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賣魚的事,沈不凡還是要在下午去學堂上課。
郭川聽世杰說了沈不凡賣小魚啷的事,問能不能讓自己的爹娘也可以把魚賣給他。沈不凡讓他等等再說,目前已經分配好了。郭川也就不好再勉強。
放堂后,秦夫子照例把沈不凡留了下來,說道:“拙言,昨日宴畢,我和敬齋兄相談甚久,他對你觀感很不好,以為你不敬先賢,過于離經叛道?!?p> 沈不凡恭敬道:“弟子無能,給恩師添麻煩了”。
“這倒不妨事,為師和敬齋兄相交半生,總算還有幾分薄面,得找個日程去拜訪”,秦夫子又嘆道:“拙言,你可知為師給你取字拙言的苦心”?
沈不凡慌忙道:“弟子知道,讓弟子不要逞口舌之能,所謂言多必失,弟子這次確實孟浪了”!
秦夫子看著沈不凡,沉默半響,終于開口道:“自你病愈后,學業(yè)一日千里,就比如昨日關于《道德經》的理解,為師自認為不能及,這本是好事,然而為師觀你較之于以往,性情大變,不再是從前那般溫和恭良,你如今自傲自負,言辭之間咄咄逼人,一病之差竟如此之大,老夫不能解也,也為你擔憂”!
原來秦夫子在困惑沈不凡的變化,不止學業(yè),更有性格上的,他以為是遭病所致,更多的是關心和擔憂。以前的沈不凡性格溫和,甚至有點軟弱自卑,和現在天差地別。這種變化,瞞不了秦夫子。
沈不凡自然是不敢如實相告,對秦夫子道:“恩師,弟子害病后,做了一個很久很奇特的夢,里面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人說要把畢生所學傳授給弟子,醒來后弟子也覺得很多東西都通透了”,又想起自己因為后代無所畏懼的心態(tài)給恩師添了很多麻煩,誠懇道:“恩師,弟子從今日起一定收斂性子,不再恣意亂言,不敢給恩師丟臉”。
秦夫子聽弟子說起夢中白發(fā)老人的事,一時震駭,圣人曰“子不語亂力怪神”,他是遵守的,不信這些,但是弟子所說才符合他性情大變的原由,否則沒有法子能解釋。于是又有所動搖,心道:“難道真有這等不可思議之事”?沉吟半響,沒有說話。后來覺得弟子能貫通古今是好事,便沒有再追究了!只需他謹慎些,防止禍從口出就好。
最后對沈不凡道:“拙言,看得出你如今身懷大才,只要不恃才傲物才好。下次旬休,為師帶你去敬齋兄那里坐一坐”!
沈不凡連忙稱是!又告知自己和酒樓賣魚的事,說近期可能要耽誤點時間。秦夫子知道沈不凡家中貧寒,往年的脩束都要拖一陣子,又聽說村子里也能得益,也就沒有說什么!秦夫子也是出生寒門,沈不凡的很多心境他比較理解,再者也不是頑固不化的人,只提醒以后要更努力才是。
拜別恩師,走出屋子時,看到周遠鵬恭敬地站在門口,他身高比沈不凡還高,只是瘦得多,一張國字臉帶點倔犟,破布麻衣穿在他的身上有點空蕩,不知道為什么,沈不凡看到周遠鵬總覺得他很可憐。
沈不凡道:“鴻漸兄,恩師相請”!
“有勞拙言”,說完拱拱手就進去了。
看著周遠鵬的背影,沈不凡心道:“但愿此次院試,鴻漸兄能夙愿得償吧”。嘆息一聲,往貓兒屯走去!
回到家時,娘親已經做好了飯菜,爹爹也正在小心伺候今日搞來的魚。
娘親對正和老爹一起伺弄小魚啷的沈不凡道:“凡兒,跟你爹準備吃飯了”!
沈木匠興奮地對沈不凡道:“凡兒,你可知道今天村子里熱鬧得很?不信問問你娘”!
桂秀花一邊把菜端上桌,一邊得意地回應道:“那還不是都夸我兒子的,沈木匠我跟你說,兒子有出息,我生了凡兒,也對得起你沈家列祖列宗了”!
沈木匠對這話莫名其妙,道:“我說的是村子里的事,你扯哪兒去了”?
桂秀花道:“真是木頭,我呀,是感嘆我們家有盼頭,這人吶,一有盼頭,就活的舒心”!
沈不凡想不到大字不識的娘親能說出這種帶點哲理的話,插嘴笑道:“娘,你這話很多讀書人都說不出來的”!
桂秀花心情好,得意道:“凡兒,我跟你說,今天村里別的甲上都想搞魚掙錢,就是沒有門路,你問你爹,今兒多少人來我們家打聽消息了”?
沈木匠附和道:“確實,我看他們是聽說一月能掙一兩銀子都眼紅了,上哪去找這好差事啊”!,坐下來夾了口菜,邊嚼邊道:“你大姑那兒我今天也通知了,讓他們也捕魚送過來,她們一家也很高興”!
沈不凡聽著也很欣慰,桂秀花也補充道:“你舅和你大姨也一樣,都說你有出息了”。
……
古代鄉(xiāng)村的生活枯燥平淡,吃完飯基本沒地方去也沒事做,沈不凡看了會兒《春秋》就躺下了!
三天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到了于酒樓約定的時間了!這次不用挑擔子,桂秀花也知道兒子要跟縣城的大老爺們談生意,特意提前把兒子最好的一套衣裳洗的干干凈凈,又熨得平平整整,深藍色的長衫雖有些布丁,穿起來配著兒子的身形還挺好看的。又給了兒子半錢銀子,防備要用錢。桂秀花想著,和城里的老爺們打交道總是要用銀子的,千叮嚀萬囑咐下,送走了兒子。
沈不凡起的不早,大概后世九點多鐘。洗洗漱漱出發(fā)時差不多十點了!令沈不凡意外的是,路上除了隨同的二牛,還有很多鄉(xiāng)親們也在等候相送,都道:“凡哥兒,和老爺們多說好話,多收點我們貓兒屯的魚啊”
“凡哥兒,我這里有兩個白面饅頭,路上帶著吃,回來也讓我家的捉魚去,收了我家的魚吧”?
……
擺脫了對自己寄予厚望的鄉(xiāng)親,沈不凡帶著二牛步行向洪山縣城走去!奔波多次,這一次進縣城小了很多壓力,還帶上了一點點使命感。
兩人進城時,走在前頭的沈不凡高昂著頭,步履悠閑,神態(tài)從容,冷冷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守衛(wèi),帶著二牛進了城,再沒有了“進城稅”。打過二牛一巴掌的吳衙役也不見了蹤影。人的運氣真是難以解釋。難道真的人善被人欺?
倆人走到食為天的大門時,上次的那個門子小七依然在殷勤地歡迎客人,沈不凡走近了笑道:“七哥,在忙著呢”?
聽得聲音,小七轉過頭來見是沈不凡,也擺手笑著臉道:“沈公子客氣了,小人哪能擔得起這般稱呼,叫我小七就行”,對剛走過來的客人拱拱手,道了一聲歉,又熱情地對沈不凡說道:“沈公子那日走后,我家掌柜對公子是贊賞不已,說公子乃大才,又吩咐我下次公子來就不可怠慢”,說著又想起什么,打了自己一嘴巴,道:“瞧瞧,瞧瞧,小的就是這張嘴管不住,差點誤了公子的大事。公子進來稍待,我這就去通報商掌柜的”!
沈不凡對著他微笑道:“不妨事,有勞七哥了”!
小七告了個罪,一陣風似的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