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陽子離開后,楚曦便開始了早間隨各教習上課,晚間與師兄們練琴習劍的學習生活。
每天小姑娘都過得無比充實而快樂。
一開始,堯山書院上至各位教習先生,下至灑掃書童,都認為先生剛帶回的小徒弟是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
畢竟,楚曦剛來書院的那段日子里,她都緊跟在李宸身邊,幾乎片刻不離。
可謂是大師兄去哪她便去哪,讓干什么就干什么,簡直乖到不行。
便是對待旁人也是笑臉相迎,跟兔子似的乖巧且無害,十分可人疼愛。
由此初來乍到的小姑娘,很快便取代了她二師兄的位子,成了堯山書院新一代的院中之寶。
但是,后來……
當李教習驚怒地發(fā)現(xiàn),自己養(yǎng)了許久的珍惜花品被人連根拔起……
而那兩個作案的小賊,又恰巧被眾人在當場捉個正著,眾人只見——
小二拿著被拔起的花,一臉被發(fā)現(xiàn)后的呆滯。楚曦拿著小鏟子,一雙秋水杏眸眨啊眨,一臉的茫然無辜。
對此,事后,小姑娘的解釋是:“是那花說不想被困在這里,所以找寧寧幫忙的……可是,可是寧寧沒有力氣……”
小姑娘眨巴眨巴雙眼,透明的液體在杏眸中匯聚,聲音越來越弱。
言下之意,她沒有力氣所以只能找?guī)熜謳兔?,這主意是她師兄想的,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與她沒有多大關(guān)系。
最多只是算個從犯,主謀不是她。
小姑娘慘白著小臉,杏眸噙著淚光,一臉茫然無措地開始推鍋……
嗯,那句話咋說來著,死貧道不死道友。阿翁曾教過她,必要時需懂得棄車保帥,所以……
看了眼那怒發(fā)沖冠的李教習,楚曦默默眼觀鼻鼻觀心地為她二師兄祈禱。
“子寧不哭不哭,乖乖哈,我知道你定是被人脅迫的”李教習邊細聲細語地安撫著小姑娘,邊目光不善地瞪向一旁的小二。
“好你個臭小子居然敢?guī)е阈熋脕懋斝≠\?”一改方才的溫柔,李教習河東獅吼。
小二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家小師妹,她竟轉(zhuǎn)眼間便將他給賣了。
而后,他還未曾來得及為自己辯解什么,便被那沉著臉,朝他走來的李教習提溜走了……
從這之后,類似事件屢出不絕,一次還好,次次如此,堯山書院上下便也知曉,他們的小師姐,可不止是白軟糯的湯圓丸子那么簡單的……
那芯里可是被灌了烏黑的芝麻的……
但,誰都沒法子真的朝楚曦發(fā)火,主要是小姑娘只用那雙水汪汪的杏眸,單就靜靜地望著你,便是誰也會軟了心腸。
再是滔天的怒火也該是歇了的。
況且他們身為讀書之人,如何能朝不懂事的小姑娘發(fā)火?
那能下手的下不去手,不能下手的不敢下手,旁人還能說些什么?
端看他們那大師兄對這小師妹包容放縱的態(tài)度,堯山書院上下何人敢動那小祖宗一根青絲?
當然,較之楚曦這個動不得的主謀,小二這個從犯便慘了……
青竹閣院中的一處墻角,小二頂著日頭提著小水桶悲憤地扎著馬步,目光狠狠地盯著前方蕩著秋千笑音連連的小姑娘。
他明明才是最無辜的受害者好么!
明明每次都是小姑娘威脅著他,他才勉強同意同楚曦一道闖禍的。
可為何每次受罰的都是他?
而小師妹啥事也沒有,大師兄更是連說都不曾說過她一句!
楚曦忽視小二那道幽怨的眼神,仰頭望天,估摸著時間。
唔,習舞的時辰到了。
她朝墻角的小二做了個鬼臉,而后提起裙角宛若翩然的蝴蝶般,向屋內(nèi)跑去。
楚曦輕輕推開書房的門,見桌前的李宸正認真地看著手中的書冊,似并未發(fā)現(xiàn)自己。
于是,小姑娘提著裙子,踮起腳尖,向前弓著身子走去。
接近目標,剛要有所動作,便見李宸轉(zhuǎn)頭靜靜地望著她,劍眉重眸,風華卓然。
楚曦又一次因她師兄的美色失了神,情不自禁地輕聲喃喃:
“師兄……”
李宸心下無奈,這世間許是只有楚曦敢想著嚇唬他了……
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讓其回神,然后李宸牽起楚曦的小胖手,邁腿,緩緩地朝雀舞閣走去。
“師兄,今天天氣可真是好,實是個放紙鳶的好日子,下了課后我們?nèi)シ偶堷S可好?”
楚曦跟在李宸身后,調(diào)皮地踩著李宸落在地上的影子。
“好?!?p> “師兄,昨日我看陶教習院里的梨花開的極好,我們也在院里種上幾株可好?”
如此,楓木染紅,大雁南飛之際,她便可以吃到脆皮爽口的梨兒了。
“好?!?p> 簡潔且不帶絲毫起伏的話語,一如主人面上帶著的淡漠,但小姑娘卻是知道,她大師兄聽得很認真。
也很認真地向她承諾著,并未有絲毫的敷衍……
一如幾日前,她僅是隨口一提,說是想吃一里外小鎮(zhèn)上的桂花糕。
當晚,待她回房時便發(fā)現(xiàn),桌上放著一份尚有余溫的糕點。
他,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
大師兄雖寡言,但他說的每個字都是諾言,楚曦想著想著,小臉上的笑意便愈加濃厚。
李宸將小姑娘送至雀舞閣后,便自行回了青竹閣,繼續(xù)研究他的孤本棋譜。
“寧寧,這里!”
宋月溫和地朝楚曦招了招手。
因了苗余華專學醫(yī)術(shù),故而不同她們一道,需在雀舞閣學習樂舞。
原先,宋月羨慕楚曦能夠拜南陽先生為師,后來南陽先生卻在拜師禮后匆匆離去,她對楚曦有憐惜亦有竊喜。
即便是拜南陽子為師又如何?現(xiàn)下不依舊與她們一起學習么?
但是,幾日后她又開始嫉妒,嫉妒她異于常人的天賦,所有教習都對她贊不絕口,哪怕她闖了諸多禍事,卻仍舊是不痛不癢地一筆帶過。
便是那素來嚴謹?shù)拇髱熜?,也是未曾說過一句不是。
而她,便是付出比旁人多上許多的努力也只能換回師傅一句“還好”。
亦換不回那少年一個側(cè)目回首。
許是,她沒有南陽先生那般厲害的師傅罷……
楚曦看向宋月隱于眼底的壓抑,燦若繁星的雙眸不留痕跡地沉了沉,展眉一笑,去宋月身旁的位子上坐下……
課后,宋月停下旋轉(zhuǎn)的足尖,看著身旁的楚曦忽然停下動作一臉欣喜地向外跑去。
思有所感,宋月轉(zhuǎn)頭透過窗子,看見院中蔥郁的樹下,等待的少年白衣翩翩,楚曦小跑著扎入少年的懷里。
那幅景象美得宛若一副畫……
李宸低頭看著懷里的小姑娘,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腦袋問:
“是想先放紙鳶,還是先種梨樹?”
楚曦一聽,驚喜地抬頭看向李宸。
而后她拉起李宸的胳膊便往外拽,邊走邊催促著:“快快快,我們先去找小二一起放紙鳶啦!”
忽然,楚曦腳下,似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向后喊道:“月月!放紙鳶去么?”
“謝謝寧寧,我……我就不去了。”
宋月本想應(yīng)下,卻在出口瞬間卻又改了主意,出言回絕。
從那對相攜離去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宋月望著自己的鞋尖,咬唇。
她想再練練……
不夠!她的努力還是不夠!
方才楚曦翩然旋轉(zhuǎn)的模樣仍在眼前,她雖年幼,但是她的舞姿卻已初見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