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翊鈞是裝的,可十幾年皇帝生涯,早就練出不怒自威了,更何況扔?xùn)|西如此憤怒的動作。
“雒于仁,好大的膽子?!?p> 朱翊鈞看著跪了半天的幾個人,深深的吸了口氣,試圖通過吸氣的聲音告訴他們,自己在竭力控制情緒。
“都起來吧,如此喜慶的節(jié)日,真叫人厭煩?!?p> 張誠誠惶誠恐的站起來,他扶起慢悠悠鎮(zhèn)定的申時行,又扶著許國,倒是王家屏立刻站了起來,他們誰都沒敢坐下,此時此刻城隍的張誠推開門走了出去,淡定的申時行雙手合于腹前,如老僧入定,許國多少有些微顫,王錫爵目視前方,王家屏低頭,眼神不斷的在幾個人身上跳躍。
“說說吧,申閣老,你是首輔,你先說?!?p> 申時行此時是高興的,終于有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出現(xiàn)了,他為雒于仁擊節(jié)贊和,皇上是該管管了。
剛張嘴準備說話的時候,朱翊鈞說話了:“說朕有病,說朕貪財,好色,說朕好耍脾氣,呵呵”朱翊鈞干笑兩聲:“真是當朕是酒色財氣占滿的昏庸之人了。”
“朕有昏庸嗎?”許國你說。朱翊鈞幾乎指名道姓了,許國剛要張嘴,王錫爵拽了他的衣袖。
他沒說,朱翊鈞倒是繼續(xù)說了。
“你們不飲酒嗎?試問天下誰不飲酒,說朕好色,朕只是對鄭貴妃好點,朕自己的妃子,朕還不能疼了?說朕貪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朕的,朕貪那有何意義?!?p> “朕要罷了他的官,你去擬票吧?!边@話是跟申時行說的。
其實一切都是朱翊鈞裝的,按照他以往的個性確實如此。
你說你雒于仁也是,說什么不好,自己好歹是個皇上,你就不能給點面子,委婉的說兩句,好家伙,你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天王老子來了你也不懼,到是讓自己這么難堪,不收拾你不足以平內(nèi)心的憤怒。
凡大明的官員都有兩個特質(zhì),一曰辭官,二曰罷官。
或是受委屈了,或是不重用了,或是不中用了,或是覺得自己老了,或是看的淡了,總之他們只要是不對脾氣了馬上辭職,一年不辭三五回的,出去聊天都沒面子,說不上背地里以此炫耀,你看看你才三次,我八回了。我多牛性。
申時行可辭了不少次了,萬歷一概不批,你說你正直當打之年,你要是辭職了,誰來干這個首輔,咱也要找個跟群臣緩沖不是。
罷官則不同,一定是犯了嚴重的錯誤,財色權(quán)無非就是這幾樣,不過還有一個比較特例,明朝的言官特別的多,幾天不噴你他不舒服,諸如雒于仁之流,放著大理寺的官不好好做,動不動就開噴,一開口還這么惡毒。
幾個人紛紛看著申時行,得了閣老大人,現(xiàn)在該你上了。雒于仁無論是為人還是工作那都不不錯的,你就千萬不要讓皇上給辭了。朝中好人不多了。
申時行只好上前躬身一拜:“皇上,他這么說是他不對,揚名也好,孤枕也罷,您要是罷了他,恐怕就徹底幫他揚名了,倒時候他一定會對皇上萬分感激。不如就此作罷,還是讓他在那個位置上老實待著為好?!?p> 瞧瞧,首輔就是不一樣,思維跟一般人就是不同,換成別人還不的跪下求情,要不以死相逼,人不會,人為了你好,你別給他出風(fēng)頭的機會。然后你贏了。雒于仁也保住了官位,你好我好不如都好。
行,朱翊鈞心里點頭,這招算你贏了,不過我賣了你面子,想必我要是跟你們提出什么你們也該給朕面子不是。
朱翊鈞微微上翹嘴角,對申時行的興趣越來越高,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諸如申時行這種和稀泥的和事佬全國絕無僅有,至此一家。
“好,既然如此,就留著他吧?!?p> 申時行馬上豎起拇指:“皇上圣度天地一般,我輩不及也。”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附和。
看王家屏的架勢,這可是皇上,度量肯定是不一般。
回到座位的朱翊鈞還是在考慮,真就這么放過去,恐怕也不妥,朕是誰,朕是皇上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雒于仁是朕的臣子,要是在這塊妥協(xié)了,明天在來一個比他罵的更狠的,后來,大后天,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朕還是氣不過,此人還需嚴肅處理?!?p> 申時行不干了,你剛都答應(yīng)了,這會改?你是皇上。于是他便拿出老師的口吻,他確實做過萬歷的老師,而且是講課最多最辛苦的那個,他說:“皇上,朝令夕改可不是明君所為,正所謂......”
朱翊鈞馬上擺手制止他,別又開始四書五經(jīng)的引故據(jù)點的說教了,說了這么多年,你不煩朕都煩了。
申時行逼急了:“皇上,您不發(fā)閣,留中,我們私下還說,皇上不愧是千古明帝,胸襟廣闊,這要是真處理了,豈不人盡皆知嗎?”
朱翊鈞不耐煩的擺手:“好,好好?!彼B說了三個好字,催促著不耐煩程度可想而知“那就留著他。不過話朕要說前頭,再有下次,你們也不用給我遞折子,更不要給他求情?!?p> 幾個人紛紛點頭,終于是將這個事情圓滿的解決,跟皇上打交道真不好干。處于對權(quán)利的渴望,人人卻又喜歡這樣的職位。不可謂是痛并快樂著。
朱翊鈞又跟其他的閣臣說了會閑話,無非就是家里挺好的吧,妻子如何,孩子如何之類的,幾個人紛紛作答,畢竟見到皇上一次不容易,能跟皇上說說家常也是莫大的榮幸了。
我們的萬歷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上朝了,早寫年還好,勵精圖治,奮發(fā)圖強,自從張大學(xué)士死了以后,在也沒有人能約束了了,終于是放飛自我。
萬歷對于權(quán)力是渴望的,是激進的,早年內(nèi)閣有張大學(xué)士說了算,內(nèi)廷有又自己的老媽管著,身邊還有一個總是打小報告的,人身自由限制頗多,現(xiàn)在張大學(xué)士死了,馮保也被自己收拾了,自己的老媽因為自己已經(jīng)成婚,便對自己的管教少了,可他發(fā)現(xiàn)并沒有解決根本問題,大臣們還是依舊,該噴你的時候毫不留情,整天朝堂上爭吵不休,今天你彈劾他,明天你彈劾我,爭權(quán)奪利不休,煩不勝煩,朝會天天開,不到四點就得起,一共工作十幾個小時,晚上回宮里想跟哪個妃子親熱,還有人管,既然如此,老子不干了。
你們喜歡玩,你們玩,沒有主角看你們怎么玩。斗地主你們沒地主,打麻將三缺一,一開始確實玩不起來,不過誰說非的玩這些了,沒有地主,我們玩兩人撲克,三缺一,我們玩別的。
好嘛,終于不用在去找各種借口不出席朝會,不親郊廟,不見群臣,不再充電經(jīng)筵。
申時行倒是想起一件緊要的事。于是便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