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用沒用,這是女兒的心意,得喝。
一碗藥下去,整個人都是熱乎乎暖洋洋的,淑娘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得了這個意外之喜,藥居然是有效的,不由臉上浮了淡淡的笑,有些欣喜地看向沙螓婉。
沙螓婉一直留意,見狀倒也松了口氣,這才也高興地指著剩下的藥材道,“還能熬半月,等過幾天我再進山獵只鹿,把欠秦大夫的銀錢先還上?!?p> 淑娘將碗放下,神色有些不安,猶豫著開口,“娘聽說你今日還殺了一頭狼?”
沙螓婉正要說這事兒,聞言點點頭。
淑娘的神色更加復雜,卻出乎意料的沒有訓斥沙螓婉不務正業(yè),也沒有責備她以身犯險,只定定地看著沙螓婉出神,像是在透過她懷念什么人。
沙螓婉眼見淑娘神色越來越痛苦,趕忙打斷她的沉思,趁熱打鐵將自己想習武的想法說了出來,并且保證絕對不會耽誤課業(yè)。
淑娘卻不料此刻翻了臉,嚴厲反對道:“不行,你雖然如今假扮男兒,但你終究是女兒家,整日舞刀弄槍,成何體統(tǒng)!”
沙螓婉微微一怔,沒想到習武的想法會遭到如此激烈的反對。
“可是我們孤兒寡母,手無縛雞之力,現(xiàn)在還好,周圍人良善,可是以后我要考到富都求學的,萬一碰到歹人呢?如今我以男兒之身入世,就要面對以后被揭穿身份的危難,到時候呢?我又如何護得我們母女周全?”
淑娘情緒激動,絲毫不為所動,“不可,你就算是以女子之身行男兒之事,也要嬌養(yǎng)自己的身體。難道以后你就不嫁人了?整日風吹日曬舞刀弄槍的,萬一傷了體面,如何找如意郎君?”
沙螓婉苦笑,“娘親,我們一貧如洗,無權無勢,誰會想要娶我?就算想要娶,那也必定不會善待我。不如不嫁,娘親啊,您何苦奢望別人為我們遮風擋雨呢?”
淑娘偏了偏頭,片刻后才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兒啊,娘知曉你想自立門戶撐起咱們家,可女子相貌何等重要,你終究不是男兒身啊!”
“我確實不是,”沙螓婉站起身來,將碗放置水槽邊,低聲回道,“可娘您為何當初一開始就讓我假扮男兒,不就是為了我可以以后名正言順頂起門戶么?”
淑娘良久沒說話,室內(nèi)安靜半晌,良久后才響起一聲幽幽的嘆息,“既然想學就去吧,只記得別在面上留了疤痕?!?p> 說罷看也沒看沙螓婉一眼,起身回屋了。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沙螓婉第二日就找到別院見了秦虎,秦虎試了試她的身手,眼神里掩飾不住的詫異,當即答應她可以每日來校場跟著其他護衛(wèi)操練。
沙螓婉謝過后,心情愉悅的去了學堂。
學堂里秦夫子叫住她,拿著她的兩篇文章,感慨道:“我已經(jīng)教不了你了,你回家與你母親商量一下去富都求學吧,眼看秋闈在即,還是盡早動身為好?!?p> 沙螓婉這次來就是想找機會說服秦夫子允準她不用來上學,此刻聞言,何樂而不為,立馬順水推舟躬身答應了下來。
夏日的驕陽漸漸毒辣,沙螓婉也慢慢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日早晨去校場操練,下午借口去學堂進山打獵,練習冷兵器,弓,弩,刀戟,匕首,暗器,能想到的她都一個不落的研習。
所謂一通百通,沙螓婉雖然最拿手的是熱兵器,但近身格斗卻也是出類拔萃,如今專門沉下心鉆研,進步可謂一日千里,體能跟上來后技巧就不再是問題,以前打獵還可能射空箭,如今幾乎百發(fā)百中,每次都能滿載而歸。
秦家莊的人如今都知道了山腳下那家的天才童生老爺是個打獵的好手,跟著秦虎統(tǒng)領學得一身的武藝,小小年紀文武雙全,真真難得的緊。
淑娘很多次看著滿院子的獵物,欲言又止,神色又欣慰又不安。
她應該是看出來沙螓婉已經(jīng)不去夫子學堂了,據(jù)她所知,秦夫子已經(jīng)找過淑娘許多次,勸說她帶著沙螓挖去富都求學,但是淑娘卻選擇什么都沒說,這讓沙螓婉好奇不已,畢竟她能感覺到,淑娘是真心實意的想讓她考學出人頭地。
當然沙螓婉也確實沒有放棄學業(yè),至少一個秀才頭銜是一定要掙到的。
日子慢慢好起來,沙螓婉的獵物讓整個莊子都獲益匪淺,肉食不再難尋,大家都時不時來沙家茅屋買點野味解饞。
沙螓婉價格公道,卻耐不住薄利多銷,也因此狠賺了一筆錢,兩月過去后那些零碎的獵物竟然賺了三十兩,還有那三只野豬,兩頭鹿,被秦舉拉著賣去了富都,刨去成本跟分成,她也賺了足足八百兩銀錢。
這天早起后,沙螓婉拿著十兩銀子朝大管家秦琦家走去。
昨晚剛下過大雨,這會兒還飄著毛毛細雨,青石子路上有些濕漉,空氣中還殘留著風雨的腥味,沙螓婉腳上的鞋子也有些濕了,沾染了泥點。
她撐著傘,緩步走在曠野中,從一隴隴麥田留下的小徑中穿過,田里沒有幾個人,倒是不遠處的果園旁邊拴著的土狗看到有人路過,遠遠地吠了兩聲,趕走了天地間些許空寂。
當初來這個莊子落戶的時候,秦家本是不同意的,孤兒寡母也沒有佃田的能力,還一身傷痛,留下來就是麻煩。
最終能留下來還是因為二管家秦舉一念仁慈,在秦老爺面前一力擔保,并做主讓淑娘賣身為奴,這才解了倆人的燃眉之急。
而當時的大管家秦琦被二管家當著主家的面拂了面子,心里膈應,這十來年對沙家母子一直面熱心冷,還好淑娘一直在他面前謙卑服弱,讓秦琦沒有察覺到絲毫的威脅,也懶得再針對倆人,這才讓二人在秦家莊子落了根。
可最近兩個月沙螓婉異軍突起,文跟武都出類拔萃,最重要的是,沙螓婉沒有像他娘一般來他跟前孝敬服軟,這讓大管家心里格外的不舒服,就連兒子秦方都被沙螓婉欺辱,大管家三天前已經(jīng)尋了個錯處,罰淑娘兼干洗衣房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