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兄弟
唐姨娘掌管國公府的中饋，今日發(fā)生的事都逃不過她的眼線，“她愈發(fā)不顧及了?！闭f得難聽點是無法無天。
顧彥雅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飲了口茶，“噗嗤，她干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p> “此事瞞不住，威遠侯府據(jù)說是個破落戶……”爵位到席衡昀這里就到頭了，“她怎么會那么蠢？”唐姨娘搖了搖頭，以為顧長惜只是比較自私，從未料到她原來可以蠢到這種程度，被人算計了還懵懂不知，幫著外人打殺家里的仆婦。
“張嬤嬤是誰引去的？”顧彥雅不認為這種做法會是府上的人干的。即便是顧長瑜，如今跟顧長惜較著勁，也不會在今天這個地方，這個節(jié)骨眼上行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安姨娘今日也負責(zé)宴席，顧長瑜不會傻到給人送把柄，且眼下她也著急議親，顧長惜的名聲若是出了岔子，她一個庶女，能選的人家就更少了。在顧彥雅的眼里，這個二妹妹可比顧長惜精明多了。
唐姨娘自幼進宮服侍先太后，宮墻里什么骯臟事沒見過，兒子想到的她自然也想過了，“會不會是木槿院那兩個小的？”
顧彥雅收起臉上的松快，慢悠悠道：“姨娘多慮了，別看他們好像與世無爭任人揉搓，其實心眼不比誰少。若是有心整治顧長惜，必不會讓她有翻身的機會?！彪m然打交道次數(shù)不多，但那兩兄妹的目光總讓他看不透，尤其是顧彥清，眉宇間一股子狠辣。
兒子這番話也讓唐姨娘腦海微震，想起這些日子顧長惜顧長瑜和安姨娘的鬧騰，幾位表親忙著上下籠絡(luò)，反觀木槿院的兩兄妹實在是太安靜了。
“姨娘只需記著管好自己手上的人，切勿為難木槿院。”顧彥雅相信自己的眼光。
唐姨娘回過神，“知道了，我做什么跟兩個孩子過不去?！笨梢院髣e人接手中饋，就不好管了。
而此時涼夏院的氛圍也好不到哪里去。安姨娘恨死顧長惜了，她把這個丫頭帶大，雖然沒往好的方向教，卻也沒教她干出跟人私會和私相授受這等不要臉的事。今天這個事不止一個人知道，下人們的嘴又都是堵不上的，接下來的日子還不知要怎么傳。顧長惜自己蠢就算了，偏偏還連累了本就婚事不上不下的顧長瑜。
“我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悄悄弄死她?！卑惨棠锸种械牟璞刂嘏脑诓鑾咨稀?p> “不是姨娘引張嬤嬤去的，又會是誰？”顧長瑜整顆心都在焦躁，過了今夜，顧長惜和席衡昀的丑事必定傳遍京城，她該怎么辦？難不成真要被父親安排，嫁給軍中那些莽夫小官嗎？這讓她如何甘心。
安姨娘想了想，“唐秋意？不……不是她，干這事對她沒好處?！碧埔棠餂]有女兒，只有個兒子。顧彥雅讀書不錯，將來必定前途光明，她犯不著這樣?！邦欓L煙……會不會是她報復(fù)顧長惜？”畢竟當(dāng)初悔婚的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陳夢鈴還和離了。任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顧長瑜直想翻白眼，“姨娘，您想想，大姐姐跟席世子私會被發(fā)現(xiàn)，得益的是誰？”
“誰？”
“姨娘，咱們國公府跟威遠侯府比起來，哪個更有權(quán)勢？”
“當(dāng)然是國公府啊，威遠侯府過不了多久就要變平民了，娘跟你說，那席家早就沒落了，威遠侯的爵位到了這一輩也要……你是說……我的老天啊！”安姨娘這才意識到女兒暗指什么。
是了，顧長惜跟席衡昀有不清楚，對顧長煙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也改變不了什么，顧長煙若是要報復(fù)，沒必要順了顧長惜的意撮合他們。所以整件事其實是威遠侯府的算計，他們早盯上了顧長惜，而顧長惜還以為自己碰到了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
“瞧著吧，用不了幾日威遠侯夫人就會登門?！鳖欓L瑜一屁股坐到梳妝臺前，由丫鬟給她除頭飾。
木槿院
府上雞飛狗跳的糟心事于顧長煙來說就是聽個熱鬧，她比較在意的是四皇子裝殘廢的目的。若是一輩子確認不了背后指使的人，四皇子是不是就打算一輩子坐輪椅？這也太好笑了吧。被窩里的小腦袋忍不住咯咯兩聲。
“小姐做夢了？”值夜的小丫鬟低聲交流。
“去看看，別不是踢被子。夜里冷，著涼了可不好?！?p> 兩個小丫頭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子，顧長煙趕緊裝睡，直到人出去后才睜開眼睛。此時已把四皇子的事拋到九霄云外，想著翁齊敏肉嘟嘟的小臉，糯糯地一口一個“顧三妹妹”，真是好聽極了。難怪得長輩喜歡。
睿王府-地牢
沈靜鐸把坐著輪椅的趙燕然推到刑房里，撲鼻的血腥味和屎尿味沒有讓他皺眉，晃晃蕩蕩掛在梁上的四個人也沒有讓他有一絲惻隱之心，盡管他們已經(jīng)遍體鱗傷。
接過沈靜鐸呈上的供詞，趙燕然嘴唇微顫，抓著扶手的雙掌因用力過猛，青筋畢露，“不是屈打成招？”這一句話仿佛用盡了全力。
“屬下沒有用大刑，這些不過皮外傷。屬下也問過他們了，若是對峙，也是情愿的。只求不要連累親族?！?p> “聽說死了一個？”
沈靜鐸附耳：“當(dāng)著他們的面用了重刑。”所以這四個人答應(yīng)說實話，是因為被嚇壞了。
能把這些死士嚇壞的手段，趙燕然自己都不太愿意想象。
“去請?zhí)恿⒓催^來一趟?！?p> “現(xiàn)在？”
趙燕然盯著還掛著的幾個人，“為免夜長夢多?！币呀?jīng)裝得夠久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早就厭煩了，如今謎底揭開，半刻都不愿意再等。
沈靜鐸為難，“可是宮門已經(jīng)上栓，這會兒太子也不好出來?！本退阗F為太子，深更半夜的出宮，若是沒充分理由，也會被皇上問話的。趙燕然既然頭一個要見的是太子，沈靜鐸就猜到自家主子的初衷不是要鬧大。
“把他們放下來，別死了。”趙燕然氣急敗壞地丟下一句話，自己轉(zhuǎn)著輪椅退出刑房。
下了早朝，太子就被請到了睿王府，他納悶之余也想趁這個機會跟弟弟好生說說話。哪知剛進門茶水都沒能喝上一口，便被領(lǐng)至地牢。
“這又是做什么？”自從趙燕然出了意外之后，他對這個弟弟陰晴不定的情緒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所以并沒有動怒。
趙燕然早早就在刑房等著他，“二哥看看吧?！?p> 沈靜鐸將供詞呈上，趙燕韜不知這個四弟今天葫蘆里賣什么藥，但刑房的幾個囚犯和難聞的氣味令他作嘔。
“混賬，一派胡言?！?p> 沈靜鐸覺得自己應(yīng)該活不長，太子登基后第一個要殺的怕是他這個曾經(jīng)見到太子驚慌失措的睿王府幕僚。此時他真恨自己為什么要在刑房里。
趙燕然早已失了耐心，從趙燕韜手里奪回供詞，“是你親自處置，還是我交給父皇來定奪？”
太子失魂落魄的，“她……怎么會……為什么？”
“為什么，我也想問為什么！或者是你？”你授意她對我下殺手。
“你瘋了？為兄這么做有什么好處？”他已經(jīng)貴為太子，只要他不出大錯，皇位遲早都是他的。就算真忌憚親兄弟，頭一個要收拾的也是別人。
對于太子的辯解，趙燕然眼里沒有一絲兄友弟恭，只有無盡的嘲諷，“我要一個答案，今天就要，否則宗人府，還是父皇……都說不準?！?p> “好?！碧友劭舴杭t，像是下了什么決心。
趙燕然轉(zhuǎn)動輪椅，背對著他抹了把臉，雙唇微顫，“你若是不舍得，那從此時此刻起，就當(dāng)沒我這個弟弟?！?p> 直到太子離開了許久，趙燕然才緩緩從輪椅上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出地牢?？吹饺展獾囊凰玻L長呼出一口濁氣。
東宮
今日一早太子妃回了趟娘家，臨近年關(guān)，閔夫人從族里挑了幾位適婚小姐來京過年，因沒事先知會，太子妃原只當(dāng)是母親想跟族親們打好關(guān)系。卻沒料到，剛坐下來，閔夫人就隱晦地提起東宮人少，讓她從幾位小姐中挑人去回去服侍。太子妃氣不打一處來，心下暗恨，果然不是親娘，不會真心對她好。
得虧她自小是祖父養(yǎng)大的，心性被磨練得頗為穩(wěn)重，應(yīng)對閔夫人的算計向來游刃有余，三言兩語就把閔夫人的妄想給熄了?？滔禄氐綎|宮，壓在心口的痛快才表露出來。
“殿下?！碧咏裉煸趺茨敲撮e，她有些納悶，不過嘴角是彎的。
趙燕韜揮了揮手，下人們自覺離開。
太子妃莫名，“殿下，可有事？”
趙燕韜早年想娶的并不是這位自小父母雙亡的女子，她沒有出眾的顏色，也沒有過人的才氣。但當(dāng)時閔老太爺極力撮合，次數(shù)多了，他的態(tài)度也軟了下來，一個側(cè)妃的名分也是可以的。后來，皇后見了這位，告訴他，此女分明就是閔老爺子特地為他培養(yǎng)的，若是側(cè)妃，給便給了，將來有正妃壓著，她出不了故事。
那年皇上北巡，回程途中遇上風(fēng)災(zāi)，山石滾落，閔老爺子為護皇上，被巨石壓身，待人救出來身體已分成兩截，老爺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氣?；噬狭髦鴾I問他有什么心愿，他沒有為閔家求功名利祿，只求皇上照顧他長子唯一的骨血閔秦悅，說完這番話便再沒聲息。
再后來就是閔秦悅進宮陪皇后，閔家看到了閔秦悅未來的前途，請族老出面，強行將閔秦悅記到了二房名下，同時二房過繼一個孩子繼承大房的香火。表面上，閔家的出發(fā)點都是為了閔秦悅和大房好，所以即便都知道怎么一回事，外人也無可奈何。
皇后和趙燕韜母子對閔秦悅的想法并沒有改變，但偏偏在皇上要準備為太子選妃的時候，有朝臣提起了閔老爺，皇上自然就想到閔老爺臨終囑托，又想到自己見過閔秦悅，對這位世家小姐勉強滿意，便給了她太子正妃之位。
“荒唐，臣妾怎么會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聽了趙燕韜的一番話，她臉色煞白，跪了下來，”四弟是殿下的親弟弟，自然也是臣妾親弟弟，臣妾疼他憐他還來不及，如何能做出這種牲口不如的事?！闭f完淚如雨下，為丈夫的不信任，也為這突如其來的大禍。
“四弟出事后，七弟身邊的幾個侍從就失蹤了，七弟知道四弟懷疑他，所以這兩年也在搜尋這些人的下落。而如今他們和他們的族人都落在了四弟手上，方才孤也見過了?！彼卜植磺宄约菏鞘裁葱那?。
“四弟讓孤問你，為什么？“這也是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