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李德生的主動出擊，興義軍殘部沒有給沈思誠帶來任何麻煩，就全數(shù)當了俘虜或者潰兵。
沈思誠帶著麾下進入了永寧州城，見到了早已在城門處恭候他的李德生。
“末將李德生參見主公?！?p> 李德生也是沈家的家將，三十出頭，早已娶妻，故不在沈思誠的“妹夫”序列中。
沈思誠點頭致意：“德生啊，這仗打得不錯。”
李德生拱手答道：“全賴主公神威，賊人肝膽俱裂、戰(zhàn)心全無，屬下方能僥幸建功。”
沈思誠再次贊許地點了點頭，這李德生很不錯，說話很得體、很中聽。
于是，他擺了擺手：
“有功就是有功，德生不必自謙，若換了個庸才，指不定還要本將再費些功夫才能安然入城呢?！?p> 李德生再次拱手，微微俯身：“謝主公抬愛，為主公分憂，乃屬下分內之事。”
“既然有功，本將軍就不能不賞。”說到這兒，沈思誠笑了笑：“德生啊，可愿為本將軍多分點兒憂？”
李德生果斷地答道：“萬死不辭。”
“很好！立即點齊四百戍卒，隨我出征。州城的守備就交給田二虎。
興義府北二縣拿下以后，本將會在安南縣劃田一千畝賞你。安南縣的守備也交給你了。”
“得令！”
……
興義將軍府中，劉文山正在盤算該怎么分配永寧、鎮(zhèn)寧二州新近征服的地皮。
雖說這二州在黔國內也算是貧瘠的，不過有總勝過沒有。
老劉家的日子已經緊巴巴地過了幾十年，自家的家將、私兵甚至更苦一些。
仗打了不少，但在沒油水的地方打仗總是越打越虧。
當?shù)孛缛酥皇Ｏ滦€地了，自己吃下來能刮的收入說不定還不如讓土司、寨主們上供……
云南各軍閥、安順府沈家又都是硬茬子，十幾年打下來人死了不少，地是沒占幾畝，反而自家的收入一大半都拿去發(fā)撫恤了……
部分府兵的戶口中甚至已經拉不出當打的壯丁了，私兵的戶口里也有些青黃不接的情況，偏偏分給他們的地還不能隨便收回來。
如果人家剛把命賣給劉家，劉家就把地收了，讓烈士家屬自生自滅，種個地還要交租……那以后誰還甘心給劉家賣命呢？
所以，馬文英要在安順府搞事，劉文山是全心擁護、全力支持的——雖然他跟老馬也不怎么對付。
“老楊……這次就給個一百畝吧。老安家那么多年也死了好幾個家將，這次怎么也得給個一百畝補償一下……
有老馬在安平一側威壓，這一次應該沒什么波折，也不會其他需要賞賜田地的功勛才對……
戍卒就全部拖到安南、普安當?shù)钁艉昧?。嗯，給沈家賣命的，地肯定全收了……
這樣我老劉家應該能多個兩萬畝地，如此一來，可以多養(yǎng)兩百戶私兵、千戶府兵，再加百來戶工匠……”
“急報！永寧州急報！”
劉文山眉頭不禁一皺——永寧州打下就打下了嘛，發(fā)什么急報？
這是邀功心切到什么地步了？
“不就是拿下了個永寧州嗎？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tǒng)?！眲⑽纳綋u著頭，自言自語地走向大堂。
“急報，將軍！沈思誠領精兵四百入永寧州，劉陸、王小河所部于關嶺鋪阻敵，戰(zhàn)不利，皆死！楊——”
剛聽完關嶺鋪一戰(zhàn)的消息，劉文山就開口了，傳令兵也只能先停一停：
“這沈家小兒，有點兒本事啊……居然敢親自帶兵來永寧壞我的好事？那兩個棒槌……算了，死都死了。來人，傳令楊總兵，加固營寨堅守——”
傳令的翎羽甲士聽到將軍打算給死人傳令，猶豫了片刻，就壯著膽子打斷了劉文山：
“啟稟將軍，楊總兵……已經陣亡了?！?p> 劉文山頓時色變，激動地雙手抓住翎羽甲士：“什么？！怎么回事？快說！”
翎羽甲士心道：“我本來就要說的嘛，還不是您老人家不等我說完就自作主張？”
不過，他可不敢說出來，只能接著匯報：“沈賊既破關嶺鋪，乘勝進擊。楊總兵恐受夾擊，便主動出擊，與沈賊決戰(zhàn)于頂云寨，戰(zhàn)不利，將士死傷無算……自楊總兵以下，眾家將皆死……”
劉文山失魂落魄地愣了好一會兒之后，眼角滑出了淚水，繼而開始咬牙切齒、捶胸頓足。
“楊禮藩……楊禮藩這個混賬啊！”
劉文山痛哭流涕，咆哮著：“劉陸、王小河敗了就敗了嘛！既然那沈思誠打仗厲害，那就趁著元氣未傷，全力加固營寨嘛！好好守著就不行嗎？
哪怕覺得守不住，大不了咱不打了，把我的兵都拉回來總可以吧？非要逞能！非要逞能！劉陸、王小河那兩個棒槌逞能也就算了，怎么連你也要跟著逞能啊，老楊！”
面對如此失態(tài)的主公，翎羽甲士和府中眾人只能眼觀鼻、鼻觀心，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劉文山并不是那種隨意遷怒下人的君主。
“唉，都窮瘋了，窮瘋了?。 眲⑽纳綋u著頭，摸了摸眼淚，接著說道：
“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p> 翎羽甲士如蒙大赦：“喏?！?p> “來人，召集府中全體家將、文吏、幕僚，本將有事待議！”
……
從永寧州出發(fā)的第二天下午，沈思誠的部隊就來到了安南縣。
安南縣的守軍沒有進行任何抵抗，直接開城投降了——楊總兵和一眾劉氏家將的人頭，正是沈家軍勸降的利器。
既然楊總兵和一眾家將帶著兩千大軍過去，都能被沈思誠殺了個干干凈凈，那作為留下來防守的兵將……嗯，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對自身的戰(zhàn)斗力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不過，也并非所有興義兒郎都愿意臣服沈思誠——王小河的兄弟們就敢于說“不”！
“大人，小人不服！小河的仇我們必須報！”
王小江忿忿不平地說道。
“大人！大哥說得對，我們跟沈家小兒勢不兩立！”王小湖、王小海也紛紛附和。
聽聞沈思誠已經攻殺了楊禮藩，殲滅了所部兩千人，還攻入了興義府的北部，占領了安南縣，普安縣也開始人心惶惶。
不過，王家的幾個兄弟倒是毫不動搖地要對抗到底——血親復仇，天經地義！
“唉，你們怎么就不明白呢！殺了小河的，是打仗這件事兒！不是沈思誠，也不是沈家的誰！上了戰(zhàn)場，你殺不了人，就得被殺，這就是命！
北二縣能打的，一大半都折在了永寧州，跑回來的也不會有膽子再跟沈思誠打了！沈思誠現(xiàn)在帶著連勝的余威過來，我們這邊還沒打就先怕了。
泗城府、廣南府、曲靖府最近也不安分，劉將軍就是想來增援也騰不出手！我們王家想保住這點兒家業(yè)，只有降了沈思誠才有一點兒可能。
哪怕不降，就當你們都不要這份家業(yè)了，咱去興義府城總可以吧？干嘛非要跟沈思誠拼個你死我活呢？想讓咱王家被滅門嗎？！”
王大山痛心疾首。
他感覺，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幾個一腔熱血的兒子了。
“大人，恕小子不孝，小子就問一句——大人真的是當年那個連斬三十三人的勇士嗎？”王小江帶著一股深厚的怨氣質問道。
“你！”王大山大怒而起，高高地揚起了右手。
王小江咬著牙閉上了眼睛，預想中的一巴掌卻遲遲沒有扇出來。
再一睜眼，只見王大山一副老淚縱橫的樣子。
過了許久，王大山才嘆息道：
“唉……也罷！老夫是勸不動你們了！小溪，聽爹的，別跟他們鬧騰，好不好？”
王小溪點了點頭：“我聽爹爹的?！?p> 王小江欲言又止了一陣，才緩緩開口：“我們走。”
王小湖、王小海隨即跟著離開了，不約而同地在心里嘀咕著：“小溪，真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