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九道口縣東北方向的老樺山上，有一人拿著書在山道上行走，余光和聽力卻在留意周圍。
其人身著灰色寬袖長袍，頭頂不大的發(fā)髻上插著一根木簪，背后披發(fā)前有劉海，背著一個包袱夾著一把傘，看似緩步而走實則速度不慢。
為了預(yù)防迷路，這幾天計緣行進(jìn)速度不快不慢，有機會就問問路，也在各縣各地略作停留，領(lǐng)略上輩子難以一見的風(fēng)土人情。
這次特意在這老樺山上慢行自然是有目的的。
老樺山雖然遠(yuǎn)不及?？綇V闊，但也算不上小，有方圓二三十里許，別小看這一數(shù)字，方圓二三十里相當(dāng)于十公里以上的半徑圓形面積，加之山路難行，對不是老山客的常人而言過老樺山已經(jīng)是不小的困難了。
而這老樺山中有一深潭，居然被外道傳中提到過一句，整個稽州多年來都沒幾檔子事寫在外道傳里，計緣就打算專門劃出一天時間待深潭那邊。
干什么呢？釣魚！
外道傳中有言道：大貞國稽州有老樺山，山中有幽潭，上不通江河，下不接地澤，其潭中生魚，乃水之精也。
計緣就是想看看這魚到底是所謂水之精呢，還是被臺風(fēng)龍卷風(fēng)刮來的，又或者兩者都有。
此刻走到一處山坳拐角，計緣總算找到了要找的東西，直接收了書，將之塞到懷里，隨后起身縱躍，朝著遠(yuǎn)方一片翠綠掠去。
在山林幾棵樹上借力，最后落到了一片竹林前。
看看這片竹林中的竹子，大多細(xì)細(xì)長長的隨著山風(fēng)搖擺，正是計緣理想中的魚竿。
取一根大小長短合適的，彎腰運氣在其根部用兩指輕輕一點。
“咔”一聲，竹子應(yīng)聲而斷切口平滑。
在山中一邊走，一邊用手刀噼里啪啦的將竹子身上的枝丫劈掉，不消片刻，一根細(xì)長翠綠的竹竿就出現(xiàn)在計緣手中。
抓著它甩抖了一番，發(fā)出“嗚呼嗚呼”的破空聲響，聽著就十分悅耳。
“看起來不錯！”
計緣對竹子很滿意。
包袱中有買來的魚線和魚鉤，而他也用不著浮標(biāo)。
令計緣稍顯好奇的是買來的魚線也是透明的絲線，而且還頗為堅韌，問過賣家之后才知道居然是擠出蠶絲漿拉長制成的，每一根魚線都代表著一條或者幾條沒能結(jié)繭的可憐蠶……
等計緣到達(dá)深潭位置的時候，一嶄新翠綠的魚竿就做好了，他不需要額外的加工加固，因為一旦有魚咬鉤，只要不是太夸張的，在那一刻對魚竿輔以靈氣，直接就能甩上來。
眼前的深潭呈圓形，直徑最多只有十幾二十丈，遠(yuǎn)比計緣想象中的小，看看潭水，碧綠碧綠的，更深處則黑咕隆咚一片，根本看不見什么，也沒有任何動靜。
“這能有魚？”
嘀咕一聲之后，計緣找了個陰涼合適的位置拋竿了，魚餌不是蚯蚓，而是一粒熟米，只不過其內(nèi)裹了一絲靈氣。
在細(xì)鉤上穿好魚餌，魚竿一揮。
柔韌的青竹隨力甩動間。
“咚”一聲，就將魚鉤拋到潭中，蕩起一小片漣漪。
釣魚拼的就是耐心，以計緣如今的敏銳感覺，連著直線的魚鉤在水下有一絲特別的異動他都能馬上感覺到，不用考慮分心會錯失魚。
所以計緣就拿出一本書來閱讀，這次他看的是《通明策》。
雖然同樣是天箓書，但內(nèi)容卻完全不同，之前計緣也粗略翻過一些，知道通明策比起外道傳來說就“正經(jīng)”多了。
雖然也不是真正的修仙法決，但卻是對各個修行關(guān)隘上的難點危險有所點出，成書者應(yīng)該是收集了不少修仙之士的觀點再結(jié)合自己的經(jīng)驗加以概括的，其書上甚至囊括了部分神道和精妖之屬的內(nèi)容。
用計緣上輩子的話講，是一本真正能造福修仙之士的書。
但為什么通明策還是“雜書”？計緣的觀點是，成書者的假想和猜測太多，干貨所占的比重就書本內(nèi)容而言比較小，而那點內(nèi)容能看天箓書的人哪個不知曉，所以也就成了“雜書”了。
但計緣不同，雖然內(nèi)容比其外道傳來枯燥不少，可好歹也是有用的知識，只是理論上計緣暫時用不到這些知識，因為他連練氣決都沒有。
“練氣而化神，神現(xiàn)而法生，是為法力亦為靈力……所謂玄關(guān)扣心，是可有可無亦或是至關(guān)重要……”
‘哎……路還長??！’
邊釣魚邊看書，這么一等，就直接過去一個時辰，計緣的魚竿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讓他忍不住提起魚竿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米粒還在。
‘外道傳騙人？還是說年頭久了這魚絕種了？’
抬頭望了望天上高掛的日頭。
‘難不成得晚上？’
計緣倒也不急躁，或許是從當(dāng)初的山神廟開始，讓他有了不錯的養(yǎng)氣功夫。
從包袱里摸出一塊面餅慢慢啃了起來，這餅子是在九道口縣買的，兩手掌拼起來那么大，包里共有五塊，現(xiàn)在還柔軟著呢，餅子微甜里頭還有一些干菜餡料，很合計緣的口味。
隨著天色漸暗，天邊晚霞已現(xiàn)頭頂星辰漸露，而計緣耳中卻聽到了一點特殊的響動，不是來自深潭，而是山中。
“嘻嘻嘻……前邊就是碧水潭了，終于到了！走快些走快些！”
“哎呦你好精神啊，我都累壞了！”
清脆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從遠(yuǎn)處傳來，隨著聲音接近，一陣陣輕巧的腳步聲也入了計緣耳中。
一男一女，兩個穿著干凈的淡藍(lán)綢布衣袍，大約十三四歲模樣的孩子輕巧地翻過山石跳過小溪澗，穿過林木走到了老樺山中最幽靜的地方。
“哎呀，那有個人呢！”
其中那名女孩驚訝一聲，而同伴也像是才看到遠(yuǎn)處的計緣。
“真的呢，天都要黑了，他在干嘛？釣魚？”
“好像是吧！哈哈哈……他以為能釣到呢！”
“走走走，好難得的，我們?nèi)蚺幌?！?p> “嘻嘻！”
兩人老遠(yuǎn)就腳步放緩，悄悄接近深潭位置，似乎是想要嚇一嚇計緣，在大約接近到十米的位置，兩人對視一眼露出笑容，然后十分默契的手框朝前張嘴。
“喂~~~”
想象中釣魚人嚇得拋飛魚竿的畫面根本沒出現(xiàn)，計緣就像是個聾子，提著釣竿看著放在膝蓋上的書，時不時還咬一口餅子。
“沒嚇到？”
“是個聾子？”
“掃興！”
“哎！”
兩個孩子頗為無趣地走向深潭邊，就在這時，計緣那中正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好玩不？”
正行進(jìn)中的兩人冷不丁被嚇得抖了一下。
“你不是聾子？”
“豈有此理，你居然還嚇唬我們？”
一男一女兩孩子似乎很有些氣憤，計緣轉(zhuǎn)過頭來笑笑。
“好難得的嘛！”
兩個孩子氣勢一滯，帶著略呆的表情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