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念記得,先前在云棲的識海,聽她講百年前的真相時,她曾提到過一位國師,但只是三言兩語帶過,沒有詳談,溫念也沒有仔細詢問,只在云棲的只言片語中猜測這位國師應(yīng)該教過她很多東西,沒想到這位國師竟然活了這么久,還能跑到幽冥之地看望自己的學(xué)生。
傅淵道:“他是如何進來冥界的?”
云棲搖了搖頭,“我,不知,但,他,好像是,偷偷,進來的,鬼差,看不見,他?!?p> 看不見?難不成是失了隱身術(shù)?
溫念又問道,“他還活著?”
云棲點了點頭,“嗯,活著,的,有,呼吸,就是,與,普通人,好像,不太,一樣。”
溫念和傅淵面面相覷,各自心照不宣,這位國師可能是個修道之人,而且靈力高強,已經(jīng)超脫壽數(shù),半只腳踏入仙門了,也可能是仙界某位仙官或者魔界的某只魔,因為某些原因來到羽嘯國當(dāng)起了國師,總之他不是一般人。
溫念道:“你可知他身份?”
云棲搖了搖頭,向上飄起了些,鐵鏈跟著她動作哐哐作響,“他,總帶著,一個,面具,我在,羽嘯,國時,從未,見過,他的,真容?!?p> 云棲說,國師很神秘,人前人后從不摘面具,也從不曾與人講述自己的事情,但是他曾無意間提起自己是某座山上的修道之人,仙途順?biāo)?,只是山中清冷,于是獨自下了山,想周游各國,在?jīng)過羽嘯國時,見到還是公主的云棲,發(fā)現(xiàn)她很有修仙的資質(zhì),便進入皇宮當(dāng)了國師,順便兼任公主的老師,可惜云棲徒有資質(zhì),卻沒有修仙的心,而且她受世俗影響過重,始終脫離不了紅塵,讓國師大為失望,最后在發(fā)生云棲那件事之前就離開了羽嘯國,此后便再無人見過他,所以在煉獄云棲能再見到國師其實是很高興的。
溫念如今對面具這個詞十分的敏感,所以在聽完云棲的所有描述后,他皺了皺眉,有不好的預(yù)感,于是急切地問道:“你說的面具,是什么樣的面具?”
傅淵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溫念,知他心中所想,便也問道:“是不是白色的無臉面具?”
云棲點了點頭,溫念心中剎那間電閃雷鳴。
是巧合嗎?為何到哪都有這張面具?
云棲這時輕飄飄靠近溫念,又磕磕絆絆地道:“他來,看我,時,曾,提到,你?!?p> 溫念瞬間表情一滯,呆愣著忘了繼續(xù)提問,倒是傅淵先問道:“他說了什么?”
云棲又轉(zhuǎn)向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道:“他,問我,溫,道長,是,何人?”
傅淵皺了皺眉,道:“那你說了什么?”
云棲道:“我說,溫,道長,是,仙界的,紫宸,星君,名喚,溫念,其他的,便,不知了?!?p> 那時在九宸天,關(guān)于溫念的信息,云棲確實只能聽到這些,至于溫念曾是凡人的事,估計云棲覺得沒必要說。只是,這國師與溫念毫無瓜葛,為何平白無故地詢問起溫念的事來,他又是如何知道溫念此人的。
溫念這么想著,便也這么問了,云棲說她當(dāng)時也是這么問國師的,但是國師沒有正面回答,只說是在尋找云棲的途中聽到過一位姓溫的道長在棲霞村收鬼的消息,對這位道長產(chǎn)生了一點興趣,所以有此一問。然而溫念卻知道,棲霞村當(dāng)時方圓百里無人問津,怎會有人知道他在那里收鬼,更何況,收鬼的又非只有他一人,他為何不問文清和瓊姝,卻單問了姓溫的,分明是掩飾了真實的目的。這個人定是認得溫念的,并且與溫念有某種聯(lián)系,只是溫念一時想不到與此有關(guān)之人,他只能想到,這個國師可能與悲暮城里那個無臉面具人有關(guān),然而是同一人還是同伙卻不得而知。
傅淵托著下巴皺著眉,良久,他道:“此人能夠隨意進出冥界卻不讓冥王鬼差知曉,絕對不會只是一個修道之人這么簡單?!?p> 溫念點了點頭,同意傅淵的猜想,“他既然隱姓埋名,定是不想旁人知道他的身份,也許我該回仙界調(diào)查一下近期是否有仙官私下人界,或者你也可以回魔界看看魔尊的手底下有沒有人跑去人界當(dāng)國師的?!?p> 傅淵思考了一下,道:“是魔的可能性不大。”
“為何?”
傅淵道:“能長時間掩蓋魔息的只有噬剎,但在我的印象中,他們沒有一個喜歡凡人,更別說潛伏在羽嘯國陪著公主玩過家家最后什么都不做的離開?!?p> 好像…有些道理。
溫念低頭不語。
傅淵摸了摸手腕上的噬血鏈,一臉的若有所思,最后轉(zhuǎn)向云棲道:“那個國師,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在棲霞村?”
云棲低了低頭,溫念見她不說話,于是兀自接了傅淵的話頭,將事實更加明朗地擺了出來,“他知道你在棲霞村,也一直在關(guān)注棲霞村,所以才會知道我在棲霞村收鬼?!彼D了頓,接著道:“是國師設(shè)了禁制把你困在棲霞村的?!?p> 所以那時溫念收了云棲離開棲霞村后,在空中隱約看到的那個人影,他以為是看錯了,其實是國師?
對了!溫念突然又想起一事,尚文閣好像對于棲霞村的資料存在致命的漏洞,先前還險些要去了溫念幾人的性命,現(xiàn)在想來,就像是故意瞞著云棲的事,用將軍鬼來做掩飾,只是沒想到天帝會派溫念等人下凡捉鬼,才揭露了將軍鬼的真相。尚文閣是故意隱瞞不報,還是真的只是調(diào)查錯了,若是前者,那尚文閣與國師又存在什么樣的關(guān)系,為何要幫著國師將云棲藏起來?國師又為何要這樣困著云棲而不是直接超度了她?疑點很多,溫念決定等這次回了仙界就一一調(diào)查,他倒是全然忘了回去后還要解決自己私下人界一事。
云棲聽到傅淵和溫念一唱一和的,不安地扒了扒身上的鐵鏈子,在大殿內(nèi)來回飄了飄,道:“我,原本,也,不知道,的,是,國師,來,看我時,透露的,他,不想我,害人?!彼f到此處停頓了一下,喘了口氣,從開始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說了很多話,在煉獄畢竟長時間不開口,如今說起來就有些吃力,“他能,來,此地,是,關(guān)心,我,可我,卻,總讓他,失望?!?p> “如果他不想你害人,就該大義滅親收了你,而不是把你困在棲霞村繼續(xù)吃人,還讓你獨自一人孤寂徘徊百年,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备禍Y雖然不太了解云棲的情況,但是也知國師的所作所為皆是在害她,根本談不上關(guān)心。
最后,云棲被押送回了煉獄,走時還默默的看了眼溫念,傅淵的話讓她有些失落,到底曾是自己的老師,突然被人揭穿這個一直寵著自己護著自己的老師也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關(guān)心自己,還是有些難以接受的吧。到最后,自己的身邊沒有一個值得牽念的人,就連唯一牽念的慕染也沒能在黃泉與他重逢,溫念再一次替云棲感到悲哀,這個昔日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什么都沒有做錯,卻到死做了亡魂也再無人愛她,而今后她無投胎的可能,將畢生在煉獄里煎熬,沒有來世,更沒有將會愛她之人。
走出冥界的時候,溫念在不見河外望了眼對岸的漫天黃沙,他又想到那個無臉面具人,心里放不下的不安,很多事情都有他的影子,溫念覺得這定不是巧合。再次望了眼黃沙,等到心情釋然,他才揉了一把臉轉(zhuǎn)身,伸了個懶腰道:“事情結(jié)束,我也該回九宸天了?!比欢鴦傁牖仡^跟傅淵道個別,脖頸處沒由來的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傅淵穩(wěn)穩(wěn)接住溫念軟倒下來的身體,面無表情地將他打橫抱起,姻緣鳥原本一直躲在溫念的衣服里,受了驚嚇飛了出來,傅淵冷冷地看了它一眼。這時,遠處飄來一只紅色紙鶴,姻緣鳥飛過去啄了它一下,它便突然化成了幾根紅線,在空中組成了一串文字,寫道,“天帝已知你私下凡間,速回”。
傅淵一揮手打散了紅線,幾根紅線瞬間化作紅霧消失了。姻緣鳥自看到紙鶴傳達的消息后就好像很焦急,一直啼叫著去扯溫念的袖子,但是溫念在傅淵懷里不省人事,根本叫不醒。傅淵一把揮開姻緣鳥,兀自抱著溫念消失在了濃郁的黑霧之中,而姻緣鳥被推的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回過神來已不見了溫念和傅淵,它著急地啼鳴,最后只能無奈飛回九宸天去找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