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近,兩人就被前廳肅穆的氣氛給震住了。長長的大箱子隊伍直從大門處延申到前廳,小廝們一個個站在箱子旁,低著頭,隨時聽從號令差遣。
到了前廳,正堂上坐著一位華服女人,雍容華貴。舉手投足間,都能讓人感受到一朝公主的大家風范。
最讓人過目不忘的還是她那張保養(yǎng)得極好的臉。清冷又不失嫵媚,絲毫看不出她已嫁作人婦,做了母親。俏麗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說的也不過如此了。
歸顏一時間竟看呆了。
“不知公主大駕光臨,趙某有失遠迎,還望公主恕罪?!?p> 趙完寧首先回過神來,向文琴公主行禮。又望向了趙夫人作了個揖。
“母親。”
趙夫人看到自己兒子過來了,如釋重負般的嘆了口氣。
“小趙將軍不必多禮。是本宮突然造訪唐突了?!弊系娜司従忛_口,她的聲音也是極好聽的,威嚴而不失溫柔。
“本宮素來聽聞將軍府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見,果然如此?!?p> “公主謬贊了,犬子所做的是遠遠比不上國公爺?shù)?。”趙夫人聽到公主稱贊自己的兒子,立馬從旁邊側(cè)座上站起身來。
“夫人不必如此拘謹,本宮今日來,也是為了家中小兒。不知夫人考慮得怎么樣了?”
趙夫人遲遲不語,趙完寧顯然看出了些許端倪。歸顏此時還遲遲沉醉在文琴公主的光環(huán)里不能自拔。
“不知公主與母親所議何事?在下可否得知一二?”
“是了,此事也應當說與你聽,畢竟歸顏姑娘也是你的妹妹,是本宮思慮欠妥了?!?p> 趙完寧一臉疑惑地看向趙夫人,她也正一臉愁容。
歸顏聽到文琴公主正在叫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回過了神來。
“想必將軍也聽說了,吾兒前些日子不知中了何種邪祟,這幾日竟一病不起了,也請來宮里的太醫(yī)看過,竟也束手無策…本宮與國公也知留他不住了,想著能圓他在人世間的未竟之夢,讓他不留遺憾地走,本宮與國公就滿足了?!惫餮劭舴杭t,看得出來,她是在竭力控制的。
歸顏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前幾天與他見面他還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怎么會,怎么會呢?不,不會的,他不會這樣拋下自己的,他還說等他調(diào)養(yǎng)好了就會再見的,她相信他!他絕不會對自己撒謊的!
“公主切勿過度傷心了,要是世子知您如此為他,也會寬慰的。但不知,此事與家中小妹有何關聯(lián)?”
“歸顏姑娘就是他的未竟之夢,他在夢中還在一直在喊她的名字。本宮多方打聽才得知,歸顏姑娘是趙將軍府的小姐。不過,前不久,也是香消玉殞了。所以本宮想著,能讓歸顏姑娘和小兒配個冥婚,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個不錯的歸宿。你看,本宮今天已把聘禮帶來了,還請夫人和將軍成全本宮這個做母親的心愿吧?!闭f著就向趙夫人行禮。
“公主快請起,這可萬萬使不得,真是折煞奴家了!”趙夫人連忙扶起公主作揖的身子。
這著實把歸顏給驚到了,她遲遲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杜華南到底怎么了,前幾天見他還是好好的啊?才不過短短數(shù)日,怎么會…就要和自己配冥婚了?!
不過反應最大的還是趙完寧。
“公主殿下,我尊稱您一聲公主,是看在您是我的長輩。但家妹已然不在人世,在下與家母已經(jīng)很悲痛了,您卻還要將她配與一個她不熟悉的人,將她從我們身邊奪走??峙滤幕槭逻€輪不到您做主吧?”
“寧兒!不得無禮!”
“無礙,想來,也是將軍和妹妹感情深厚,不忍分開,這也是人之常情。那本宮先把彩禮放這,給夫人和將軍幾天時間考慮,到時,就請給本宮一個答復?!?p> 文琴公主說著就起身朝門外走去,讓人看不透她的絲毫情緒變化。禮品大箱旁邊的小廝們也隨著公主浩浩蕩蕩地出府了。
“恭送公主!”趙夫人謙恭地朝文琴公主的背影行禮。
歸顏呆滯在原地,想說卻說不了一句話,趙完寧顯然是注意到了的。
“母親,您怎能就將這彩禮收下了呢?就算她是公主,她也沒有權力將顏兒從我們身邊奪走,這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寧兒,你聽母親說,咱們府自從沒了你父親后,勢力大不如前,母親不是說你不進取,但我們將軍府現(xiàn)在的富貴,都是當今圣上看著你父親立下的功勞才得以實現(xiàn)的。文琴公主她不僅是當朝公主,她更是鎧國公的夫人!鎧國公更是我朝的肱骨之臣,能與他們府聯(lián)姻,就算是冥婚,他們對我們府也是極有幫助的,我們需要這種照拂來等你立下軍功,等你重振將軍府!顏兒我當然也不舍得她出嫁,畢竟她也是我一把拉扯大的,可是寧兒,若是沒有了將軍府,我們恐怕連她的衣冠冢都保不住?!?p> “可是…”
“孩子,在家門面前,切不可感情用事啊!”
歸顏聽完了趙夫人的話哭著跑出了前廳。趙完寧沉默地向趙夫人作揖,循著歸顏的蹤跡去了。
本是草長鶯飛二月天,趙府里綠盈盈的水仙花,姹紫嫣紅的海棠花,嬌嫩的迎春,爭相開放,成雙成對的小鳥兒圍繞著它們嘰嘰喳喳的啼叫,叫的人心生歡喜。
可在歸顏看來卻都是白色的花,黑色的鳥,灰色的天空。
她靜靜地坐在自己房門外,這里下人們平常已經(jīng)不怎么會來了,不過趙完寧還是吩咐下人們將這里弄得和歸顏生前住的一樣。她望著黑白的花兒,看著小鳥兒們在花面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顏兒,你怎么了?”
……
“哥哥知道你不開心,但你也得跟我說句話啊?!壁w完寧擔心地望著傻坐在房門前的歸顏。
……
“好!既然你這么不開心,我這就去把那些彩禮全部退還給鎧國公府,我趙府也不缺這一點彩禮錢!”趙完寧說著就要向前廳沖去。
“哥。”
趙完寧一下子怔住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歸顏這么叫他。
“你說,那些鳥兒怎么就這么開心?。俊?p> 趙完寧慢慢地坐在她身旁,望著她。
“想來也是因為知道我們顏兒回來了吧?!?p> “不,不是的?!?p> “那是因為它們看到了這些美麗的花兒?!?p> 歸顏輕笑。
“都不是的。”
趙完寧看到歸顏笑了,心情也跟著放松了起來。
“那是為什么呢?”
“…因為,它們都成雙成對的?!?p> 趙完寧愣住了,他一點也想象不到,剛才的話居然出自歸顏之口。他以為她還是個小孩子,他以為她還不懂男女之事,他以為…那都只是他以為了。
“顏兒…”
“我知道,我這么說可能你會生氣。但是我想說,如果是他,我愿意?!?p> 趙完寧聽到這話一下子就惱火了,滕地一下站起來。
“你都不認識他!你怎么能許配給他?”
“為什么不能?我認識他!他叫杜華南!他是文琴公主之子,是國公世子,更是我心悅之人!是除了趙府以外唯一能給我溫暖的人!”
趙完寧的胸口有什么地方在隱隱作痛。
“你…你剛才說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之前晚上都去哪了嗎?”
“你不要岔開話題!”
“我去了鎧國公府,去見了杜華南!”
……
“…什么?怎么會?”
“他用一支鬼門之筆夜夜召喚我,我一靈舍之體自然抵不住鬼門的圣器。他說他喜歡我,所以即使我已不在人世,他還是想盡一切辦法找尋我,他說的我心暖,說的我心動!”
趙完寧忍受著大腦充血的憤怒,理性地分析了歸顏的一句一話。
“你說,杜華南夜夜用一支鬼門之筆召喚你?”
“…是。”
歸顏也察覺到了趙完寧話外有話,突然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兩人對視了一眼。立馬起身向府外走去。
“趙慶,備車!”
“是少爺!不過我們這么著急忙活地去哪啊?”
“鎧國公府!”
鎧國公府。
堂上之人大氣雍容,再見她,依舊是一副清冷高貴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來她是個快要喪子的婦人。
“小趙將軍,國公有事外出了,就不能親自接待你了,不周到之處,還請見諒?!?p> “公主客氣了?!?p> “想必,將軍來本宮府中,定是想明白了吧?”
文琴公主拿起紫檀木茶桌上的一盞清茶,輕輕地吹散它的熱氣。
“在我給您答復之前,您能否讓我見一下世子?”
文琴公主慢慢放下手中的茶,又吩咐了身邊的侍女再去上一盞。
“不好意思,小趙將軍,世子他重病在身,實在不宜探望?!?p> “既然如此,那縱使我有通天的本領也救不了世子了,在下先告辭了?!?p> 趙完寧轉(zhuǎn)身就要和趙慶走,歸顏立馬拉住他,趙完寧順勢就站住了,留的趙慶一人在原地尷尬不已。
“等等,將軍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連太醫(yī)都醫(yī)不好的病,你一介武將就能治好?”
“公主既知我是一介武將,也就該知曉我是被派到何處的武將?”
“…鬼門!難道世子之病與鬼門有關聯(lián)?”
文琴公主激動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上茶的侍女此時正端著手里的重新?lián)Q過的茶水一動不敢動。
“公主聰慧過人,一點就透?!?p>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將軍上茶!”
文琴公主怒視著在一旁無動于衷的端茶侍女。嚇得她連聲答應。
“不必了公主,不知現(xiàn)在能否讓我見上世子一面呢?”
就連歸顏也不得不佩服趙完寧的嘴上功夫。他總算把這用到了正途上。
“當然!將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