳打牌,有的在一旁看著,時不時的插上幾句。

  后半夜,丁學慧有些困了,便進臥室躺了一會我。覃永華送進來一臺電扇,調(diào)好風對著她吹。

  丁學慧躺在床上,卻怎么樣也睡不著。覃永華進來時,丁學慧裝睡著了,一言未發(fā)。

  其實,她根本沒睡著。

  此刻,她心里像撥浪鼓,忐忑不安,感情情與理智互相碰撞,既希望他留下來,單獨和自己聊點兒什么??蓪τ诤退麊为毾嗵帲W慧又有些緊張和不安,生怕一時沖動,事情發(fā)展到自己自己無法控制。

  同時,丁學慧內(nèi)心有些自卑,對于未來和他能走多遠,她心里實在沒底。另外,她看了太多的成人小說,對于感情的事,有著與年齡不太相稱的成熟,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覃永華見丁學慧沒有動靜,以為她睡著了。于是放下電風扇,將檔位調(diào)整到最佳狀態(tài),并讓風扇搖頭,轉(zhuǎn)身出去繼續(xù)打牌。

  丁學慧緊張的心松了一口氣。

  天快亮的時候,打牌的男生人困馬乏。大家陸續(xù)去睡了,臥室不夠用,有幾個男生干脆在客廳里打地鋪。

  覃永華又進臥室來了,丁學慧繼續(xù)裝睡,瞇縫著眼。覃永華緊張不安地來回踱步,見丁學慧睡著了,也躺在旁邊,離她遠遠的,翻來覆去,欲言又止。

  丁學慧裝睡憋了一陣兒,實在難受。天快亮的時候,丁學慧告訴覃永華:“我剛才根本沒睡著??“

  覃永華忽然沉默不語,覺得受到了戲弄,貌似是有些生氣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本打算留你明天再玩一天,可是身上錢不夠了?!?p>  丁學慧倔將的說:“沒事,反正天一亮我就回去了?!逼鋵?,她心里無比惆悵,舍不得和他分開。

  一夜未睡,清早,覃永華去送丁學慧,走的時候,車里正放著《雨碟》這首歌。

  也許有些事情,人真的是有第六感的。

  聽到那么傷感的歌,丁學慧當時的感覺特別不好,預感到她和覃永華的感情,會出點兒差錯,可是這種感覺又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說出來,搞得她心里悶悶的。

  一路上,覃永華和丁學慧都沒怎么說話。

  從縣城回到家,丁學慧焦急地等待通知書。

  閑瑕之余,她拼命的疊紙鶴,借此排遣心中的焦慮和對覃永華的思念。

  當她把這些千紙鶴,用一個透明的帶蓋的玻璃瓶裝起來的時候,玻璃瓶中紅色、橙色、黃色、青色、藍色,紫色的紙鶴,足足有一千只紙鶴,五彩繽紛,漂亮極了。

  丁學慧不由自主地、傻傻地笑了。

  丁星慶放暑假了,前來串門,看到一瓶紙鶴,問道:”慧慧,你疊這么多紙鶴干什么?”

  “送給覃永華。”丁學慧抬起頭,臉上泛起紅暈,露出純真而燦爛的笑容。

  丁星慶笑笑:“我們從小一起穿玩大的,在我面前,還不好意思起來,真是的?!?p>  其實她早猜到了,丁學豐慧準備把紙鶴送給誰,只是想調(diào)侃調(diào)侃她,也看看她害羞的模樣,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好啊,你重色輕友,送兩只給我撒,舍不舍得?”丁星慶打趣道。

  “好好,送你一對,你自己挑?!岸W慧故作求饒狀。

  丁星慶搖搖頭:”我才不要呢,剛才是撩(逗)你的?!?p>  “那我就給你挑了。”說完,丁學慧揭開瓶蓋,拿出一只紅色的、一只黃色的紙鶴,遞給了丁星慶。

  到現(xiàn)在,丁星慶的筆記本里,還躺著丁學慧送給她的兩只紙鶴,一只紅色,一只黃色,看到它們,丁星慶就會想起丁學慧。記憶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總是選擇將快樂和痛苦記住,而將平淡遺忘。

  高考成績終于下來了,丁學慧沒能上省線,只考了個???,秦曉玉也落榜了。

  更要命的是,這時發(fā)生了一系列的變故。這個世界一切都變得太快,快得讓人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后悔。

  那段時間,丁學慧和秦曉玉有些頹廢。十幾年寒窗苦讀,沒達能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秦曉玉也為沒有上大學而覺得遺憾和懊悔。

  有時丁學慧想:如果你想在青澀的季節(jié)摘到甜美的果實,那是癡心妄想。心情沮喪的她,在給同學贈言時寫了什么,不得而知,一個字也記不起來了。

  多年以后,丁學慧和秦曉玉坐在一起,翻開那時的留言本,才看見給覃永華寫的臨別贈言,相當?shù)南麡O。

  內(nèi)容是這樣的:本想與你一起沖突黑色的七月,相會在金色的九月,無奈陽光太耀眼了,刺得我無法睜開迷茫的雙眼,我們還是別再見面了??

  回過頭來看,丁學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曾寫過這樣一段話,尤其是最后一句,已經(jīng)暗示了要分手。

  她究竟是怎么了,不管早戀是對是錯,門戶差距有多大,既然她那么喜歡華子,怎么會口是心非的和他說分手呢?

  覃永華給丁學慧的留言是:我們這代人總是多愁善感,時常面臨選擇,無論是感情還是事業(yè),在選擇別人的同時,又在被別人選擇??”

  秦曉玉不解地問道:“慧慧,你當時怎么能這樣寫留言?好消極?。 ?p>  丁學慧一臉的茫然:“具體內(nèi)容我忘了,不記得曾經(jīng)寫過這樣一段話。當時,只感覺自己沒考上大學,特自卑,覺得自己既然配不上他,就不應(yīng)該拖著他,所以才會寫了那段言不由衷的話?!?p>  也許是女孩子心理素質(zhì)差,平時成績都不錯的丁學慧和秦曉玉,竟然都落榜了,在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她們心里無比地失落。

  丁學慧本想著再復讀一年或者直接去讀???,與丁瑞智和萬玲一商量,他們堅決反對。

  萬玲說,“一個破???,有什么好讀的,又沒上本科線。而且在農(nóng)村來說,我們供你一個女孩子讀到高中已是不易,你自己沒考好,怪誰?不過,話又說回來,也不是我們不讓你讀,關(guān)鍵是我們家經(jīng)濟條件困難,要是條件好點兒,讀就讀罷?!?p>  丁瑞智說:“你媽說的,一點兒也不錯。如今,全家只剩一千塊錢了,籌集五千多塊錢的學費都成問題,還有每個月的生活費呢?我和你媽都已經(jīng)年紀漸大了,收入這么低,怎么辦?”

  丁學慧說:“我可以勤奮學習,爭取助學金,再貸點兒款,畢業(yè)后我自己還?!?p>  萬玲說:“做人不能這么自私,說是這么說,到時候若是你沒有錢還貸款,還不是要我們幫你還?你弟弟還小,今后還要爭取成個家,要的是錢;另外,你爸爸年紀也大了,不再適合出門打工,你要早點兒出去上班,緩解我們的經(jīng)濟壓力?!?p>  丁學慧在家與萬玲僵持了了半個月,見萬玲態(tài)度堅決,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那好吧,我無法狠下心來,也沒這么自私,要求再讀書,我準備盡早出去打工,撐起這個家?!?p>  萬玲問:“你有什子打算,準備去哪兒打工?”

  丁學慧說:“還能去哪兒?我想去YC市,請大伯幫忙找工作?!?p>  臨行前,丁學慧去向丁星慶道別。

  她說:“星慶,其實我對未來很茫然,讀了十幾年的書,到關(guān)鍵時刻,卻沒有考個好成績。對于出門打工,我也沒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不知道工作好不好找,畢竟我沒什么文憑,而且什么都不會。”

  丁星慶說:“這是實話,倒不是因為你不自信,而是情況真的如此,十幾年來,我們一直埋頭苦讀,以為讀書就是唯一,別的事從來沒做過,消息閉塞、對外界知之甚少?!?p>  “嗯,從小到大,我沒怕過什子,現(xiàn)在,我是真犯愁?。俊?p>  “十九歲的你,現(xiàn)在卻要面臨就業(yè)的壓力,真是難為你了。不過,一切會慢慢好起來的,一切也都會過去。你要拿出玩耍時的那股聰明勁兒來,我相信,難不倒你的。至少,你還有覃永華?。 ?p>  ”真的嗎?你相信我能搞定工作的事?這么說來,我還不是一無所有嘍?“

  丁星慶體會到丁學慧尷尬的處境,接著說:“你多保重,隨時寫信給我,等你打工掙錢了,就買一個傳呼機,到時把號碼告訴我,我們互相鼓勵啊!

  丁學慧說:“那是自然,大哥大(手機)我是買不起,一萬多塊錢一部,對于剛步入社會的我來說,是一個奢侈的東西,想都不用想,更別說買了?!?p>  說完,丁學慧用力的抱住了丁星慶,此刻的一切話語,都顯得多余,都是那么的蒼白無力和做作。她們彼此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對方:一切多珍重吧!

  晚上回到家,萬玲說:“慧娃子,你高中畢業(yè)后,不再讀書了,你爸就輕松多了。女孩子么,讀再多的書,都不如找(嫁)個好人家?!?p>  媽,我還小,現(xiàn)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p>  ”你還小哦?是你一直讀書,不經(jīng)覺得,一晃就二十歲出頭達?!?p>  ”二十歲好小???“

  ”你不知道,再過幾年,你表弟陳保超,都要初中畢業(yè)了。他都可以出門打工,補貼家用,然后個家,你姑爹和瑞蓮么么也熬出頭了。我不相信,到時候,你還不成家?”

  丁學慧故意岔開話題:“可不是怎的?瑞蓮么么太苦了?!?p>  不久,一個晴天霹靂傳來。

  陳太平跑來哭訴:”二嫂,超娃子得了白血病,晚期,沒治了?!?p>  萬玲說:”什么時候的事?“

  陳太平說:”前幾天,他在學校里喊頭暈,有氣無力的,我?guī)タh醫(yī)院一檢查,醫(yī)生說是這個病。我怕縣里檢查不準,又帶他到Y(jié)C市復查了一次,醫(yī)生都說沒救了?!?p>  萬玲說:”瑞蓮的命,怎么這么苦呢?這樣,太平,你把超娃子帶過來,在我們這邊玩幾天,看他想吃什么,我給他做點兒?!?p>  幾天后,陳保超來到萬玲家,玩了幾天,萬玲變著法兒的給他做好吃的,又安慰他。吃過午飯,陳保超安靜的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曬太陽,心事重重,一言不發(fā)。

  為了打破尷尬,丁學慧拿起陳保超蒼白無力的手,無話找話地說:“表弟,你指甲太長了,我給你修剪一下?!?p>  說完,她從竹筐里找來一把小指甲刀,也拽了一把椅子,緊挨著他坐下,開始給他修剪指甲。

  她給他剪完一個指甲,又剪第二個,一只手剪完了,又換另外一只手,她剪得非常仔細,也非常慢,仿佛這樣,就能把時間留下來,讓時間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她想幫他,可是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生命,一天天的消逝,此刻的丁學慧,陷入了一種深深的絕望。

  剪完指甲,丁學慧問道:”表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

  陳保超的眼神忽然暗淡下來:”姐,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爸從一開始就沒瞞我,把結(jié)果都告訴我了,他也知道,我上了學,識字了,想瞞也瞞不住?!?p>  丁學慧說:”這么說,你都知道了。一般來說,別人都會勸你,生病時要堅強,但我既不會同情你,也不會這樣勸你?!?p>  ”姐姐,為什么呢?”

  “你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可以不用裝作堅強或是快樂,你有悲傷的權(quán)利,疼起來的時候,想哭就哭,真實的做自己就好,當然,為了你爸,你在他面前時,盡量的不要那么傷感,免得惹他傷心。“

  陳保超從萬玲家走后,又在丁瑞靄和陳太翠家玩了幾天。

  陳太翠說:“侄兒,你就我這么個姑媽,姑媽別的本事沒有,你想吃什么,盡管跟我說,我做給你吃?!?p>  陳保超懂事的點點頭:”姑媽,不用那么麻煩,你們吃什么,我跟著吃什么就好了,生病了,也沒什么胃口。“

  一個月后,陳保超死了。中年喪子,陳太平哭得昏天地暗,有氣無力,好心的鄰居幫著他,把陳保超抱著送到了墳地,簡單埋了。

  萬玲嘆了一口氣:“哎,你蓮么么也真是命苦,自己殘疾不說,好不容易結(jié)了婚,生了個兒子,又得白血病死了?!?p>  丁學慧難掩心里的悲傷:”蓮么么這么大個歲數(shù)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生一個小孩,要是再生一個的話,只愁生,不愁長,從頭慢慢摸起,老了,也好有個挨靠(依靠)。”

  丁瑞智說:“瑞蓮再生一個,總比沒有強,不說要靠兒女養(yǎng)活么,起碼瑞蓮老了,有人端個茶、遞個水,心里有個準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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