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個高高的女孩子

　　在我走進三（4）班的時候，最吸引我目光的女生其實有兩個，其中一個自然是林亭，另一個卻不是陳鈺，而是林瑤。

　　林瑤個子很高，不僅是三（4）班里長得最高的女生，應該也是全校長得最高的女生，她的身高足以讓絕大多數(shù)男生感到壓力，整個三（4）班里的男生女生都算上，比她高的也只有我、林家榮和常盛三個人；不過林瑤吸引了我注意力卻不是因為她的身高，而是因為她像劉冰雪一樣有著及腰的長發(fā)，而且還像劉冰雪一樣綁著長長的馬尾，雖然她們的容貌氣質完全不同，但是只此一個相同點，就讓我對她很是有了幾分好感。

　　從林瑤在班里的表現(xiàn)來看，剛開始我以為她是那種自信開朗、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后來對她有了一些了解，才知道她的心思十分敏感，還喜歡胡思亂想，不僅算不上自信，相反的還有些自卑。

　　林瑤是林亭的同桌，也許是林亭說我學習很好的只言片語讓她產生了誤會，在學期之初她找我問過兩次數(shù)學題。第一次我試著算了算，發(fā)現(xiàn)靠猜是猜不出答案的，至少自己沒那個水平，于是就老老實實的對她說我也不會做。第二次她剛把書遞過來，我一看還是數(shù)學題就連題都沒看就說自己不會，結果她沒有說什么，倒是把林亭惹得很生氣，說我就算不會也要看看題呀，題都不看也太不給她同桌面子了，把我說得臉皮發(fā)燙（當時我肯定臉紅了，不過林瑤也臉紅了，就是不知道是被我氣的，還是因為林亭說的那些話），只好尷尬的解釋說反正不會，還看題干嘛？接著林亭就余怒未消的把書扔給了林鑒，可是林鑒算了半天也沒有算出答案，林亭的怒氣便化成了哀嘆：這三（4）班里就沒有數(shù)學學習好的嗎？據(jù)我所知還真沒有，至少我們那一片兒的沒有。

　　等到第一次月考過后，林瑤搬離了我們那一片兒，我和她的交往就變得很少了，雖然還是在三（4）班的同一片屋檐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總是有些接觸，但是我卻沒有留下多少跟她有關的記憶；事實上，自從她搬走以后，總共就只有兩件跟她有關的事情讓我的印象比較深刻：第一件是她挨過語文老師武小樣的打；第二件是她想要給我取個綽號，最后那個綽號卻變成了她自己的。

　　第一件事情發(fā)生在下學期里。

　　語文轉入總復習后，武小樣布置了一項作業(yè)，讓我們把初一到初三的語文課文中注音的生字全部摘抄出來。檢查作業(yè)的時候，武小樣坐在講臺上，讓學生一個一個的拿著摘抄本上去給他看；林瑤上去時他翻了幾頁點著摘抄本說：“這個字念什么？”林瑤說：“念yùn。”他照林瑤頭上打了一書說：“我講課的時候專門強調了你還念錯！回去查查念什么！”——我之所以記得這些，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那次林亭和林瑤栽在了同一個坑里——等到林亭上去的時候，武小樣問了她同樣的問題，林亭也不愧是林瑤的同桌，跟林瑤回答的完全一樣，結果武小樣照她頭上打了兩書，十分生氣的說：“她念錯你還念錯！先回去吧?！卑蚜滞赖男÷暳R了他一路，回到座位上還在忿忿不平的說：“就念yùn！”檢查完之后，武小樣站起來說：“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fā)誰家翁……后面那個字念什么？”知道的學生就一起回答說：“ǎo（媼）?！蔽湫幽樕幊恋目粗覀冋f：“這個字復習的時候我都強調過了，還是有不止一個學生念錯，讓你們抄了有什么用？”確實沒什么用，記住的學的時候就記住了，沒記住的抄過之后還是沒記住。

　　第二件事情也是發(fā)生在下學期里。

　　在三（3）班那會兒我有個綽號叫“的確涼”，來歷是化學老師講課的時候跟我們開了個玩笑，說滌綸的商品名叫的確涼，因為做成的布料穿在身上的確涼快，我見課本上印的是“的確良”，就不懂幽默的說哪是那個“涼”呀，結果被一個自來熟的學生聽到，從那以后就稱呼我為“的確涼”，有時候還把“的”字去掉喊我“確涼”，我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便反過來用“缺德”稱呼他，一來二去的我們對彼此的稱呼就傳開了。非典肆虐學校封閉期間，幾個女生不知怎么的就把我的綽號翻了出來，然后也不知道林瑤是怎么想的，突然間開始稱呼我為“兔子”，我當然不肯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稱呼，每次她用兔子稱呼我，我都反問她兔子叫誰，結果就僵持了好長時間，最后還是我在書本上找到證據(jù)，才實現(xiàn)對她的反殺。當時學校給我們訂閱了課外讀物《中學生閱讀》，其中一期里面有篇《有只“兔子”經常坐我的車》的文章，我發(fā)現(xiàn)插圖里那個叫兔子的小女孩畫的很像林瑤，在她又一次用兔子稱呼我的時候，就翻出插圖說：“看看像不像你？還說別人是兔子！”陳鈺看了一眼插圖，有些得意的笑了說：“這回你還叫他兔子不叫？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林瑤紅了臉看著陳鈺說：“你為什么幫他？”陳鈺帶著你怎么不講理的表情說：“我哪里幫他了？這是他自己找到的跟我有什么關系？”從那以后，雖然林瑤還是時不時的用兔子稱呼我，但是卻沒有得到其他人的認同，反而用兔子稱呼她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所以，在三（4）班的那一年里，我和林瑤的接觸并不多，真正拉近我們距離的，其實是后來的通信。

　　***

　　進入沉陵五高不久，我放假回到家里的時候，林彥告訴我有個女生向他打聽我的消息，我猜測不是林瑤就是陳鈺，可是問他是誰他卻說不上名字，再問他那個女生是長得很高還是長得很好看，他說好不好看不知道反正長得不高，我就以為是陳鈺，然而問他陳鈺在哪個班里他卻還是不知道，倒是告訴我那個長得很高的女生好像還是在我們原來那個班里，我就以為林瑤還是在三（4）班。

　　后來見到別人寫信，起初我是想先給陳鈺寫信的，因為感覺自己和陳鈺的交往更多，從她那里收到回信的把握更大；而貿然給林瑤寫信，我實在無法確定她會不會給自己回信；可是不知道陳鈺在哪個班里，糾結了很久只好先給林瑤寫了封信試試看。

　　那封信寫的很艱難，動筆之前我甚至連書信的格式都不清楚，找不到相應的參考，只能按照猜測出來的格式書寫，好在我的猜測還算靠譜，寫出來的東西完全符合傳統(tǒng)的書信格式；問候林瑤的言語同樣讓我犯難，由于不擅長套近乎拉關系，再加上對她的心思敏感多少有些了解，寫的每一句話都反復斟詞酌句，生怕會引起她的誤會和不必要的胡思亂想，又怕寫的字數(shù)太少不好看，為了湊字數(shù)真是費盡了心思；相比之下，介紹自己的情況就成了寫的最順利的部分，反正把學習方面遇到的困難都往大了寫就是了，既容易引起共鳴又可以博取同情，簡直一舉兩得。

　　把信寄出去之后，只要想到給林瑤寫了信，我的心里就非常的忐忑，怕她不回信，更怕自己的信會給她造成困擾。好在這些擔心是多余的，只過了十來天，我就順利的收到了回信。

　　看信之前，我心里的激動是難以言喻的，等到看完之后那份激動就變成了心安和無奈——心安的是，自己在林瑤心里還是挺有分量的；無奈的是，林瑤的文筆真心慘不忍睹：

　　***

　　小夜：你好：

　　展信佳，首先祝你萬事OK，學習進步，每天都有一個好心情，當我收到你的來信時，我的心情特別激動，謝謝你，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同學，這樣稱呼，你不會介意吧？

　　上次，你回來的時候，天氣特別冷，正好趕上我們放學，不知道你是否在車上看見了我，可我卻看見了你，當時，我好想去找你，可是無情的腳步卻留住了我。

　　你，我可真同是天涯淪落人呀！我心中的話兒，不知從何說起，期中考試已過，我考的特別糟，竟然化、物、政都不及格，我當時的心情特別難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說：“看你笨的，我好害怕，而且，還被班主任批了一頓，噢，對了，小夜，你是一個化學比較好的學生，請你告訴我，我該怎么樣提高上去？

　　唉！這幾天不知怎么了，不知不覺地已過去了半個學期，馬上就要二次摸底了，而心里卻還像個無底洞，不知所措，整天過一天算一天，整天迷迷糊糊的，唉，你我可真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還是言歸正傳吧！聽你在信上說，你的代數(shù)、英語還是老樣子，我希望你不要灰心喪氣，好好的攻克代數(shù)，我認為代數(shù)吧，你應該多演多練，至于英語，你只要把單詞會背，上課注意聽講，我管保證你每次都及格，而且，我現(xiàn)在正在尋找學好英語的方法，等找到了，我在告訴你。

　　老師給了你一次機會，你沒有把握住，請你不要難過，你只把它當作一次教訓吧！假如說，你要是在意了，你就等于給失敗墊上了一塊石頭，我想：你會從失敗中掙扎出來的，因為你的老同學在這邊期盼著你走出陰影，我相信你一定會看到成功的光明。

　　不知你在那邊學習怎么樣？是不是還愛好打籃球，記得上個學期，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只通學術不通籃球的男生呢？我想：現(xiàn)在你的籃球一定很棒，肯定有很多好朋友吧？嘻嘻，……只是給你開個玩笑而已，請不要見怪。

　　對了，你的化學很棒，你能給我講講怎樣才能把化學學好嗎？小夜，我想：“你一定會幫我的，老同學。

　　小夜，我希望你不要放棄，只要肯努力，就會贏來一份收獲，也會讓你的化學老師刮目相看，請不要放棄，不要悲傷！?。?p>　　好了，老同學，到站了，下一站再聊，好吧？

　　我希望：你、我能夠書信來往，來傾訴彼此心中的不快，好吧？

　　祝：學習進步

　　天天快樂

　　11.21.

　　友：瑤

　　In all things，it is better to hope thean todespair.

　　凡事與其悲觀失望，不如抱有希望。

　　***

　　而且，她對我的誤會真是蠻大的：我只是在信上說化學老師提問過自己，自己答不上來被化學老師挖苦了一番（我的化學學的不錯，那次之所以沒有回答出來，是因為化學老師提問我的時候我睡著了，根本不知道他問的什么，如果知道他問的問題我未必答不出來），沒想到她就當真了；還有就是我根本不會打籃球，在新集一中玩過幾次純粹是閑著無聊湊熱鬧，結果她看到了就以為我喜歡打籃球（畢竟我個子很高，很容易讓人產生這樣的誤會），事實上，進入陳陵五高之后，我一次都沒有碰過籃球。

　　有了第一次寫信的經驗，給林瑤的回信倒是寫的很順利，把她信里寫的那些誤會澄清一下，再把她問的問題回答一遍，字數(shù)也就湊的差不多了；至于有沒有向她打聽陳鈺在哪個班里，我記不清了——我記的自己是問了的，可是她在后面回信中卻沒有提到陳鈺，也不知道是我記錯了，還是她忘了回答。

　　我本以為聯(lián)系到了林瑤，再聯(lián)系陳鈺就水到渠成了，沒想到事情和自己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給林瑤的第二封信寄出去之后，過了很長時間我都沒有收到回信，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得隴望蜀的聯(lián)系到她又想著聯(lián)系陳鈺惹她生氣了，后來收到她的回信才知道問題出在了郵局的效率方面，明明是相鄰的兩個鄉(xiāng)鎮(zhèn)之間的信件，那封信卻在路上走了整整十七天。

　　遲遲不見回信，讓我在絕境中想到了變通，放假回家的時候給林瑤和陳鈺分別寫了一封信，讓林彥幫忙送給她們，然后回到學校不久便收到了她們的回信，而且林瑤的第二封回信和第三封回信是一起到的，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子有多么不夠用，讓林彥送信簡直比郵局都靠譜，可惜自己之前卻完全沒有想到，還把很多時間浪費在了確定她們在哪個班里上面。后來發(fā)現(xiàn)林瑤其實在三（3）班里，更是讓我腸子都悔青了，幸虧把信寄到三（4）班她都收到了，否則我恐怕會有拿塊豆腐拍死自己的沖動。

　　也許是意識到了寫信有時候不靠譜，林瑤在第三封回信中把她家里的電話號碼告訴了我，不過那個電話號碼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后來我跟她聯(lián)系，還是喜歡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