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拉著長長的汽笛,呼嘯著奔向遠方。
是老式的綠皮火車,每前進一步,便伴隨“哐鏜哐鏜”的聲響。
似乎是去青海,大三那年,國慶前后。一座又一座的山體在車窗外連綿掠過。風吹草低落,牛羊正成群。
天光很快就黑了,寒冷透過火車皮一點點滲透進來。同行的小伙伴體貼地遞來一件外衣,李靈犀揉了揉干澀的雙眼,接了過來。
“曉林,謝謝你?!崩铎`犀說道。
“靈犀,你是不是做夢了?”是何翼飛的聲音。
李靈犀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身上還帶了一個薄毛毯。啊,原來是個夢啊。李靈犀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大家,暗道自己怎么這么大意。
“行了,沒事兒了,回家睡覺去吧。”奶奶又一次下了逐客令。
“好了好了,老太婆。知道你關心靈犀,但你好歹換個語氣吧。”爺爺又說。
這個夢宛如旋鈕,打開了被李靈犀塵封起來的過往。
那一年跟同系的小伙伴出去玩,十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同行的有情侶、有閨蜜、有兄弟。而李靈犀,是跟陸曉林。
陸曉林也讀中文系,同系不同班。那個時候網(wǎng)絡沒那么發(fā)達,更廣為流傳的交友方式是夜晚隨機撥打異性宿舍的電話。
陸曉林打電話,李靈犀接了起來。
兩個人聊到古代文學史,感慨相見恨晚。后來見面時,李靈犀才知道陸曉林就是那個虎牙男生啊!來自秦皇島的陸曉林,瘦瘦高高,白皙溫柔。笑起來,嘴角的小虎牙不要太好看。
李靈犀對陸曉林有好感。然而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故作鎮(zhèn)定的友誼。
兩個人一起看電影,討論的卻是前排的男生女生好不好看,要不要互相去追求。
兩個人一起去看書,明明拿的都是對方感興趣的書籍,卻都假裝不經(jīng)意地說,要不要看這本。
那個時候陸曉林在自學計算機二級,他便自作主張給李靈犀也報了一個。李靈犀跟著陸曉林吭哧吭哧敲著不知所云的代碼,出來的卻是各種字符拼湊的愛心。
后來陸曉林約李靈犀去青海。
李靈犀便推掉了很多事情去青海。同行的另一個小伙伴叫自歌,是李靈犀的閨蜜。她擠眉弄眼地逗李靈犀,要不要通過這一次旅游突破一次。
突破什么啊。李靈犀笑著裝傻,心里卻有些惆悵。那個時候李靈犀21歲,卻有著老僧入定般的淡然。其實也不過是被傷怕了,畢竟前一段情感的苦與痛還歷歷在目。
時至今日,那一段青海湖之行的經(jīng)歷仍然清晰。
大清真寺的震撼,轉經(jīng)筒前的矗立。
塔爾寺的僧人友好而親切,青海湖的水碧綠不見底。
不知名小店里的羊肉那么好吃,隨處叫賣的披肩隨意一裹,就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天好藍啊。
李靈犀站在青海湖的郵輪上,沉醉忘言。電動船槳劃過水面,將碧綠割裂成一道道的波紋,李靈犀盯著睡眠,天旋地轉。
陸曉林似乎在耳邊說了一句什么。然而風太大,李靈犀沒有聽見。
“你說什么?”李靈犀喊。
“算了,以后再說吧?!标憰粤质疽饫铎`犀微笑,拍了一張照片。
后來啊,陸曉林去了廣東。
再后來,聽說認識了一個杭州女孩。
再再后來,陸曉林又去了杭州,結婚生子,定居下來。
李靈犀不知道怎么怎么會做這樣一個夢。
大概是太累了吧,所以才懷念以前的愜意悠然。她努力將縈繞在心頭的惆悵揮散開來,又握了握何翼飛的手。
同樣是20來歲,怎么自己的青春跟何翼飛完全兩個樣?
“靈小犀,曉林是誰???”何翼飛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大學同學?!崩铎`犀笑著回答。
“翼飛啊,對不起,我太累了?!崩铎`犀將頭靠在何翼飛地肩膀上,喃喃地說。
李靈犀天生良善。她在想,如果躺在病床上的并不是翼飛的奶奶,她會不會如此熱心?答案是會??墒钦且驗橛辛艘盹w這層關系,讓李靈犀覺得自己的熱心有點處心積慮。奶奶被打動了,開始愿意接納她。事情似乎朝著皆大歡喜的角度發(fā)展,可是,咳。
真是不喜歡這種感覺啊。
李靈犀心中想道。
或許是年紀大了吧?想事情總沒那么純粹。也不是,畢竟自己素來多愁善感。
李靈犀說不清自己的情緒,這一刻,她只想趕緊回家去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