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燦這段時間成績下滑得厲害，而且上課老是走神，一雙大眼睛老瞪著，茫然地不知望向何方。他以前就不太愛跟同學講話?，F(xiàn)在更是一整天也不見他說一句話。
這天，黃燦沒有來上學。
下午放學了，燕老師決定帶著金鈴子、楊文濤去黃燦家家訪。
黃燦的爺爺在田里勞動。他聽人說燕老師要來家訪，就提前從田里回家等著。
燕老師他們走到黃燦家門口，看到黃燦的奶奶頂著一頭灰白零亂的頭發(fā)依靠在門框上。
“老婆子，進屋坐會兒，家里來客人了。”黃燦爺爺叫黃奶奶。
黃奶奶渾然不覺，深陷的眼眶里，一雙大眼晴盛滿哀傷。
“千里萬里的人都回來了，黃燦他爸，你幾時回來？”黃奶奶自顧自的念叨著。
“奶奶，燕老師來了，您進屋吧。”黃燦從屋里出來，去拉奶奶的手。
奶奶擺脫黃燦的手，依然斜倚在門框上，望著門外自言自語：“千里萬里的人都回來了，兒呀，你幾時回來？”
“算了，由她去吧?！睜敔攪@了一口氣，“燕老師，您別見笑。”
在黃燦爺爺?shù)闹t讓聲中，燕老師走進了黃燦的家。
她打量了一下屋子，屋子里零亂地散放著鋤頭、鐮刀、鐵鍬、扁擔、桶等農(nóng)具。
各種鞋子橫七豎八地堆在角落里。有一只鞋子居然跑到飯桌上去了。
飯桌上，還有半碗沒吃完的剩菜。
黃燦爺爺趕緊將桌子上的那只鞋子扔到了角落。他東尋西找，終于找到了一塊破抹布。他用破抹布將桌子胡亂地擦了一把，尷尬地沖燕老師說：“瞧這亂的?！?p> 燕老師連忙擺擺手，說：“不礙事的，您別忙活?！?p> 黃爺爺尋了一只凳子，找了一個比較寬敞的地方放著：“燕老師，您請坐！”
燕老師趕緊坐下。
接著，黃爺爺又張羅著要去尋杯子。
燕老師趕緊說：“黃爺爺，您別忙活了，我不喝水，坐一會兒我們就走了?！?p> 黃爺爺這才不忙活了。他找了一只板凳坐在燕老師的對面。
“我想向您了解一下黃燦在家里的情況。他最近一段時間成績退步得特別厲害。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又沒上學?！毖嗬蠋熣f。
“唉！”黃爺爺長嘆一聲，“這不能怪孩子，可憐的孩子，他現(xiàn)在哪有心思搞學習？我們大人都快撐不住了。”黃爺爺哽咽著，用手抹了一把眼淚。
黃燦坐在屋子角落的一只小板凳上，眼淚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陪著黃燦坐著的金鈴子和楊文濤嚇得不敢出聲。
“前兩個月，我們接了一個電話，說黃燦他爸在打工的工地上出事了。我緊趕慢趕地趕了去，也沒見著他爸最后一面。工地老板說，責任事故在黃燦他爸身上，看我們可憐，才賠了20萬。人已經(jīng)沒了，再追究誰是誰非有什么意義呢？我抱著兒子的骨灰和他用命換來的20萬回家了。黃燦奶奶一見骨灰就暈了過去，等她醒來就成這個樣子了。她每天每天就這樣倚靠在門框上望著門外，什么事情也干不了。你讓她吃點東西，她就吃一點東西。你若不提醒她吃東西，她就一天到黑都不知道要吃飯?！?p> 不知不覺，燕老師的眼淚爬滿了臉頰。
金鈴子和楊文濤跟著直抹眼淚。
金鈴子來過黃燦的家。
黃奶奶總是將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
黃奶奶還是個種田的好手。
金鈴子清楚地記得，去年的春天，六十多歲的黃奶奶頭發(fā)梳得溜光，穿著一件夾衣服，精神抖擻地挑著一擔糞水。
那擔糞水少說也有七、八十斤，黃奶奶挑著一點也不覺得吃力。
她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向田野走去。那擔糞水隨著她的腳步一晃一悠，很有節(jié)奏。
金鈴子他們從黃奶奶身邊走過，捂著鼻子喊臭。
黃奶奶當時還說：“沒有大糞臭，哪來稻谷香！”
金鈴子現(xiàn)在還能想起黃奶奶那爽朗的笑聲在田野里回蕩。
金鈴子再看現(xiàn)在的黃奶奶，她頭上不知何時添了許多白發(fā)，那白發(fā)夾雜著少許黑發(fā)，胡亂的蓬在腦袋上。
此時黃奶奶隨便的披了件外套在身上，里面參差不齊的內(nèi)衣露了出來。那內(nèi)衣也不知多久沒洗了，灰不灰，藍不藍的，已看不出原色。
黃奶奶光著腳板吸著一雙拖鞋，一雙呆滯的眼睛望著門外，嘴里自言自語著。
一陣寒風襲來，黃奶奶原本凌亂的灰白頭發(fā)更加凌亂了。
望著流淚的黃爺爺、神志不清的黃奶奶，還有坐在小板凳上垂淚的黃燦，燕老師除了流眼淚，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慰他們。
坐了片刻，燕老師就起身告辭了。
“走了，走了，都走了。千里萬里的人都回來了，兒呀，你幾時回來呀？”
金鈴子、燕老師他們走了好遠，還似乎聽到黃奶奶倚在門框上自言自語。
金鈴子聽到黃奶奶的自言自語，心里面一陣陣打寒戰(zhàn)。她怕冷似的把胳膊環(huán)抱在胸前。
燕老師心情沉重地走著。她知道，此時無論說什么樣的話，也安慰不了他們失去親人的那顆傷痛的心。
楊文濤、金鈴子心情沉重的跟著燕老師走出了黃燦的家。
金鈴子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黃燦的家。她心里怕得厲害，她也不知道怕什么。好像是為黃燦擔心和傷心？好像是擔心爸爸媽媽的安全？又好像是為自己擔心？金鈴子說不清楚。
她渴望有一個溫暖的雙臂把自己摟在懷里，安撫她那顆害怕的心?？墒?，這雙溫暖的雙臂在哪里？
爸爸媽媽在外面總是忙。每次打電話回來，說不了兩句話就掛了。
有時候金鈴子想跟爸爸媽媽多說幾句話，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隔著電話，隔著千山萬水，金鈴子覺得爸爸媽媽那么遙遠。
“爸爸媽媽，你們幾時回來？”金鈴子在心里面吶喊。
燕老師鼓勵金鈴子、冰爽爽、楊文濤他們有時間就到黃燦家?guī)兔Γo導他的作業(yè)。
燕老師也抽時間到黃燦家里去坐坐，陪黃奶奶嘮嘮家常，盡管黃奶奶常常不理她。
燕老師還托楊橋市醫(yī)院的朋友打聽，像黃奶奶這樣，心理受了打擊形成的癡呆，有什么好的藥物可以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