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很快寧霖來到這片樹林,果真這條路直達林中,但被一棵茂密高大成傘狀支撐的黃葛樹,分成四條同樣寬敞的柏油岔道。
就近的左右兩條道上,可以看見樹木中一些平房或者三層樓的房屋。前面兩條道卻消失在濃密的行道樹中。
這下茫然了,不知該往哪條道走去。
到是那四條道路交叉處有一個圓行大轉(zhuǎn)盤,轉(zhuǎn)盤中心有一圈齊膝高清石板砌的臺階,包著黃葛樹的寬大圓盤。
圓盤上正對寧霖來的方向,緊靠黃葛樹桿,有六七個人背朝外打成堆不知做什么,臺階邊沿站有一高一矮兩青年男子正說著話,寧霖決定走過去問問。
剛到轉(zhuǎn)盤邊還未靠近臺階,那說話的兩男子中,矮個青年轉(zhuǎn)身正巧看見她,熱情地打招呼起來。
“是來報到的嗎?”
寧霖又驚又喜地答道:“是,是的。”
這時那個高大個兒跳下臺階,一雙笑盈盈地臉,熱情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夏林飛,歡迎你來到我們廠?!?p> 寧霖有些不好意思地半伸手,那夏林飛一把抓過來緊緊地握住,寧霖連忙用力抽出,尷尬地笑笑,臉已經(jīng)通紅。
那夏林飛嘿嘿地笑兩下,熱情地去取寧霖背包,她說什么也不讓,兩人爭執(zhí)中。
這時那扎堆的人群都轉(zhuǎn)過身來,熱情地打招呼。
“歡迎歡迎。”
“唉喲,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們廠又來了個美女。”
“飛仔,別見美女,就欺負。哈哈.....”有人打趣笑起來。
“去去去,一邊去。哪都有你們的事,我飛仔是那樣的人莫?!?p> “哈哈,好象是也。大伙說,是不是?”
有人一起哄,大家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飛仔也不理會那些人,轉(zhuǎn)過頭滿眼充笑對寧霖說道:“別聽他們的。大家哥們亂開玩笑?!?p> 寧霖倒的抵不過那人熱情,最終把包給了他。偷偷瞅了下那人背影,平頭穿著藍色工作服高大強壯,看著結(jié)實??赡苓@個原因,所以叫他飛仔吧,心想著。
夏林飛單手提著包,一腳蹬上齊膝高的臺階,轉(zhuǎn)回身伸手給寧霖。
寧霖猶豫地看了下那雙粗大的男人手,并未理睬,而是一腳隨那人用力蹬了上去。
那夏林飛見狀雖然有些窘,但對寧霖更是另眼相看,竟自笑得越發(fā)開心。轉(zhuǎn)過身,立馬收了笑,變成虎臉,手揮舞著扯著嗓門沖著人群嚷道:
“讓開,讓開?!?p> 隨著回頭,對寧霖友善一笑。
“來,這兒報到?!?p> 那群人竟然聽話地從中間分開,露了一張棕色辦公桌來,桌后坐著三人露出臉來。
寧霖還沒走近桌子。
夏林飛就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寧霖?!?p> 寧霖一邊回著,一邊翻著書包,還沒拿出報到通知書,就被夏林飛伸手進包搶了去。
“寧——霖,果真是林妹妹?!?p> 說著回頭沖旁邊剛才叫林妹妹的青年男子,擠眉弄眼,兩人飽含深意地相視而笑。
寧霖從那夏林飛手里拿回證書,遞給桌后坐中間位置,長得有些大氣好看的女子,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旁邊竟然坐的是但偉。
寧霖正想打招呼,但見他只是沖自己牽強地一笑,便低下頭與那女子小聲說什么。寧霖把留在嘴角的笑快速的收了回去,也就全當(dāng)不認識。
其實那但偉早已經(jīng)從人縫中認出寧霖,本想起身上前去幫寧霖拿包,也就只是心里想想,腳卻未動。因為他知道那個飛仔不是可以招惹的人。
雖然他才到廠幾個月,但是對于廠里的情況在未來之前,早已經(jīng)打聽了不少。再說身邊這個長得好看的女子,自己還不知其品性。
但偉一下廠,就分配到團委擔(dān)任干事。今天迎接新入廠學(xué)生,本是勞資處的事,科長說勞資處差人手,讓他來幫忙。
他也是新人,對工作還未完全熟悉,再說接學(xué)生是很輕松的事,科長讓他多了解廠情況,加強干群關(guān)系。接的又是年青人,正好熟識方便以后團委活動開展,對工作有幫助。他心里自然明白科長的一翻好意。
但偉身邊這位長得好看的女子是廠里人事科科長,也就三十剛出頭。一頭鐵銹色卷發(fā)垂肩,襯托肌膚更加嬌好白晰,略施淡妝,玫瑰色唇紋性感而不嬌艷,配上她灰白色的確良小西服翻領(lǐng),一看便是干練的職業(yè)女性,竟有幾分高貴不容侵犯氣度。
人事科長熟練地辦好入職登記手續(xù),抬起一雙炯炯有神大眼,嚴肅而不失禮貌地對寧霖說道:
“報到通知書留在我們這兒。這是你的宿舍卡和工作牌。有人帶你去宿舍。明天正式上班,剛才你簽了合同,應(yīng)該記住是哪個車間了吧?”
也未等寧霖回答,目不斜視盯著寧霖,只是略微伸手指向身邊坐著的中年婦人說道:
“今天入職可以現(xiàn)在買飯菜票,以后在食堂買?!?p> 寧霖點點頭,但立馬搖搖頭。
人事科長眉頭打結(jié)只是一閃而過,詢問地眼光盯著寧霖。
“你簽協(xié)議沒看清?”
“不是,我不買飯票?!蹦橋v地一下紅起來。
其實協(xié)議她也真未看,科長那雙漂亮的眼睛射出的眼神有些威嚴,所以辦手續(xù)時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隨你?!比耸驴崎L莫明盯著她,難道不吃飯,有什么臉紅的,但也沒再理會她。
倒是她身邊中年婦人友好關(guān)切地提醒她。
“你不買票?今晚食堂不售票。”
也沒等寧霖回答,這時夏林飛哈哈地一笑。
“放心,交給我,我?guī)ニ奚?。明天帶她去車間上班。保不會遲到。”
“飛仔也變勤快了,看來這天是要下金蛋啦?!迸赃呌腥诵χ蛉さ?。
那群人一陣哄笑。但偉有些不自然地咧咧嘴算是勉強笑過。
夏林飛在物資處工作,原本是來找人關(guān)于明天采購物資的事,人沒找著,竟然主動攬勞人處的活,自然有人不會放過。
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比先前笑得還歡。
而人事科長卻面不改色。但偉見她未笑,強故作正經(jīng),但不時抬眼脧那飛仔一眼,心里自然有些發(fā)酸眼紅。
只見飛仔挑眉挑逗嘻笑道:“科長姐姐,看你說的。這么漂亮臉蛋,我不忍心砸?!?p> 眾人一聽只管抿嘴強忍笑不敢出聲。
人事科長白晰的臉蛋剎那間騰地布上紅暈,到增添了幾分姿色。但眼神里卻充滿殺氣。
“去你的,你這個草上飛,看我不告你老爺子,收拾你。不干正經(jīng)事,到這兒湊熱鬧?!?p> 那飛仔見她樣定是真氣惱,立馬雙手合十,彎腰低頭佯裝害怕?!案骛?,告饒。好姐姐,漂亮姐姐?!?p> 接著換成一幅諂媚討好奴才樣,侫笑道:
“明日我要到縣城采購物資去,姐姐需要什么化妝品給你帶回來?”
那科長這才破顏而笑,眼神收了殺氣多了幾分嬌媚,聲音也跟著溫柔了許多,“我......”
掃了一眼眾人,突然話語一轉(zhuǎn)?!昂美?,一邊去吧。不要影響我們的工作。”
“得命?!?p> 那飛仔嘻皮笑臉地沖科長拋一個飛吻,轉(zhuǎn)過身,就象一只變色龍立馬換了幅正常面孔,對寧霖說道:“我們走”。
說完,走到一個比他矮一個頭,長著一張老頭兒臉,一直在旁打趣的小青年身旁,把包遞給他,“背著?!庇沂猪槃荽钤谒墒菘蓱z的肩膀上。那青年嘿嘿地笑著接過,單肩掛著,那背包似乎比他身板還要寬。
這邊他們剛一離開,那群人又重新匯合圍著那張桌子。
寧霖早就想趕緊離開,趁他們打趣期間偷偷掃了那群人,除了但偉竟無一人認識。對于這種打諢雖然她并未聽懂,但實在不想呆下去。
那飛仔到是熱心,一路介紹著廠情況,隨行的小個青年也積極時不時地湊上幾句補充,聽那飛仔叫他“強子”。
寧霖對那強子很是不感冒,總覺著他那雙小瞇眼有些猥瑣??茨窍牧诛w也是個精神的小伙子,怎么走到一起去了,搞不懂。
聽那兩人的介紹,按著寧霖的來路來看,左邊的柏油路通到電影廳,活動廣場。
右邊是廠家屬院,寧霖最初所見的三層樓高的樓房也就是家屬樓。黃葛樹背面的左手邊柏油路便是去單身宿舍樓。
右手邊是去廠區(qū),寧霖望了一眼,只看見柏油路兩旁高大的梧桐樹,什么也不見,只是更靠近那“兩姐妹”山峰。當(dāng)?shù)厝私兴⒚蒙?,廠里人節(jié)假日好上山玩,特別是冬天下大雪,上山滑雪。
說得寧霖心里癢癢到是有些向往,在她的記憶中從未見過雪山。雖然老聽爸媽說起他們下鄉(xiāng)的地方大雪封山,可畢竟自己年幼,對那兒的生活完全一片空白。
這個廠有職工三千多人,外加家屬孩子,至少在七千人左右,外省來的人不少。有自己的學(xué)校,醫(yī)院,商場都在去往電影廳那條路上。
看來這個廠不小,雖然與自己的學(xué)校一樣建在效外,但配套設(shè)施很是齊全,所以那但偉才選擇來這個廠的吧。對了還有吳塵,說是也要來這個廠,不知她來沒有。
寧霖邊聽著介紹邊想著,隨著他倆走了一段平路后,柏油路直通前面成三十度左右一小山坡,在坡腳下便可見山坡頂上有幾幢灰色樓房檐。
那兩人的步伐太快,沒走幾步就拉下寧霖,她只好緊追幾步跟上。不過,夏林飛已經(jīng)很注意了,平日里走路就跟他名一樣,快如飛,所以大家也叫他草上飛。當(dāng)然這名也與他在這廠里可不是一般人敢招惹有關(guān)。
這段坡路并不是很長,大約五分鐘路程便爬上坡頂。這是一塊寬敞的水泥平地,平地兩邊種滿了各種花草植樹。
正對前方不遠處是一個平房,那是單身職工的食堂,每天早上6點半,中午12點,下午6點半開飯。每到飯點,食堂窗口排滿人。
寧霖下意識地看下表,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5點多了。自己沒錢,也沒票,同學(xué)也沒一個,晚飯沒著落,看來又得挨餓。
那兩人哪知寧霖的苦處,繼續(xù)熱心地介紹著。食堂后面是男女公共洗澡堂。每天下午5點開澡堂,人多得跟熬豬油,特別是到了夏天女澡堂總是排隊。只是有些車間可以洗澡,所以很多女職工把衣服帶到車間,上班時間抽空去洗,或者下班洗完再回宿舍。
平地兩邊,各有四幢三層樓高的單身宿舍樓,可能因為地勢原因,錯落排列并不是很整齊。沒有分男女宿舍樓,樓層也未分,當(dāng)然房間是分了的。
說是單身樓,也有新婚暫未分配新房的小年輕夫婦暫住在這兒,只是獨立一間房。其他房間里一般是兩人,有些住了三到四人。
那強子插了句,“我們廠長英明,解決內(nèi)需,為的是方便大家好搞對象。廠里男女失衡,光棍太多......”話沒說完,早被飛仔敲了腦殼。
寧霖到是一路不吭聲,只是聽著。
三人說著話,已經(jīng)到了宿舍樓下。
飛仔把寧霖的宿舍卡要過來看了看,便帶著她走到左邊最后一排樓幢,從中間位置樓梯上二樓。
這樓房倒與學(xué)生宿舍相似,中間有過道,兩邊是寢室。上樓后轉(zhuǎn)右手一直走到頭,靠右邊房門口停了下來。
強子用腳咚咚咚踢了幾下門,非常不禮貌地大聲問道:“有人嗎?”
房內(nèi)無聲響。
夏林飛順手用力啪啪地拍打了幾下門。還是沒聲響。便用寧霖宿舍卡上的鑰匙打開房門。一股女孩子使用的雪花膏香味撲鼻而來。
只見房間內(nèi)干凈整潔,窗戶寬大明亮,窗戶下一張寫字桌,整齊放著鏡子和書,兩邊各一張床。
寫字桌左邊一張床上鋪著橫條紋黃白相間的床單,相同花色的棉被折疊整齊地放在床頭。一條鉤織的白色空縷圓花方巾三角垂搭在棉被上,從空縷的花案處可以看見棉被上放著的紅色白花枕巾。床頭貼著一幅香港電影演員翁美玲的畫報。
強子進屋把背包放在一張只有木板的床上,便退到門邊。那飛仔見是女生寢室到也自覺,未邁進房間內(nèi),只是對寧霖說道:
“你先休息,我們以后再來找你。鑰匙在門上,你自己取?!?p> 也未等寧霖回話就消失不見。
寧霖趕緊追出門,過道上兩邊雖然有窗透進光來,但此時寢室的門都關(guān)著,光線并不是很清晰。
寧霖沖著那一高一矮背影說道:“謝謝”。
那飛仔頭也未回,向后揮了揮手?!安豢蜌?。明早8點上班,我7點半準(zhǔn)時在樓下等你?!?p> “不,不用,我自己會去。”
到是那強子轉(zhuǎn)過頭來,想說什么,竟被飛仔一個手臂趴在他肩上阻止了,只好把頭給轉(zhuǎn)了回去。
寧霖看著他倆的身影消失在過道中間的樓梯口光亮處,才取了鑰匙,走進屋內(nèi)。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竟瞧見自己的行理堆在門后。
寧霖正在整理行理,鋪床單時,咚咚咚三聲輕輕的敲門聲。
寧霖納悶著,這會是誰,從半掩的門縫中看不清外面的人影,正準(zhǔn)備去開門,門竟自被推開。
寧霖驚喜地還未開口。到是那吳塵歡喜地跳了起來,撲向?qū)幜亍!肮媸悄?。太好啦。我們終于又在一起了。好開心呀?!?p> 兩個好朋友在這人地生疏,相隔兩個月后再相見,自然與親人般一陣開心和寒喧。
吳塵一邊幫著寧霖收拾行理,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訴著自己如何來報到的事。
原來,吳塵昨日就來報到了,雖然通知書上明確是今天,但她心急,在家里不被待見,省得惹人煩。
來了后,也沒人接待,東問西打聽才找到但偉,在但偉的幫助下提前安頓了下來。
只是她被安排在家屬院內(nèi)原來的有些破舊的單身樓,房間小不說還是三人居住,自然是表達一翻對寧霖寢室的羨慕。還好的是那邊也有食堂和澡堂,離電影廳醫(yī)院近,生活到是方便。
昨日,但偉已經(jīng)告訴她,這批分來的學(xué)生中她們班女同學(xué)就她倆,所以今天專程向但偉打聽寧霖,才找到這兒。
寧霖問起向樺和莉莉來。向樺分配在省城總部。少不得一陣感嘆,她就是命好,有一個校長舅舅,可以在機關(guān)大樓上班,哪像我們還得在一線下力當(dāng)工人。寧霖不以為然忙活自己的,由著她一人絮絮叨叨。
對于莉莉,吳塵也是聽說,她分到一個偏遠的小縣城,企業(yè)小,那個地方也窮,一說到莉莉,吳塵心里到是平衡了不少。臉上又露出無憂的笑容。
只是寧霖心中喜憂摻半,喜的是總算有一個好友吳塵在身邊,憂的是莉莉卻未分配在一起,總是少不得對她有些牽掛。當(dāng)然也為向樺開心,能夠分配到總部。
床鋪好后,吳塵坐在床邊沿,雙手支撐在身后,雙腳交纏垂在床前來回晃蕩,臉卻望著正對窗口,相距不遠的山坡上一顆筆直的銀杏樹,吐口長氣,感嘆道:
“這下算是徹底解放了,終于可以不用上學(xué)了。沒人管,海闊天空可以任我自由飛翔。獨立了,可以自己掙錢,想怎么化就怎么用。多好。接下來真想好好談個戀愛,在月下,水邊,山上,林間,哇,這生活多美好。你說是不是?”
眼睛里藏不住的歡笑快要溢出來,一雙黑目閃閃發(fā)亮,里面交織著未來的生活,充滿少女般如花似錦絢麗的幻想和美好期望。
正忙碌收拾書零碎物品的寧霖,現(xiàn)哪有這份閑情逸致,也沒理睬她。
“寧霖,你看窗外銀杏樹重重疊疊掛滿著的綠黃樹葉,好似玲瓏的冰肌小手在微風(fēng)中搖擺,向我揮手召喚,唱出沙沙動聽的歌謠,那些飄落的成熟金黃色樹葉,似做夢的少女在空中隨歌聲自由放任翩翩起舞,正如閑云野鶴悠哉游哉好羨慕?!?p> 寧霖立身向窗外探頭看了一眼,“有什么好羨慕的。最終結(jié)果被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四處流浪,無家可歸,焦枯在荒蕪野林化為塵土。”
“干嘛呢,破壞雅興。”吳塵咧嘴,不開心地斜眼倪寧霖。
“行了,別做夢了。我從中午餓到現(xiàn)在,吃飯才是硬道理?!?p> 寧霖這才把來的路上被盜的事給吳塵講訴了一遍。
吳塵瞪大眼,由衷佩服。
“我的個天,厲害。你這是穆桂英呀。被盜了,證書還能要回來,能耐。也算沒白哭,說不定那小偷是個帥哥,一見這么可人的大姑娘淚流滿面泣下沾襟,唉喲,心痛了。嗚嗚嗚嗚,心一軟,說不定也跟著滾下熱淚來。就把這個通知書還你了啦。嘿,你說,會不會哪天,那小偷迷上了你,來找你......這是一個多么動人的愛情故事,不行不行。我要流淚了。”
說著,竟自哈哈笑不停,身子直往后倒。
“你還有心思挖苦我,是不是我朋友喲。當(dāng)時急得我差點跳車。丟臉?biāo)览?,?dāng)那么多人面哭得稀哩嘩啦,只差沒給小偷跪下來了。還好,只是把錢偷走。但是沒錢的滋味你可沒嘗著,古人囊中羞澀尚且留一錢看,可我是一洗二白,囊中悲愴,好幾次恨不得有地洞鉆下去。窘慘了?!?p> “知道什么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是萬萬不能了吧?!?p> “太有哲理了。你說的太正確了。這個月全指望你解救我脫離水深火熱的日子。你得解決我的吃飯問題。”
“好說,好說,這事包我身上。大不了,找那但偉借?!蔽魂囃敌?。
寧霖倪一眼那吳塵,她與但偉關(guān)系什么時候走得這么近。但也沒問。不想破了她的熱心腸,再說這個月還得求助于她。
“我真的餓了,食堂應(yīng)該開飯了吧?”
吳塵看了下手表,說道:“開了,兩邊食堂的飯菜票通用。我們先去打飯去。”
“只是,你室友到飯點了,還不回來。知道是誰嗎?”那吳塵這才想起問道。
“不知道。沒人告訴?!?p> 寧霖看看對面的床。拿上飯盒與吳塵走出門,把門鎖上。
這時過道的燈已經(jīng)打開,雖然天還未黑。
吳塵也就是昨日提前來了一天,對環(huán)境也不熟悉,再說她是住在家屬院內(nèi)。倆人一下樓東張西望,見著那些拿著碗飯盒的人跟去就是了。飛仔也曾給寧霖指了路。所以倆人很快來到食堂。
這個食堂只有三個售飯窗口,撐出的遮陽棚下已經(jīng)排好了三豎長隊,這些人瞧見寧霖和吳塵,好奇地回頭瞅著,也有人嘀嘀咕咕耳語著什么。
寧霖和吳塵幾乎是同時看見但偉排在中間那條長隊中,吳塵連忙伸手揮舞,熱情地招呼,那但偉好似有些尷尬地咧嘴笑笑,快速轉(zhuǎn)回頭去。更多的人轉(zhuǎn)頭盯著她倆,又不時轉(zhuǎn)回頭看看三條隊伍中與誰打招呼。
寧霖覺著非常不自在,好是自己耍猴戲的人。長得也不奇怪,有什么好看的,便低下頭,尋著人少的隊伍排在后面。
一般食堂晚飯做得都很簡單,包子饅頭花卷稀飯,泡菜,還有中午的剩菜。
倆人一人買了一個饅頭,一碗稀飯,寧霖餓多打了一個包子。便回寢室。
食堂并沒有飯廳,沒有供可以吃飯的桌椅,所有的人打完飯都是回寢室吃去。這不到了吳塵嘴里還不得就是抱怨。
“這么大一個廠,連一個吃飯的地兒都沒有。這錢真不知用哪兒去了。一點不體恤職工?!?p> “行了,就你事多。這么多職工,要多大的地兒才裝得下。剛下廠還是不要亂說話?!?p> “我才不管那么多,想說就說,還讓那尿把人憋死呀。也就跟你說說?!蔽瑳_寧霖撒嬌起來。
倆人說笑著已經(jīng)到了門邊,房門半掩著,從門縫中透出燈光來。寧霖記得走時沒開燈,自己鎖了門的,便小心地推開房門。
只見對面那張床上有人斜靠棉被上,腳伸出床沿,手拿一本書檔了整張臉,移開,瞄了一眼進門的寧霖和吳塵。還未等那兩人看清她的臉,書又擋了臉。
應(yīng)該是室友吧,寧霖心想著,便主動打招呼,“你好,我叫寧霖。今天剛來?!?p> 那室友一動不動,沒有理睬她。
寧霖尷尬地自嘲一笑,也沒再說話。轉(zhuǎn)身招手讓吳塵坐在自己的床沿,她卻坐在兩桌之間一個靠背椅上。
房間里多了一人,兩人也沒再多說什么,快速地吃完飯。
眼見天剛黑,吳塵便告辭離開。寧霖也沒留她,送到門口,竟自收拾東西。
寧霖收拾完,走到樓梯口正對的水池臺前洗漱完,上了床。那室友一直保持著那姿勢半躺著看書,也不累。
寧霖這才偷偷瞄了一眼那書名《紅與黑》,聽說過是國外名小說,自己還未看過。
再倪了眼那室友側(cè)臉,在燈光下,顯得膚色有點黑,濃密黝黑順直地頭發(fā)如瀑布披散在白色空縷圓花方巾上,如煙霧眉下長長濃密睫毛微微扇動,精致挺拔的鼻梁線條柔和,看似錐子的小巧鼻尖上翹與那紅潤如花瓣的上嘴唇,竟然形成的角度看起來有95度,這應(yīng)該是一個美女吧。
正欣賞著,室友卻坐起身來。寧霖迅速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從床頭拿起本書,與那室友一樣斜躺在棉被上看起書來。
室友起床出去洗漱后,便上床面上墻側(cè)身而睡。寧霖折騰了一天,早已疲憊,起身熄了燈,也上床睡了。
第一晚,兩人都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