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想要什么

　　顧應(yīng)平不是不知道這種理由根本不成立，可是他還是這么問她，他避開心里那個真實的想法給她一個借口，只要她開口說是，他便什么也不再問了，并決定對這明顯的謊言深信不已。

　　他急切又期待的看著她，她卻說：“如果我說讓你放我走，你肯嗎？”

　　他緊握她雙肩的手自她身上慢慢滑落，眼底的期待一點點變成不可置信，難過，惶然，甚至絕望。

　　李四月低著頭，她沒想到他會找過來這跟她設(shè)想的結(jié)果不一樣?？墒沁@一步她已經(jīng)踏出來了，她又還有什么臉面讓他原諒，更不知如何跟他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唯有讓他對自己絕望，也許他便不再那么癡心這份感情了吧。

　　為什么？這三個字在他唇舌間打著架，他張了幾度口卻始終沒有問出來。他大口喘著氣，不斷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他此刻是多么的驚絕難受。轉(zhuǎn)身出門他對守在外面的將士道：“帶十八姬回城?！?p>　　李四月被人好言相請進了馬車內(nèi)，顧應(yīng)平也立刻跨馬而上，臨回去前他對所有跟來的將士道：“十八姬被流民所誤在城中失了方向，才導致徹夜未歸?；厝ブ?，誰敢有半個字胡言亂語，立刻亂棍打死。”

　　“是?！?p>　　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去，馬蹄濺起地面的水洼，顧應(yīng)平緊皺著眉頭嚴肅著一張臉，沒有人能猜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

　　孟玉琪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才高興了沒到一晚，結(jié)果李四月便又回來了。她氣急敗壞追到李四月屋里來罵人，李四月讓兩個侍衛(wèi)把她攔在了外面，她誰也不想見，誰的面子此刻也不想給。

　　她多希望顧應(yīng)平指著她鼻子將她臭罵一頓，就像現(xiàn)在孟玉琪在外面罵的那樣難聽她也能承受。可是他什么話也不問，也不罵，就這么晾著她，她雖能感受到他莫大的怒氣在蔓延，可是這怒氣卻不曾撒到她身上。

　　她趴在貴妃榻上，身心說不出的疲憊，有種五臟六肺被撕碎的感覺，她默然無言，雙目望著空虛里，任窗外的風冰涼的拍在自己臉上。

　　葛一春早早叫了軍醫(yī)等在顧應(yīng)平屋里，他一回來便讓軍醫(yī)給他治腿傷，可是軍醫(yī)剛一靠近便又吃了顧應(yīng)平一腳，他道：“滾出去。”

　　他如此怒不可遏，葛一春還是頭一回見，但還是壯著膽子勸：“爺，你的腿傷已經(jīng)耽誤一整夜了，難道你不想要了不成？”

　　顧應(yīng)平似是沒聽到他說的話，坐在一旁看著那雙龍青銅爐里幽幽吐著焚香煙色，他回想李四月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從他們相識到現(xiàn)在的一切，可是他分辯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雙手抓著頭發(fā)，痛苦的把頭縮到胸前：“為什么，為什么？”

　　“爺......”葛一春發(fā)慌起來，顧應(yīng)平的心情在崩潰的邊緣徘徊，沒有什么比這更可怕。

　　這時侍衛(wèi)來報說孟玉琪在李四月處吵鬧，葛一春正心煩呢想打發(fā)了去，顧應(yīng)平突然抬頭喝道：“把她拉回自己屋去關(guān)起來，誰敢放她出來，后果自負?！?p>　　顧應(yīng)平何時待人如此尖銳過，但今天卻是不講半點情面。

　　起身，顧應(yīng)平又出去了。

　　葛一春在身后喊道：“爺，你到是洗個澡換身衣服啊?！钡@喊聲終究是徒勞。

　　顧應(yīng)平實在想不通，他來到李四月屋里，打發(fā)走了所有下來，關(guān)上門看著這個一天前還跟自己情意纏綿的女人。

　　“到底我們哪里出了差錯？”他問，聲音極盡的平靜。

　　他終于還是來問她了，可是卻沒有生氣的模樣。反是一臉可憐的哀求，他走到她面前拉她的手：“四月，你告訴我，我們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李四月?lián)u頭，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為什么？那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顧應(yīng)平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想不通她為何要逃？

　　“就像你看到的一切，你心里現(xiàn)在的想法就是真相?！彼溃坝趾伪剡€要再問呢？”

　　“所以你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他問。

　　李四月站起身突然提高了聲音，就像做錯的是顧應(yīng)平，理直氣壯的反是她一般，她道：“要我解釋什么？還不夠清楚嗎？顧應(yīng)平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你吧，像我這樣的人你覺得我真的懂得什么是愛嗎？從一開始就是利用你，是利用你懂不懂......”

　　“啪。”

　　李四月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他突然打過來的一個耳光扇停了，她被他一巴掌打倒在一旁的小幾上，她伏著頭強忍著淚不讓它流下來，捂著被他打疼的臉還有那顆快要崩潰的心，強行讓自己再度站起來。

　　顧應(yīng)平自己都沒想到竟會對她出手，可是那些話太氣人了，簡直就像毒藥一般侵蝕著他的心，他實在聽不下去，手不聽話的就揚了起來。

　　他顫抖著聲音說道：“我要你說真心話，說真心話啊?！?p>　　真心話？！她苦笑抬頭看向他，一臉的不屑：“顧應(yīng)平，你憑什么以為我說的不是真心話？”

　　他搖頭，他不信：“你說過愿意跟我在一起；你說要跟我并肩戰(zhàn)斗；這么多日子以來......”

　　“哈哈哈?！彼蝗粨溥暌宦曅α顺鰜?，“那都是騙你的。從我第一次回應(yīng)你開始我就只是想利用你離開這里，逃避董璋罷了。我對你所有的好都是為了讓你相信我愛上了你，若不是這樣你怎么肯背叛董璋，怎么肯制造讓我離開他的機會，我怎么可能會有今天能逃跑的時機呢?！?p>　　“不是這樣的，你騙我?！?p>　　“一切都擺在眼前了，你為什么還不肯相信？”她冷笑，“不過終究是我輸了，被你抓回來我無話可說，你想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吧，我愿賭服輸?！?p>　　“那我算什么？”顧應(yīng)平問她，“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李四月臉別向一方?jīng)]有答他的話，顧應(yīng)平抓著她的肩頭：“你說話啊，我要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騙我的，你從來沒有對我作假對不對?！?p>　　“是，是我騙你，是我不對?！彼?，“那你想我如何？”說著她突然伸手扒掉了身上的衣服，瞬息間光著身子站在他面前。

　　顧應(yīng)平忙轉(zhuǎn)過頭去：“你干什么？”

　　“哼，我一直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崩钏脑碌溃俺诉@樣補償你，我實在想不到我還有什么可以給你了?！?p>　　顧應(yīng)平心如刀絞，他撿起地上她散落的衣服給她披好，看著她道：“你以為，我就是想要睡-你嗎？”

　　“我費盡心思，我做這么多努力，就只是想跟你睡覺是不是？”他每問一個字，心便痛一次，如針扎在心臟上令人無法呼吸。明明是七尺男兒，卻無端落下淚來。

　　李四月看著被他披在身上的衣服，心里又何嘗不痛。但她依舊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顧應(yīng)平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一時間恍然的不相信這是自己深愛的女人，他靠近她，看著她的眼睛，那里深黑不見底，卻又清澈的映著他此刻憤怒難平的樣子。

　　他聲音低緩中帶著不可遏制的怒氣，卻又顯得平靜至極：“我要想什么，你竟不知道？”

　　他仍舊看著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瞳仁在他說完這話時微微閃動，有濕潤在眼眶里漫開。但她立刻避開了他的眼睛，他沒有再說其他，放開她，拖著沉重又疲憊不堪的身體離開了。

　　顧應(yīng)平一走，李四月便再也支持不住，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哭成了淚人，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身體不住的抽動著。她的傷心在這一刻決了堤，滿屋里都蔓延著她壓抑的低泣......

　　顧應(yīng)平回去后在葛一春的勸說下，如行尸走肉般沖了澡，讓軍醫(yī)給傷處上了藥。之后他躺在床上再沒有說過話，睜著眼整個人直挺挺的望著床帳上方，就像那里有一個窟窿，他誓要看清那窟窿內(nèi)究竟藏著什么秘密一般。

　　雖然顧應(yīng)平的反應(yīng)呆板無神，但好在他愿意躺下休息了。葛一春總算松了口氣，轉(zhuǎn)身他又去找了李四月，不過他并沒有進屋只在屋外聽到里面?zhèn)鱽韱柩实牡推?，葛一春皺著眉頭想了許久，終還是離開了。

　　......

　　晚上，葛一春親自給顧應(yīng)平送晚飯過去，只見顧應(yīng)平不知何時竟起了床，不過還只穿著褻衣褲，手里拿了一本兵書，可那眼神分明十分渙散，可見根本只是做樣子。

　　他剛放下飯菜，顧應(yīng)平便道：“一春，去替我辦一件事。”

　　李四月沒想到葛一春會來找自己，她以為葛一春是來罵她的，她已準備好接受他的責罵，卻不想葛一春卻讓她收拾東西，并讓她穿著士兵的便服連夜帶著她出去了。

　　李四月注意到出城門時葛一春拿出來的是顧應(yīng)平的令牌，馬兒在夜色茫茫里一路狂奔，李四月叫了無數(shù)聲停，葛一春才勉強停下腳步。

　　她問他：“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葛一春嘆了口氣：“你不是不想留在董璋身邊嘛，爺說現(xiàn)在就放你自由?！?p>　　她愣住了：“他，他說的？”

　　“是，不然我有那么大膽子敢偷他的令牌放你走嗎？”葛一春道，“總之我送你到前面路口，從此天涯海角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