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煙離開之后,君默整個人都處于木訥的狀態(tài),說不上來的感覺,就是沒緣由的堵在心口,想說的話也是難以開口。
目睹了整件事情過程的沈殊,看著一臉愁容的君默,想上前安慰又覺得自己還是個不懂情感的粗人,說話肯定也得不到他的認可,干脆什么都不說,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隨風飄動的帷幔出了神,最后倒是坐在床邊的君默打破了此時的寧靜。
“沈殊,扶我起來?!甭曇舨淮蟛恍。瑓s渾厚有力,不再像剛醒來時的樣子,顯得無力,沒精打采。
君默話畢,沈殊已經(jīng)走到了床邊,右手輕輕托起君默伸出來的手肘,散落在肩頭的墨發(fā)一下子順著滑溜的玄衣,滑到前面來。
今日君默難得的換了一件絳紫色的玄衣套在身上,絲質(zhì)上好的玄衣套在他頎長的身上,更展露出他完美的身材,是多么的吸引人注意。
沈殊扶著君默走到了圓桌旁坐下,并為他倒了一杯早上青羽親自沖泡的清茶。裊裊茶香自那碧綠色的杯子中飄出來,直沁人心脾,舒服極了。
君默捏起裝滿茶水的杯子,放到唇邊,細細品酌,雙眸也不自覺地閉了起來,卻在一瞬間,腦海里出現(xiàn)無數(shù)張輕煙的面容。
有開心的、悲痛的、歡暢的、惱怒的、怨憤的,最后,便是那抹離開前的絕望。
已不記得什么時候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或許是在冥冥之中發(fā)生的變化,他竟然沒有過多的關注她的轉(zhuǎn)變,他真是覺得自己該死。
本來想著要用什么樣的方法,使輕煙對他的態(tài)度,慢慢的淡出心里,但經(jīng)過幻境的攪亂,事情變得比以往還要嚴重了。現(xiàn)在也沒有多少時間來準備這些,光是恢復身體都需要些時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時刻知道輕煙的去向,以她現(xiàn)如今的情緒,也難以自己一個人回到雪族吧。
用清茶潤了潤喉嚨,方想起輕煙離開也有些時間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扭頭面向沈殊,有些焦急的說道:“阿煙離開也有些時間了,有沒有派人跟著前去保護?”從剛才開始心里就有些慌,又怕輕煙在回去的半路上遇到不該遇到的事,關心是必要的,誰叫他先開始招惹的。
“殿下放心,輕煙姑娘離開后,我就吩咐青雯跟著了,現(xiàn)在看來,也快到雪族了吧?!鄙蚴庖贿吔o君默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一邊安慰著。他不是一個做事沒有分寸的散魂,在作為人類的時候,他身份遠不止一個管家的頭銜,甚至高于這個身份更多,只是少有提及罷了。
“那便是最好了。”端在手里溫熱茶水透過杯體傳遞到指腹,竟然覺得燙手,毫不猶豫地將杯子里的清茶一飲而盡,“我覺得,我開始欠她了?!鄙蚴饴牪怀鼍捓锏囊馑?,以為是因為剛才的事感到抱歉罷了。
其實只有君默一個人才能讀懂的意思。
雖說輕煙的年紀跟他相比不算什么,他經(jīng)歷過幾千年的修煉,經(jīng)歷過最痛苦的事情,也是從麻木不仁的時候走過來的。輕煙才十六歲,生命的本真才剛開始,人生的履歷還在積累當中,又怎能和他相比較呢。
可是,招惹了就是招惹了,在輕煙稚嫩空濛的情感下,感情的事一旦出現(xiàn)了裂縫,按理說,離結束應該不遠了。殊不知,這只是開始的前兆而已,往后,不知還有多少虐心的事情發(fā)生呢。
君默看著窗外的一切,默默不語,只是無故地端起手中已空的杯子,想要來個一飲而盡地瀟灑動作,發(fā)現(xiàn),杯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沒有,就像是自己,從來是什么也不曾擁有,只空有一副好皮囊,還有一個令人不敢靠近的身份罷了。
青雯一路上跟著輕煙,并且安全的送她回到了雪族邊緣。因為自身的緣故,無法踏近雪族純凈的土地,所以只能送輕煙到雪族結界外面的林子里。
看著那抹披著黑色披風的較小身影消失在林子里,青雯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投入到密林中。
回想起剛才看到輕煙哭紅了雙眼,晶瑩的淚珠不斷地從圓溜溜的大眼睛里滾出來的時候,當時她就有些嚇壞了。進去的時候還好好地,怎么才一會兒功夫,出來時就成了個淚人了,還是跑出來的。之后沈殊便吩咐她跟隨輕煙,保護著她的安全。
青雯也只是偷偷的跟在后頭,畢竟小姑娘的情緒多少會有些激動,萬一惱怒起來,后果誰來承擔。
護送輕煙安全到達地方之后,青雯便離開了。為了不讓輕煙發(fā)現(xiàn),她真的是什么方法都使出來了,差點沒將自身的魂體給弄沒。
神殿
順著一條蜿蜒的小路,輕煙一路上努力的撥開擋在路前的雜草,一邊還要忍受身體帶來的不適感。
她真的不應該置氣的,應該多待幾天養(yǎng)養(yǎng)身體再回來的。現(xiàn)在這樣冒冒失失的回來,身上的靈力也耗費了大半,不想大祭司發(fā)現(xiàn)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撥開了跟前的一大撮茅草,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山洞,只能容下輕煙一人的洞口旁還有一撮雜草掩蓋著,不仔細尋找,恐怕也是難以找到。
輕煙每次出去找君默,都是偷偷地從這里逃出去的,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基地。
雙手交叉扯了扯散落在兩旁的披風衣角,深吸一口氣,然后踩著輕飄飄的步子,走了進去。
走進之后,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出來呢,亦或是,再也出不來了。
但是,自己身上還背負著整個雪族的使命,她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了,無論是因為什么,此生都無法改變的宿命。
宿命......
夜幕降臨,雪白的天地在此時上演著極美的光暈傳說。
雪族,顧名思義,以雪存在的部族。
即使在結界外有著四季更迭,但在雪族,只有一個季節(jié)——那就是冬季,白雪的季節(jié)。
或許是習慣了緣故,即使沒見過春天的百花齊放也不要緊,沒經(jīng)歷過夏天的炎熱難耐也沒關系,就算沒有秋天的意境,他們也不會感到有什么不一樣,生命降落的地方,一定有他的道理。
灰朦的天際竟然出現(xiàn)幾道綠色的極光,一閃而即,消失在視線里。
高大恢弘的神殿前,雪族的大祭司——風月,站在大殿之中,后面站著服侍輕煙的阿姆和侍女小圓。
只見阿姆和小圓聳拉著腦袋,不知所措。阿姆更是不安得摩擦著干燥的手背,心里便更加顫得很。
“今日是第幾日了?”大祭司風月背著雙手在后面,一身的凜然,站在恢弘高大的大殿之中,語氣里有一絲責備,但也沒有過多的吐露出來,畢竟礙于自己身份的關系,說話之前也需要考慮多些。
站在后面的阿姆和小圓渾身一顫,又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風月已經(jīng)問了不止十次了。
自從輕煙整宿沒有回來之后,她們兩個不僅要時時面對大祭司的拷問,還要明確的告訴他輕煙所能夠去的地方。
雪族守護者的突然消失,確實會讓神殿的威嚴有所動搖。龐大的雪族管理者,無緣無故消匿,傳出去,可如何是好。雖然有著大祭司在計劃著事宜,但是已過了五日,這五日的時間,神殿里的人一直在結界四周尋找著,卻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第五日......”阿姆的聲音極其細小,卻還是在空曠的大殿上空回響。一身米白色穿束的阿姆低著額頭,呼出的氣體帶著白色的霧氣,又在跟前不遠的地方消失。
空氣里本來流動的是刺骨的冷氣,再加上大祭司風月的冰冷氣場,此刻伺候輕煙的兩人都覺得整個人都快要結成冰塊。這場問詢?nèi)缛暨€不快點結束,恐怕......年紀尚小的小圓不敢再往下想,心跳的速度又快了一拍。
“第五日了,你們竟然還沒將她給我找回來,難道你們覺得,雪族守護者的性命,就是這么的不堪嗎?”像是在訓斥,語氣卻是平淡的,聽不出來所謂的苛責??删褪沁@么平淡的字句里,卻明明白白的將整個雪族囊括了進去。
這又使阿姆和小圓感到惶恐。
風月正要轉(zhuǎn)身對著身后的兩人開罵的時候,從大殿的門外傳進來一道士兵的來報之聲,“稟報大祭司,雪女回來了?!编诹恋穆曇敉高^空曠的大殿,直抵三人的耳中。隨后便看見穿著一身銀色戎裝的男子走了進來,頭上戴著一頂與衣服相襯的帽子,一身正氣。
風月轉(zhuǎn)身看向來人,對來報士兵揮了揮手,打發(fā)他出去后,方才仔細掃了幾下眼前的兩人。
阿姆和小圓聽見輕煙回來了,臉上的神色好了許多,但依然是低著頭不敢看向風月,只是用余光盯著風月腰際的那抹紅色。
材質(zhì)不錯的絲帶松緊有度的別在風月的腰間,多出來的一隅隨意的倒掛在一旁,也不會顯得難看。
“先去看看吧。”依然是平淡的語氣,透露出來的冷意卻是那么的強烈,這種與生俱來的凜然,有多少人敢如此親近的靠近呢,恐怕沒有幾人吧。阿姆是這樣子想的。
跟著風月離開了大殿后,出了恢弘的大門往左拐,不知經(jīng)過多少個迂回的長廊和高角樓,才在最后一道長廊盡頭,看到了那座位于湖泊之上的星月閣。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汪洋的湖泊,湖泊的中心若隱若現(xiàn)的看見一間屋子,在水霧繚繞之下,猶如仙境般的存在。
走過湖泊上方的木制長廊,作為雪族守護者的處所——星月閣,便出現(xiàn)在眼前。
星月閣不是神殿中最大的處所,但是閣中的各種雕塑和建筑,卻是雪族里最精致的地方。
環(huán)繞星月閣而出現(xiàn)的湖泊,就是雪族最負盛名的望月湖。以天然純凈氣息溫養(yǎng)著的湖泊,散發(fā)著讓修煉者欲罷不能的氣體。而輕煙與生俱來的靈力里面,全是靠著這一方湖泊,才得以平靜的存活下去,不然,那股游走在她體內(nèi)的靈力,恐怕就要沖破輕煙的意智逃離出來了。
這些發(fā)現(xiàn),作為雪族的大祭司——風月,也是難以知曉的。
歷來雪族的守護者所居住的地方是在別處,而到了輕煙選擇處所的時候,卻是發(fā)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日由著神殿里的女侍帶領輕煙去往守護者的住所時,在經(jīng)過星月閣的時候,輕煙卻是一下子便被里面的景色所吸引。
一個人徑直的走向了位于望月湖中心的星月閣。
水霧繚繞間,裊裊升騰的霧氣慢慢的潰散而開,就像是等來了自己的新主人一般,星月閣三個有力的大字懸掛在門檻上方。精致的鏤空木制大門讓輕煙覺得好生喜歡,當即認定此處作為以后的居所。
當時的風月也沒表現(xiàn)出什么驚訝的表情,只是像是默允了輕煙的選擇,此事還在雪族里傳開了,都說輕煙是上天派來守護雪族最好的守護者,以望月湖為鑒,就知道了。
阿姆和小圓走在風月的前面,將虛掩著的大門,輕輕地往里面推開。
只見輕煙不省人事暈倒在地上,身側放著一件黑色的金縷衣,向外散發(fā)著粼粼星光。
“小姐,你怎么了?”屋內(nèi)傳來阿姆和小圓擔憂的聲音。站在門外的風月心里“咯噠”一聲,沉重的表情迎上了面容,當即甩開衣袖,大步流星的跨過門坎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