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川痛得滿臉是汗,顯得頗為痛苦,嚅囁著正不知該從何說起:”陛下……”
洛蒙主教的身影急急地走了進來:“哎,陛下這是干什么呢?陛下大病初愈,何止于如此大怒?”
因為瞧這架勢,克蘇拉就像在親自懲罰一個犯人一般,把知根知底的洛蒙主教嚇了一跳。
“你來得正好,方才人多,朕不便多說,之前你和朕說過,你懷疑有落月教廷的奸細在帝都活動,朕現(xiàn)在親手抓住一個,你說該如何處置?”
克蘇拉身為帝國皇帝,腥風血雨倒不怕,最忌諱的就是這些潛伏在陰影里挖帝國墻角的陰謀者。
坐在皇帝的位置,自然不是天天看看奏章聽聽眾臣的匯報就行了,帝國安全是他首先考慮的最重要的事情,目前帝國最大的威脅來自于獸人,但他和幽川一樣,看事情不喜歡看表面,更愿意追究深層次的原因,因此他派出了很多得力的探子前往西方,在無數(shù)沾血的密報中,他漸漸明白了自己最大的對手并不是獸人,而是那個始作俑者——落月教廷,大陸西方眾多的國家早被其吞噬一空,并進行恐怖而血腥的統(tǒng)治,現(xiàn)在整個東大陸,唯有自己的帝國還能勉強與之抗衡,若波侖帝國在自己的帶領下都不能驅散這團惡心的烏云,整個大陸都將不可避免地會徹底淪陷,成為一個暗無天日的人間煉獄。
這是自己萬萬不能接受的。
而落月教廷也許是見久戰(zhàn)不下,居然開劈了另一條戰(zhàn)線,派了很多奸細混進帝國進行秘密活動,而這種陰謀活動如果說只是暗殺那些他們認為重要的帝國高層倒也罷了,最讓克蘇拉難以接受的是,他們居然只是在秘密傳教!
這樣的行為顯然比暗殺更要厲害得多,因為暗殺只是奪走那些有影響有能力的人的性命,雖然會對帝國造成很大損失,但這損失卻是直觀可見的,就算真的發(fā)生,也可以彌補上新的人才,對帝國的正常運轉只是暫時有影響而已。
但傳教就相當險惡了,恐怖的教義教條遠比真刀實劍更要厲害得多,蠱惑人心,培養(yǎng)爪牙,悄無聲息地入侵帝國肌體,而且隱蔽之下,誰知道誰成了他們的真實信徒呢?
因此這是身為統(tǒng)治者最大的忌諱,這種陰謀傳教活動,如果不及時加以鏟除,勢必危及整個帝國,因為到時候連身邊一個可以相信的人恐怕都會找不到,著實是很恐怖的事情。
“陛下誤會了?!甭迕芍鹘腾s緊替幽川解圍道:“他可是我的人?!?p> “你的人?”克蘇拉不可置信地狐疑道。
“對,就如同陛下的隱衛(wèi)一樣,我也找了些可靠的神官擔當我的隱衛(wèi),替我去做一下我不能親自去做的事情?!?p> “你的意思他是你手下的一個小神官?”克蘇拉見他說得懇切,把手松開了,一臉詫異道。
“是的,他是我任命的最年輕的神官,如果陛下不相信,我可以給陛下看看他身上的教會印記。”
洛蒙主教直接走到幽川身邊,也不管幽川的眼神如何驚訝,一下就把他脖后的衣領拉低了:“陛下瞧瞧,這就是我當初任命他為神官時烙下的教會印記?!?p> 克蘇拉繞到幽川身后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哎,還真是呢!”
洛蒙主教拍了一下幽川:”還不趕快請陛下恕罪!”
幽川心里無比震驚,自己以為這個印記只有自己、母親以及舅父阿德尤斯知道,但洛蒙主教的舉動無疑告訴自己,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一下也來不及多想,趕緊俯身叩禮告罪道:“在下實不該讓陛下如此操心,還望陛下恕罪!”
克蘇拉顯然很信任洛蒙主教,搖搖頭自嘲道:“你又沒犯什么錯,如此看來,倒是朕的不對,不該僅憑揣測就懷疑你?!?p> 洛蒙主教打圓場道:“陛下如此警惕也是好的,而今帝國波譎云詭,我們確實都應該小心一點?!?p> 克蘇拉點了點頭:“嗯,既然都說明白了,那就好了,達魯和小威廉的傷,就讓他們自己買單吧,冒犯神官也是一樁小罪嘛,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p> 幽川這才站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對了,既然你之前是神官,你曾在哪些軍團效命過啊?”克蘇拉饒有興趣地問道。
幽川心里一咯噔,他知道洛蒙主教是一片好心想給自己解圍才杜撰出神官這么回事,而神官,其實是教會出于鎮(zhèn)長在外的將士們的需求而特意安排的一種由教會人員擔任的軍中虛職,類似牧師,但比傳教的牧師又更高級一點,可以和軍中統(tǒng)帥平起平坐,平時的工作就是替統(tǒng)帥安撫將士,是教會在軍中的代言人,沒有實權,但聰明點的話,也可以幫統(tǒng)帥出出主意,比起那些普通參謀更有話語權。
自己沒干過這活,但克蘇拉問了,自己又不得不回答,一回答又怕露馬腳,因為謊言總是得用另一個謊言才能維持得下去,但終歸是免不了露餡的。
思慮再三,他清了清嗓子說道:“稟告陛下,在下之前擔任過第五軍團的神官?!?p> “哦,那是安德烈的軍團,既然如此,朕正好問問你,你覺得安德烈這個人怎么樣?”克蘇拉信以為真地笑問道。
“智勇雙全,納善如流,治軍有方,深得將士擁戴,實乃帝國最杰出的統(tǒng)帥之一?!庇拇ò炎约簩Π驳铝业挠∠笠还赡X說了出來,這完全是實話,所以說得斬釘切鐵鏗鏘有力。
“嗯,說得好!朕也是這樣認為的!”克蘇拉滿意地笑了笑:“可惜啊,第五軍團遭此大難至今難以復原,不過有你這話,朕覺得第五軍團要趕緊重建起來才是,好在老天有眼,還讓安德烈活著。”克蘇拉長嘆一口氣,轉身對默默立在旁邊的威爾金說道:“威爾金,聽見了嗎?接下來你的首要任務,就是協(xié)助安德烈把他的軍團重新拉起來,到時有什么困難,直接找朕說吧!”
威爾金點了點頭:“微臣也正要找陛下商議這件要事,第五軍團重建不是小事,是不是應該先找幽森商議一下?”
克蘇拉面露不悅道:“難道朕還決定不了?”
威爾金有些尷尬道:“陛下恕罪,微臣說錯了……”
克蘇拉嘆了口氣:“唉,威爾金,你身為帝國首相,也應該拿出點首相的魄力來,雖然朕和幽森之間存在問道,但那不應該影響你,幽森是軍部總長沒錯,軍隊的事是他說了算,但說到底,波侖帝國不是朕的,也不是幽森的,而是帝國人民的,你身為首相,不要總覺得夾在我們之間很為難,你要跳出來,把你的心思完全放在為帝國人民謀福祉奔前程上,那樣的話,你就不會覺得不好做事了?!?p> 克蘇拉的話說得很平淡,但其意義自然非常重大,他沒有回避自己與幽森之前的權力之爭,這是一個尚且無法可解的嚴重政治問題,他自己有著清醒的認識,并希望威爾金也能夠有著清醒的認識。
威爾金很是激動,想不到克蘇拉會如此推心置腹地和自己談這件事,確實,身為帝國首相,夾在帝國兩個權力最大的男人之間,真的是左右為難,舉步維艱,克蘇拉的話就像一道陽光,射進了他早已經被折磨得疲憊不堪的內心深處,滋生出一種難言明狀的朝氣出來:”陛下教訓得是,微臣知道該如何去做了?!?p> “嗯,只有心系人民者,方能無往而不利??!”克蘇拉意味深長地說道:“重建第五軍團并不只是軍部的事情,它是關系到帝國軍隊士氣,帝國人民希望的大事,馬虎不得??!”
洛蒙主教也贊同道:“陛下所言極是,重建第五軍團便是重塑帝國軍魂,幽森縱有非議,怕也由不得他了?!?p> 克蘇拉哈哈一笑:“那到時候麻煩主教大人給安德烈再配個好神官,這家伙就不要再派過去了,朕看他很順眼,想把他留在宮中,怎么樣?”
“???”幽川心里立馬犯怵不已:“這怎么能行啊!”
洛蒙主教點頭道:“難得陛下能看得上他,哎,你還發(fā)什么呆?還不趕緊叩謝陛下?”
幽川遲遲艾艾地跪拜下去:“陛下,在下萬分榮幸,但是……”
洛蒙主教插嘴道:“陛下,我可以讓他入宮,但不是現(xiàn)在,因為我已經安排好了,他得先隨我出使一趟,待回來后,我就親自把他送到陛下跟前?!?p> 克蘇拉點了點頭:“那沒有關系,出使也是件大事,希望你安排圓滿,也能圓滿歸來。”
“謝謝陛下的關心?!?p> 幽川心里的一顆石頭這才落地,悄悄看了看洛蒙,一個奇怪的念頭涌了起來:“怎么感覺他好像故意在耍我一樣呢?搞得我如此跌拓起伏……”
洛蒙主教也正好看過來,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微笑。