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棧，趙則騫便放開了李鹿白的手，兩人并肩踏著積雪慢慢走著，其實什么梅花林、什么祈福都不重要，只要兩個人有一天這樣的時間，靜靜地、互通心意地呆在一起，就已經(jīng)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到這里還不到一年，可是發(fā)生了好多事情，遇到了很多人，感覺已經(jīng)過了好幾年了一樣，就連年紀也好像突然就增加了好幾歲。”李鹿白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一個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在花一樣的年華里，穿著自己最美的衣服，以這個時代女子特有的娉婷姿態(tài)款步而行，三兩成群小聲地說著話，也有大大小小的馬車緩緩經(jīng)過，馬車里坐著的千金小姐們會不時地掀起簾子好奇地看看外面，臉上是天真又矜持的笑容。
“嗯，二十歲的年紀，確實已經(jīng)不小了?！壁w則騫附和著李鹿白，不意外地見到她氣呼呼地瞪圓了眼睛看過來，便低笑著收了聲。
李鹿白有些氣憤地說道：“二十歲的年紀，在我們那里還是花樣年華呢！才剛剛夠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谶@之前要是談戀愛的話，很可能會被認定是早戀，要被批評教育的！”
“結(jié)婚？談戀愛？早戀？”趙則騫又聽到了幾個新鮮的詞。
“結(jié)婚就是成親的意思，談戀愛是兩個互有好感心生喜歡的人三天兩頭膩在一起的行為，早戀就是心生喜歡的時間太早了，大人們會認為年紀太小還是孩子的人談戀愛會沒有辦法負起責任，所以會全力阻止?！崩盥拱滓稽c一點地解釋著，還重點強調(diào)道，“像你們這樣十幾歲就結(jié)婚的，在我們那里不僅是早戀，而且是違法的?！闭f完特別嚴肅地看著趙則騫。
“二十歲法定結(jié)婚，二十歲之前可能被認為早戀而被阻止，那豈不是根本沒有所謂談戀愛的時間？”趙則騫犀利地提出疑問。
“呃……”李鹿白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腦子里稍稍過了一遍，居然覺得問得挺有道理的，然后又仔細想了想，才開始解釋道，“也不是完全這樣的，早戀雖然很大程度上會被阻止，但是也有很多少年人之間純純的不越線的戀愛會發(fā)展得很好，在做好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情的前提下，美好的戀愛其實會促進彼此雙方的成長。而所謂法定結(jié)婚年齡只是一個可以讓夫妻擁有合法身份的一個年齡界限，并不強制，有二十歲結(jié)婚的人，也有三十歲、或者更晚結(jié)婚的人，還有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無論男人、女人都可以依靠自己獨自生活，選擇不結(jié)婚的人也越來越多。嗯……總之這是一個很復(fù)雜的社會學(xué)問題，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寫一篇論文跟你探討探討?！?p> 趙則騫很認真地聽著，確實也對李鹿白說的這些十分感興趣，不過李鹿白說得越多，他也越深刻地感覺到，李鹿白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眼前這個說說笑笑的人，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出現(xiàn)在了他的世界里，會不會也有可能會在毫無預(yù)兆地情況下離開他的世界。只要想到一丁點這樣的可能性，趙則騫就覺得心臟疼得厲害。
“阿白，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請一定要先告訴我。”趙則騫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三哥？”李鹿白見趙則騫一直沒有說話，表情也有些沉重，心里閃過一絲慌亂，著急地開口問道。
趙則騫回過神，輕輕笑了笑，壓制住心頭的陰霾，回應(yīng)著李鹿白之前的話：“確實是很有趣的事情，聽起來跟這里完全不同，還有些什么其它的律法或習俗嗎？說來聽聽，看看有沒有可以借鑒之處?！?p> 李鹿白定定地看著趙則騫，這個人，以前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摸不透心里的想法，現(xiàn)如今倒也學(xué)會了用笑容來掩飾內(nèi)心了。世人生存大多數(shù)都會有笑不由心的時候，但是李鹿白卻私心奢望，趙則騫一生縱情豁達，每次笑容都不存在任何矯飾。
“嗯？怎么了，阿白？”這下?lián)Q趙則騫擔心李鹿白的沉默了。
“沒事。”李鹿白笑著搖了搖頭，盈盈笑眼看著趙則騫，“只是在想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博君一笑。”
趙則騫愣了愣，看著李鹿白的眼睛里泛起了一抹復(fù)雜奇異的神色，李鹿白在那閃閃發(fā)亮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絲專注，一絲柔軟，一絲炙熱，和……一絲羞澀？
羞澀？李鹿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看向趙則騫的眼神忍不住多了幾分探究，逼得趙則騫不自在地瞥過了視線，看向了別處。
但是李鹿白還是看到了他微微泛紅的耳朵。
“咳！”趙則騫更加不自然地干咳了一聲，試圖轉(zhuǎn)移話題，“今天天氣真好。”
“噗嗤！”李鹿白沒有忍住笑了出來，然后就見趙則騫的耳朵又紅了幾分。
“姑娘家，正經(jīng)一點！”趙則騫板著臉，輕輕訓(xùn)斥道。
李鹿白聽話地收斂了笑容，但是嘴角還是憋足了笑意，不敢開口說話，只能悶聲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受教。
陽光正好，天很藍，云很白，風很輕，一起走過的路很長，看過的風景很美，記憶將在歲月里釀成一壺酒，曲終人散意不盡。
李鹿白在城隍廟前的老銀杏樹下許了愿，用紅線纏著香包系到了光禿禿的樹枝上，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態(tài)度十分虔誠。
“聽說這棵銀杏樹有五百多年歷史了，到秋天的時候，樹葉會變成飽滿的金黃色，遠遠看去，金燦燦一片，比陽光還要燦爛，特別美?！崩盥拱卓粗矍氨话籽└采w的枝丫，遐想著那樣的美景。
“那以后我們秋天的時候再來?！壁w則騫站在李鹿白身邊，陪她一起憧憬著將來的美景。
“好?！崩盥拱纵p輕地應(yīng)道。
回城的馬車迎著夕陽緩緩而行。先前灼灼梅花十里，如云霞繚繞，如夢似幻，李鹿白忍不住多逗留了一會兒，所以眼下路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行人了，偶有一輛同樣晚歸的馬車也是匆匆駛過，載著不知道哪家的閨閣小姐往回趕著路。
李鹿白坐在馬車里，喝著茶，聽著窗外曠野里不知道什么鳥類一聲聲略帶蒼涼的鳴叫，這個天氣還在外盤桓的鳥兒，若不是無家可歸，便是能夠睥睨蒼穹的。
“不知道這個天氣什么時候會回暖?！崩盥拱卓粗巴猓p輕嘆息。
“現(xiàn)在才二月初，起碼還有一個月，冰雪才會開始慢慢消融?！闭f到這里，趙則騫頓了頓，隨著李鹿白的目光看了窗外一眼，才幽幽道，“那個時候我們也該回去了。”
回去啊，她在里河與趙則騫重逢的時候，那時候想要回京的心情簡直按捺不住，如今，才不過短短一月不到的時間，居然有點歸期無可期了，想到京城里那些會牽掛她的人，覺得自己挺沒良心的。
“回京的時候順便再回里河看看吧，我想帶祖父祖母去京城住一段時間。”李鹿白提議道，不過她知道趙則騫心里應(yīng)該也有這個打算的。
果然，趙則騫應(yīng)道：“放心，我會安排好的?！?p> “嗯?！崩盥拱滋谷坏亟邮苤w則騫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